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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第三个男人回复的时候,李晴手里拿着电话很是犹豫了一阵,最后当电话里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的时,她马上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仿佛对方能看见似的,并用一种娇嗔的语气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决定拒绝你的邀请,因为从认识你那天起,总是让我去你那破车里面说话,我已经腻味了,如果你愿意动动脑筋,想出更好的主意的话,也许下次我会答应的。”
放下电话,李晴就得意地笑了,因为她知道男人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还不至于邀请自己在公开场合见面,当然,过几天她还是会和他见上一面,因为有些事情电话里面是说不清楚的。
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李晴换上一身便服,外面穿上一件长长的大衣,一边笑容可掬地和遇见的每个警察打招呼,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跑下市公安局高高的台阶,她这时才忽然想起自己忘记给第二个男人回电话了。
她停下脚步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继续向自己的小车走去。不回复就是无声的拒绝,让他自己想去吧。这第二个男人在李晴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她现在的心整个都被即将见到的第四个男人占据了。
一想到在度假村的某个豪华别墅里,男人已经在那里一边品着法国红酒一边等着自己的情形,李晴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虽然天气寒冷,可李晴仍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热,每个细胞都在分泌着难以言喻的激情,以至于坐到车上,一只脚酸软的没有力气踩油门,双腿间一片滑腻腻的,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准备迎接一场权力的撞击和洗礼。
尚融哪里知道李晴的心思,照例恨恨地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如果说以前当副局长的李晴无理地挂断电话是对他的一种羞辱的话,那么已经升为正局长的女人没等他说完话就挂断,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自打和紫惠从那个庙里回来以后,他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连紫惠都察觉到了,其中最大特征就是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长时间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起初,紫惠不无感激地认为,男人是因为那个和尚断定自己没有孩子而感到闷闷不乐呢,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因为男人常常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候说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有天晚上,两人在床上一番纠缠之后,男人摸着女人汗津津的肚皮嘟囔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你肚子里面的一个婴儿一样,”
还有一次,紫惠告诉男人,公司准备给市郊的一所希望小学捐一百万善款,紫惠原本以为自己的举动肯定会得到男人的赞赏,因为,男人不止一次在床上告诉她,自己作孽太多,希望多做点善事。
虽然不指望来生,只求今生图个安宁。没想到男人在听了她的计划以后,冷冷地说道:“你钱多的没处花了吧,以后少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紫惠听了一愣,随即反驳道:“你不是想多做点善事吗,怎么突然变成吝啬鬼了。”男人冷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善事恶事,我只做我该做的事,做善事属于佛道,今后老子讲王道,王道就是天道,老天爷只讲公道,不分善恶。”
紫惠无法理解男人的话,也不想和他分辨,不过,她不再觉得男人是像以前那样发神经,而是变了,这一切也许都和庙里的那个老和尚有关,想到那个老和尚,紫惠就为自己的那次拜庙求子而感到深深的后悔。
距离市区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个干部疗养院,规模不大,却环境清幽,夏天的时候,院子里古木参天,遮阴蔽日,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如今是冬季,人迹稀少,积雪覆盖的院子显得冷清荒芜。祁顺东站在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
看着外面空落落的旷野,看在身后的专案陪护眼里就像一个雕像,经过几天的思考,祁顺东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是老刑警出身,心理素质非常人可比,一般被双规的人员抗不过三天就会慢慢地开口说话,可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
专案组的人员也来过三次了,可祁顺东只有一句话。“我只和李长年、雷强谈,让他们来!”
