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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袁夏生照例在工作时拉上窗帘,顿时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电脑萤幕的光线跳动闪烁著。
这样会伤眼,他知道,这样看起来很自闭又很变态,他也知道。
——可是,工作嘛!哪个写作的人工作时不自闭?
袁夏生的手指不停在键盘上舞动,劈哩啪啦地打出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到这里为止,都跟平常一样。可是,当袁夏生写了一大段之后,便会固定停下指尖的节奏,发出叹息。
“唉怎么会这样呢”
袁夏生将双手十指交缠在脑后,对著电脑萤幕发愣,脸上的表情尽是迷惘和不解。
但他烦恼的事情,并非工作,而是私事。
“怎么会觉得邵家伙可爱呢?我一定鬼迷心窍了明明是个没什么气质、讲话又凶狠、个性又糊涂,除了脸蛋外一无可取的女人”
袁夏生嘴里念的这些话,若是被方茵茵听到,铁定扑上来勒他的脖子。
可是这些却是他的真心话,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什么女人不要,偏偏要想着这么一号家伙?
那是不是喜欢袁夏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天是一个开端。
不过袁夏生继续对著电脑碎碎念。
“又不温柔,也不体贴,而且还有男朋友”
对,方茵茵还有男朋友,而且她为了男朋友的事,痛苦到找他这个一向讨厌的人商量,可见男友对方茵茵有多特别。
所以,就算他真的可能、也许、说不定、很命苦地对这家伙有一点点意思,两人在一起希望也不大。
“啧既然那么喜欢自己的男友,就别在别的男人面前欣苦。”
袁夏生站起身,打算再替自己冲泡一杯咖啡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下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谁,”袁夏生打开大门,懒洋洋地问。
“夏生?”来人惊愕地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袁夏生。
“陈志豪?你来干嘛?”袁夏生蹙眉,他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需要劳烦副总编亲自杀到他家来。
“你还敢问我来做什么?”
陈志豪大步踏进,看见房间里一片昏黑,连忙把窗帘拉开,日光灯打开,接著细看袁夏生的脸后,差点没昏过去。
“我的天,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袁夏生摸摸自己的脸,最近这几个月,他的胡子刮得有一阵没一阵,现在只怕又是杂草丛生。
“你知不知道明天有什么事?”陈志豪再度逼问。
袁夏生想了想后,摇头。
“明天出版社社庆!有宴会!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希望你出席?而你现在一脸胡渣,一副颓废样,明天怎么见人?”
“那我就不见人啦”袁夏生打个呵欠,靠到沙发上去。
“不行!你是我们出版社王牌兼第一帅哥,而且明天我们约了要改编你作品的电视台导演,你非去不可。再加上明天还有记者要来,你也不想让那些家伙把你这副很有艺术气质的模样,登上各大报头版吧,记住,把自己打理干净,穿上西装,挣点面子。”
“陈哥,我是在卖脸还是在卖书啊?,”袁夏生讽刺地笑。
“卖书当然好,但还有脸可以一起卖,岂不更好?”陈志豪也笑了起来。
“啧。”袁夏生摸摸下巴,他最讨厌这些麻烦事,改编电视剧的事他知道,可是他不热衷也不想管,本来想全部交给陈志豪就算的“就这么点小事,你还劳师动众自己到我家来?用电话说一声就得了。”
“你有接电话吗?你有收-mail吗?”陈志豪反问。
“嗯这”袁夏生眼睛飘向别处。
老实说,没有。
这几天,他正为自己突如其来,增长得莫名其妙的爱苗而烦恼,努力在想如何拿把剪刀剪了这根苗呢!
“那么就这样,这是请柬。”陈志豪从公事包里掏出请柬递出。“还有,明天老板也会来,记得说话客气点,别老是嘴上不饶人。”
“再说吧。”
袁夏生起身送客,陈志豪一边走出他大门,还不忘絮絮叨叨一堆有的没的,袁夏生听的也七零八落,偶尔点个头,跟著陈志豪走到楼梯口。
当两人走到转角,便听到下方楼梯传来高跟鞋的踏地声,接著,方茵茵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方茵茵看到他们,便停下脚步,她的眼睛扫过袁夏生的脸,接著不自然地垂下头去。
“啊晚安”
“晚安”
袁夏生的态度也有些不自然,他一手插在牛仔裤裤袋里,一手则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搔搔自己的头发。
其实在阳台谈过之后,他俩也有几次像这样在楼梯间的偶遇,每次都是像这次”样尴尬。
两人之间的交谈,也变成“早安”、“晚安”或“今天天气不错”之类客套的内容。
其实,越尴尬,不就代表两人之间越心虚?
