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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交流了一些药材加工过程中的经验,聊了聊心得。
天明跟侯姐吐了吐这几年不容易的苦水。
侯姐想做这个行当的决心很大的。公司早就注册好了,原来就打算来年加工酸枣仁,现在这样算是真的起步了。
设备的事情,天明让侯姐不用着急,先把周围情况摸透了再说。设备买着快,前后半个月足够,熟悉当地情况才是当务之急。
二叔自己在院子内看了一遍,心里跟老家场地的条件比了比,感觉还是挺好的,适合干药材加工。
回到市里已经晌午了,侯姐想请天明爷俩吃饭,天明谢绝了。
天明急着赶路,想着当晚到家,不想在路上多耽搁。
前一天二叔就买好了返程票。
天明半路把他先送到了火车站,跟二叔约好先回家“猫冬”,等来年春暖花开,就在老家场地集合,新的一年大干一场。
半夜一点多钟,天明终于开到家了。路上几乎没停,中途在服务区上了趟厕所,一直在开,他怕遇到堵车。还好,只堵过一次,三四十分钟就通了。
回去有一段沿海公路,天明本想好好看看景,可大车太多,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受,也就没有了欣赏的心情。不过,倒是顺路看到了一个航母主题乐园,很壮观,也就是一晃一过,天明没有停车。
兄弟俩回老家做药材,也是想着打造自己事业的航母,他们的目标很大。
这几年,两个人处于低谷,就像一艘潜艇,一直在海底深渊潜航,他们相信总有浮出水面的时候,那才是他们最好的人生。
天光和天明不怕吃苦,两个人都在努力地做着各自的事业,没日没夜。
这几年,冷嘲热讽收到了不少。
有的看他们那么累日子也没有什么改变,就说他们瞎干,这种干法,再起早贪黑也没用。
不管直接听到还是间接,他们都笑呵呵地接受。不是不想反驳,是没有意义,掰扯这个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不想给对方描述高利贷有多可怕,逾期了有多可怕。以前描述过,对方淡然地怼了他们:你们有病啊,高利贷都敢碰,想什么途径不好。
有途径,谁都不会那么傻的。
没有经历大难的人,根本不知道一个人难的时候究竟会有多难。在他们眼里,事情是那么简单,可他们不知道,有的时候,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兄弟俩一直等着呢。
天光这一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家里也要处理很多的事情,顾不上天明。
这几年,他在天明的事情上操心太多。偶尔坐下来想想,自己操的也是闲心,天明没有他,事情也照样干,可自己就是不放心,总想插手。
两个人都是八零后,都过三十了,都是成人。天光本来不需要这样过多参与,还是跟他的性格有关,过于求稳,过于谨慎,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为之所累。
天光对天明的翻身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不留后路地帮,过头了,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心酸。
有一天,他跟一个三年前借钱给他的朋友说:“你那钱别着急,我明年肯定还你,我是拿来帮我弟弟了,他今年租了一个大场地,打算好好干一年中药材加工,争取翻身。”
他以为朋友会客气地说两句,没想到却狠狠怼了他:
“你一直帮你弟,我的印象中应该也有三四年了吧。按理说,怎么弄也该翻身了。如果没有,那就是他有问题,没有反思,没有醒悟,这样你帮他多少也白费。
他不吸取教训,总以为自己是对的,这个时候你就该反思了,就该及时止损,否则到最后还有可能落埋怨。”
“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朋友说得对,这几年天明跟天光张嘴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好几次都是他看到天明太难了主动帮的,越帮越多,越陷越深,自己的生活都快推不动了,但还是迷了门地帮。
“那你活该。他不醒悟,还一意孤行,就算卖儿卖女,住监狱,关你什么事。路是他自己走的,不动脑好好想事情,不反思,你再怎么帮也没用,掉过头来人家还说是你让他们越陷越深的。我两年前就提醒过你,你不醒悟。”
朋友说得话糙理不糙,刺痛了天光内心自以为的神经,他意识到自己有太多的自以为了。
“你以为你帮了他?其实你是害了他。”朋友的话天光听起来很是刺耳,“本来人家可能不想这么干,是你一直支持着人家往前走。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可你不是,到头来把自己过得这么累。”
这些话,让天光哑口无言。
本来他还想着跟对方描述一下天明有多努力,每天有多辛苦,可他在听了朋友说的这些话之后,还是闭嘴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越描越黑,还不如不描。
天光连连点头,不是他赞同,而是想通过内外不一的言行来维护着他仅存的那点儿面子,“你说得倒也是,我的确是有问题的,不应该一意孤行,还是我太想着他能够好起来了,只有他好起来了我才有希望,我的付出才没有白费。”
“省省吧。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本事,至于你帮三四年他还这样吗?我听你说过,你弟挺有能力的,但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他如果没有醒悟,一直就以为自己是对的,这么不思悔改的人你还费那个心干嘛?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这是天光很好的朋友,才敢这么说,才能这么说,说得天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闹哄哄的。
天光还想着维护着自己的脸面,也想维护着天明的脸面,对方连天明是谁都没有见过,有一些评价还是有失偏颇的,可天光不能反驳,只能顺着说,“是,是,这一点我也说他了,当哥的也不容易啊。”
“听我的,及时止损。亲兄弟明算账,你弟欠你的,能还的就让他还,我看你自己还是想办法挣钱还吧,他那不一定能指望上。”
这句话,刺痛了天光的神经,也压倒了他内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上一次跟父亲的大吵,源于他对父亲和天明天天叽叽歪歪不合的绝望,家和万事兴,整天就知道窝里斗什么也干不成。
这一次,他倒反而平静。
在朋友说这些话之前,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不想着指望他们了,家里的这些人,能干到哪算哪,他该提醒的还会提醒,只是在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往里投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天光放弃的,不是中药材这个行当,而是对天明经济上的帮助,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了,或者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帮助天明的一种方法。
跟朋友聊完,天光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一个人到湖边转了转,回忆着几年来的过往,再想想所作的决定,如释重负。以往的他,的确太孤注一掷,也太一意孤行,所有的苦难,他自己找的,那就需要承担这一切带来的苦果。
忠言逆耳利于行。
这几年,几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是他自己的固执把他一步步推向了深渊,只有他自己不觉得这是不合适的。
天光一直想着天明幡然醒悟,而他自己才是最应该醒悟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