专案组的四位成员是从检察院和纪检委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有着丰富的审讯经验,即使比祁顺东级别高的官员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个星期不开口的现象,这使他们很恼火。
同时也无计可施,因为上级明确规定,在祁顺东的双规过程中不允许发生暴力事件,否则,专案组中两位年轻的办案人员早就拳脚相加了。
祁顺东长期从事公安机关的工作,对检察院纪检委办理双规案件的程序了如指掌,他知道,办案人员一边在让你主动说清楚问题的同时,看守所那边已经在给你准备房间了。
所以大部分官员被双规以后,主动交代案情的原因一般都是因为心存幻想,幻想着说清楚以后还能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呢,当然,也有少数人是因为无法忍受办案人员施加的精神压力,比如,不让你吃饱,轰炸式的审讯,不让你睡觉。
最后彻底摧毁审讯对象的抵抗意志。还有极少数人是在享受到最高待遇后交代的,所谓最高待遇就是刑讯逼供,只有那些意志及其顽强、案情又十分重大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祁顺东私下猜测,也许某一天自己也会享受到最高待遇,然而,祁顺东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却一直没有停止过自我反省。
自从被陈国栋抓起来那天起,他有的是时间思考问题,他可以把自己自懂事的时候起一切可以想起来的事情全部回忆一遍,有些精彩的地方甚至还要仔细玩味一番,总的来说,祁顺东认为自己没有问题,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当然,白天的回忆和晚上的回忆有些稍许的差别,也许人在晚上的时候,心灵比较脆弱,也更加的多愁善感,所以,祁顺东躺在床上的时候自我批评的意识就比较浓厚。最终他不无遗憾地发现,尽管自己表面上是清白的,可是细细追究起来。
眼下被双规人员的几样时髦问题自己都沾点边。比如,经济问题。当专案组的人员问到这个问题时,祁顺东根本就不屑和他们分辨。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想起自己和女儿的那个迷乱之夜,扪心自问,小雅手里的那一千万算不算是受贿呢?
当然,自己也可以告诉专案组,那一千万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完全是因为尚融喜欢自己的女儿,所以慷慨相赠。
但是,谁会相信这种鬼话呢?当初赖昌星给了李继周的女儿五十万美金留学费用,李继周根本就不知情,赖昌星也不承认,最后还不是算他利用职权索贿受贿?尚融可不是赖昌星,即使专案组不去找他,他都想主动跑来给自己泼脏水呢。
还有,专案组也提到了生活作风问题,这个问题表面上看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暧昧的问题,一般被双规的人宁可交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不愿自己陷入这个烂泥潭。因为一旦被认定有生活作风问题,那么经济问题就跑不掉,这两个方面相辅相成,就像是孪生兄弟。
不过,如果你还在位的话,只要没有别的问题,作风问题就不是个问题,一旦东窗事发,这个问题就成为人们关注的首要问题。祁顺东岂能不明白其中利害,所以他对专案组的暗示嗤之以鼻,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李满媛。
想起在三宫派出所那个销魂的夜晚,不错,当初自己是个单身汉,和李满媛是恋爱关系,问题是,现在人在哪里,恋爱的对象已经失踪了。
人们知道的是自己在工作时间和派出所的女警鬼混,即使自己提起裤子不认账,可这作风问题仍然跑不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祁顺东认为最致命的所在,那就是专案组认定的林紫惠绑架案。
尽管潜意识里他不承认绑架,可是,当他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发现越辩解就越说不清楚,他不得不承认,在林紫惠的问题上,自己是被尚融激怒了。
失去了理智,结果做了一件当时痛快过后痛悔的事情,但是,自己能向专案组承认绑架的事实吗?
祁顺东悲哀地认识到,林紫惠绑架案将成为专案组打开缺口的关键,即使自己不承认也没用,只要有方玉良的举报材料,有林紫惠的亲笔证词,加上参与绑架的检察院几个人的供述以及三宫派出所参与人员的证词,即使自己零口供也无济于事。
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祁顺东其实不是和专案组在斗争,而是自己和自己斗,白天的祁顺东和晚上的祁顺东斗,就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下棋一样,总的分出输赢,结果,晚上的祁顺东斗败了白天的祁顺东,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忏悔的愿望。
而是深深的沮丧和失望占据了他的心,尤其是当他想起朱虹的艾滋病以及女儿的反叛的时候,他悲哀地承认,自己不管走到什么地步,起码在生活上是个失败者。
他不止一次地想象女儿小雅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以后会有什么反应,高兴?还不至于。悲伤?未必。
痛恨?很有可能。祁顺东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个充满矛盾性格的人,当她听说自己被双规以后,一定是百感交集,其内心的复杂程度绝不亚于自己的感受。
想着这些,祁顺东的抵抗意志就慢慢丧失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有那么一阵子他特别想和人说说话,于是他就试着和自己的陪护谈谈。
可是,作为专案陪护有严格的纪律,不得随便和服务对象交谈,所以,在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就打消了这个主意,重新恢复到沉默之中,他知道,他已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