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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楝独立的白色大别墅,占地相当广阔;除了正中央三层楼高、占地近百坪的主屋之外,旁边还有两楝连在一起、略成方形的两层楼小屋,看起来像是中古世纪的城堡。
别墅耸立在小山的最顶喘,后面还连着一大片山峦树林,那白色别墅在夕阳摇曳的金芒中闪烁着奇异的光采。
也许是正中央的喷水池所幻化的光芒,也可能是那纯白色的建筑太过耀眼,以至于使人目盲。
华盼盼下了车,无依地站在别墅门口,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而她原本就是个极少出门的人,就算看到景物也不见得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看着那楝白色别墅,她觉得那可能是一楝高级的美丽监牢。
“我自己可以走!”
莫影魂暴躁地挥开老陈,执意独自下车面对自己的家。他摇摇晃晃地走着,脚步有几分轻浮,不太确定的感觉明白地表现在他的步履中。
他不高兴地喊了起来:“喂!过来我这里。”
华盼盼当然知道他在叫谁,问题是她也不高兴,谁喜欢莫名其妙被绑来这种地方?四周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我叫你过来我这里听到没有?”
她叹了口气,念在他毕竟是个失明人。
“来了。”走到他身边,莫影魂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今她不由得轻呼声。
莫影魂转头面对她,包裹着纱布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华盼盼想揉揉手,但最后还是放弃,只轻轻地说:“我们进去吧。”
他倔强地不说话,只是任由华盼盼领着他往前走。
老陈在前方带路,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别墅的白色大门早已打开,一名穿着拘谨的女子蹙着眉等在门前。
她还没招呼就先不高兴地开口:“大哥,郑医生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
莫影魂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找你告状啦?那个庸医说了我什么坏话?”
“郑医生不是庸医,人家是国内脑科的权威大夫。”女子没好气地说道,上前挽住他另一只手臂。“他说你还带走他一个病人,人家的家人到医院找他要人呢。”
莫影魂只是微笑,严峻的表情软化了不少;看来他很喜欢眼前的这名女子。
他转头朝华盼盼和莫若水两人道:“这是我妹妹莫若水。小妹,这就是我绑回来的华盼盼小姐。”
莫若水蹙着眉,似乎对他的介绍漫不经心,只是一味懊恼地埋怨着:“你为什么不在医院好好地做完检查呢?我好不容易才请郑医生安排时间给你,你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差点把人家的医院给拆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了。”莫影魂微笑地说道。
“是哟!”莫若水轻轻扶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你就只知道嫌我罗嗦,我是为你好,要不然谁有工夫罗嗦你?”
趁着他们对话的时间,华盼盼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番。
莫若水算得上是个美人,她的五官很细致,短短的头发也剪得相当有精神,但她却不怎么懂得打扮自己。那一身拘谨的白色衬衫和黑长裤让她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而她脸上那副厚度惊人的粉红色边眼镜更让她不但显得老气横秋,还有点可笑。
“你说完没有?”莫影魂听得不耐烦。“我可以上楼休息了吗?”
莫若水终于放弃,表情却还是很不甘心。她扶着莫影魂的手想起身,但他却摇头。
“盼盼陪我上去就可以了,吃饭的时候你再叫我下来。对了,你请芳嫂替盼盼在我旁边准备一间房。”
“大哥!”莫若水相当意外。
莫影魂不理她,只是拉着华盼盼起身,大手一挥说道:“前面的楼梯上去,左边的第一个房间就是了。”
华盼盼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她从眼角看见莫若水那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心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事实上她也没有立场解释。这与她向来的遭遇不是很类似吗?总是没有立场可以解释。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几分沮丧,但很快又把那无谓的情绪抛到脑后。现在不是想过去事情的时候,她一定要摆脱过去的阴影,要不然她如何度过未来的日子?
“我妹妹是个医生,看起来不像吧?那么年轻的医生,内科医生哟!若水是我们兄弟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莫影魂有点骄做地说,跟着她的步履居然恢复了原有的稳健。
华盼盼依然没开口。半弧形的楼梯造型非常美,这令她突然想起她的好朋友席露贞要是她看到这个地方一定会高兴得尖叫起来。因为她对美的东西特别有鉴赏力,她一定可以想出很多美好的辞句来形容这个地方,而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感到辞穷。
“你真的很不喜欢说话,或是还在生我的气?”莫影魂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伸手向前搜寻着门锁。
华盼盼不自觉地替他打开门。“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影魂的房间很大,三十几坪一间卧室的确不常见到;光是那张大床就够三、四个人在上面打滚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顿时松懈了许多;背脊不再那么僵硬,步履也轻快起来。
“扶我到床上去。”
华盼盼依言扶着他走到大床前坐下,自己则后退了一步,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过来坐下。”莫影魂拍拍自己身边。
“不用了,我站这里就好。”
莫影魂侧着头似乎在倾听她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恼怒地挥挥手。“那你出去吧!”
“好。”华盼盼马上回答,转身便往外走。
“等一下。”莫影魂却又叫拄她。
转过身,只见莫影魂孤单的、巨大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无限寂寥。
“我的脾气不好”他苦笑地低着头说:“但是没有恶意,你可以了解吗?”