方茵茵也是这么想,也不过就是握一下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为什么非得见到袁夏生就要不好意思不可?
可是,当她抬起头,想要装出大方的笑容时,一看到袁夏生的脸,她发觉自己就是很难正视他。
“刚下班?” 袁夏生开口率先问道。
“嗯,对。”方茵茵低著头。“袁先生要出去啊?”
才说出口,便差点咬到舌头。这是当然的,她成天袁夏生、袁夏生的乱喊,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有礼貌了?
一旦意识到袁夏生的存在,连相处竟都变得这么困难。
“只是送个朋友。”袁夏生听到方茵茵对自己的称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袁先生?印象中她从没对他这么有礼貌过。
方茵茵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别人在,糟糕,她的态度,一定很奇怪吧?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
一边呵呵笑着,方茵茵一边往楼上走,狼狈地逃回自己家里。
两个大男人目送她的背影,等方茵茵走远,袁夏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见他就逃,让他实在很挫折啊。
而陈志豪则用手肘偷偷撞了袁夏生一下。
“不错嘛,嗯?美女喔!”陈志豪又不是瞎了,刚刚袁夏生和美女之间的尴尬气氛,他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得出来。他好兄弟的春天,似乎终于来了。
“切!什么美女?”袁夏生尴尬地摸摸鼻头,遮掩浮动的心情。“你没瞧过她平常的模样,像欧巴桑。”
“你现在这副模样也没好到哪去吧?倒敢嫌别人?”陈志豪反驳。袁夏生刮掉胡子、整理好头发再好好穿上衣服是大帅哥一枚,现在的模样嘛流浪汉!
“闭嘴。”
两人一路说著,往楼下去了。
而逃回自己房里的方茵茵,一锁上门,便往满是杂物的木头地板上一坐。她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方茵茵懊恼地抱住自己头部,怎么会这样呢?那家伙,只是个邋遢、成天待在家里的自闭男啊!
“嘴巴又坏、个性又差、不修边幅却又很自大我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人感兴趣嘛,别开玩笑了”
相比之下,张泯国斯文温柔,外加仪表堂堂,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完全相反的男人?
可是方茵茵摸著自己的手腕,被袁夏生握住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大掌的炙热与力道
“真惨”方茵茵抓过一个抱枕,欲哭无泪地盖住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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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茵茵一下班,便赶回家,换了件黑色洋装,将头发盘起,细心地妆点自己后,便招了计程车,往凤林出版社的社庆宴会地点赶去。
其实去的路上,她是挣扎的。这一去,势必要在张泯国的家人面前,扮成温良恭俭让的娴雅未来好媳妇;但她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告诉她,要她正视现实,把自己最真实的面貌表现给张泯国看,让他来泱定这段感情的去留。
下了计程车,方茵茵踏进此次宴会的场地——丽x酒店。
这次的宴会,算得上艺文界的大事,凤林出版社在艺文界也算老牌,所以请了不少政商名流来参与宴会。
方茵茵一进入会场,便看见张泯国站在人群之中,正忙碌地四处应付来宾。而张泯国发现她来时,便匆匆走过来,抱歉地对茵茵一笑。
“抱歉,茵茵,我现在分不开身,你先在会场里逛逛,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也没等到方茵茵的回答,张泯国便又离开了。在他的心中,方茵茵是柔顺的,而柔顺的女人,不会对他的安排有任何异议,自然也不需多问她的意见。
而方茵茵站在原地,有些呆住。
是他叫她来的,可是她真的来了,他却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啊。可是她也不想去对张泯国发脾气,她以前是没胆子发,现在是没力气发。
方茵茵从服务生手上的餐盘里拿了杯酒,便走到会场的角落发呆。这会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她,她就像误闯异世界一样,只能孤单站在场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茵茵等得无精打采,再度抬起头,寻找场内张泯国的身影时,发现他身旁站著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西装毕挺,在人群之中看来鹤立鸡群。
而张泯国忙著和那两个人说话,显然一时半刻之内,是绝对不会想到她的存在的。
“唉”
方茵茵索性端著自己的酒杯,闷声不响地走到室外去吹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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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这位是张泯国,张老板的公子。泯国,这位就是咱们出版社的得力台柱,原升。”
陈志豪站在张泯国和袁夏生中间,替他们介绍彼此。
今天的袁夏生,在陈志豪的逼迫下,把参差不齐的胡渣全部剃得一干二净,端正而完美的脸孔,总算不再暴殄天物地掩藏起来。
“你是原升?”
张泯国惊讶无比,他是听说过原升本人是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但总认为不过是行销炒作出来的传闻,如今一见,才发现这竟是真的。
而袁夏生看见张泯国,浓眉蹙起。
这家伙——不是方茵茵的男友吗?他竟是凤林出版社老板的公子?这世界可真小。不过从张泯国陌生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完全想不起他曾见过袁夏生。
那方茵茵呢?是否有跟著他男友一块来这里?
袁夏生想到这,便东张西望看了看,却始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方茵茵似乎并没有跟著张泯国。
“夏生,打招呼。”陈志豪悄声提醒袁夏生。
袁夏生抿了下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声招呼。“您好,张先生。”
袁夏生承认,他对张泯国的态度不好,就只因为张泯国是方茵茵的男友,尽管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没理由、也没立场这样做,可是他任性惯了,要他装客气,也装不出来。
“今天能够见到大作家,真是我的荣幸。以后彼此还有需要合作的地方,请多多指教。”
张泯国又客气地说了几句,这时,一个长发美女朝他们走来,微笑点头后,凑近张泯国,轻声说道:“泯国,你爸爸要你过去。”
“喔,好。”张泯国点点头,又转身对袁夏生等人道歉。“抱歉,失陪了,我父亲有事找我。”
袁夏生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同时也看见长发美女纤细的手臂,亲密地缠在张泯国的臂弯里。
这,张泯国不是有方茵茵这个女友了吗?
“志豪,张泯国旁边那女的是谁?”袁夏生的语气相当不悦。
“喔,她啊,她是咱们老板世交的女儿。”陈志豪心不在焉地回答。“你不知道吗?老板想藉这次的宴会,撮合他儿子跟这个女孩呢,不过,我猜张大公子自己不知道这回事吧,他们两人挺配的就是了”
此时,张泯国跟那女孩已走远了,但从刚刚一瞥而过的印象看来,那个女孩气质婉约,身形窈窕,论长相不输方茵茵,只怕张泯国难过美人关。
那么,方茵茵该怎么办?而他是否该告诉方茵茵这件事?
袁夏生两种想法在心里交战:若是对方茵茵说了,他自己都会觉得,这种拆散他人的行为太过无耻,但若不说,以后发展成最糟糕的那一步时,方茵茵又会有多难过?
想到那天在阳台上,方茵茵脆弱的神情,就叫袁夏生又心疼起来。
他不想、也不愿意见到,一向开朗的她,再度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件事情,一直盘绕在袁夏生的脑海,而后,当电视台导演来找他谈论改编剧本的事情,或是记者的访问,他仍是心不在焉。
当烦人、无趣的谈话不断进行,袁夏生终于忍耐不住,在看到另外一间杂志社的记者朝他走来,显然又要开启另一场对话时,袁夏生装作没看见,悄悄地往宴会场外走去。
推开窗户来到室外,尽管温度比室内热上许多,但空气却也清新许多。
袁夏生稍微松开领结,喘了口气。
窗外的走廊没有灯,当袁夏生往前走时,似乎惊动了站在角落、正倚靠在石造栏杆上的一名女孩。
“谁?”女孩警戒地问。
这声音听来很熟悉,尽管灯光昏暗,袁夏生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对方是谁了。
“你果然跟著他来了”袁夏生低语。
张泯国把女朋友抛在一旁,却跟相亲对象亲匿地走在一起这件事,难道方茵茵都没有看见?
而方茵茵从角落走出,就著室内透出的光,仔细地凝视袁夏生,最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呃——先生,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