华盼盼点点头,却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轻轻地开口:“不要紧,我了解的。”
“不,你不会了解的”莫影魂喃喃自语地说着,好半晌才又挥挥手。“晚餐见。”
“晚餐见。”华盼盼走了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忍。
不忍他独自一人在黑暗的世界里,不忍他脸上那孤寂的表情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莫影魂无言地叹口气,抬起脸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才是真正的孤独。过去的他总是独来独往,过去的地也总以为自己很孤独,但是,那些怎比得上如今的景况?
听不到华盼盼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这世界是那么的静默。他涩涩地笑了笑,心想怎么才—厌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华盼盼是个沉默的女子,但有她在,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她那细微动作的声音,教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心安。
为什么会这样?
莫影魂坐在冰冷的大床边默默地思索着.明知道不会有答案,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华盼盼的长相
但问题是那对他来说有意义吗?
莫影魂忍不住苦笑起来。他过去认识的女子多是貌美如花,现在又如何?就算是天仙美女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啊。长相如何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心”吧。
冷冷的床不由得让他想念起华盼盼软软的、包着纱布的手,此刻那分细心体贴的温柔似乎比什么都更重要了,不是吗?
才下楼,莫若水已经等在楼梯下,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你是谁?怎么会和我大哥认识?”
即使早料到会有这番质问,她还是没办法马上回答,莫若水的姿态太过敌意、眼神也太锐利,她不适应这样单刀直入的方式。
“莫小姐”她开口,但是一看到莫若水的表情就说不下去了。
莫若水双手抱胸,拘谨的模样配上那不搭调的尖锐,显得有些突兀。她本来就没打算听她解释,事实上她已经将她定了罪,而且还是个不知名的罪。
莫若水压低了声音开口:“我警告你!我大哥现在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他的心可没有瞎,你不要想趁火打劫!”
华盼盼再度张口想说话,但是一接触到莫若水那双充满怀疑与敌意的眼神,到口的话不由得又吞了回去。她何必去对一个已经否定自己的人解释些什么?解释了对方也是不信的,多费唇舌并没有意义。
“莫小姐,我想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此时大厅里出现了一张圆圆的笑脸,看她那身打扮便知道这位中年女子便是他们口中的芳嫂。
华盼盼微笑地看着她问:“你好,请问一下我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就在少爷的隔壁,我带你去。”芳嫂热情的模样着实让华盼盼感到温暖。
“芳嫂,我还在跟她说话呢。”莫若水抗议。
“哎哟,四小姐,这哪里是在说话?你明明是兴师问罪嘛。人家华小姐是客人,怎么可以对人家那么不礼貌?”芳嫂笑嘻嘻地拉着华盼盼的手往楼上走。
“芳嫂!”莫若水大叫。
“好啦,等一下再说嘛。人家华小姐也是病人耶。”
芳嫂上了楼,推开莫影魂隔壁间的房门。里面布署得相当雅致,原木色调的墙壁与地板配上墨绿色的家具,一种如署身于原野中的优雅气息迎面而来
华盼盼有些讶异地站在门口,芳嫂却笑眯眯地拉着她进门。
“进来进来。这本来是我们三小姐的房间,不过她到日本念书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委屈?住这样的屋子还算委屈?那要什么样的屋子才不算委屈?华盼盼摇摇头,有些受宠若惊。
“这已经非常好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芳嫂还是一脸可亲的笑,鞠个躬转身便往外走。“你好好休息吧,晚一点就吃饭了,到时候我再来叫你。”
“谢谢。”
芳嫂出去之后,华盼盼惊奇地打量这间屋子。心想这屋子原来的主人一定非常热爱大自然。
原木地板散发着木材特有的香气,许多细心照顾的绿色植物井然有序地安置在各个角落,而落地窗外则是一片玫瑰花圃。虽然时序已经进入了深秋,但是其中仍有鲜艳的玫瑰吐露着芬芳。
扁可鉴人的原木书桌上有一个小小的鱼缸,几片翠绿色不知名的水草漂浮在水面上,晶莹剔透的彩色小石子安静地躺在水底,上面竟然还养着两只可爱的小乌龟。看到乌龟小小的头仰起来,微眯着眼睛打盹的可爱模样,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墨绿色的床单上有朵金黄色的向日葵,柔软得似乎睡在一片花海之中。一切都安排得那么舒适,像是大自然的房间让人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气;而空气中似乎真有森林原野的芳香呢。
华盼盼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自己完全地放松。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更没有人知道她的未来;在这里她可以放纵自己做一个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人。
她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她仿佛署身于森林,耳边可以听到鸟儿快乐的呜叫声,还有一股森林特有的芳香钻进她的脑海里;但是森林深处一片迷茫,浓浓的山岚弥漫着整座森林,让她看不到来处,也看不清前路。她有些慌张,脚底下柔软的草地喜时冷硬起来,连鸟语花香也不见了,四周只剩下冰冷,一股寒意自她背脊缓缓地往上爬,麻痹了她全身上下的知觉
这是哪里?她又要去哪里?
深深的黑暗笼罩在她的四周。当她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竟然四面八方地回响起来,原来她是身处深谷之中啊。
她听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问话这是哪里?我要去哪里?这是哪里?我要去哪里
墨鲸海运大楼
“莫先生、莫先生,我们还有很多公文要请你签名呢。”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追在他的身后,今他不耐烦到了极点。
他忽地停住脚步,后面的一串人煞车不及,险些幢成一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做事情:有效率点好不好?同一张公文要签几次?”
“对不起,莫先生,公司的规定就是这个样子。”其中一名秘书型的男子如此说道,年轻的面孔微微发胀,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可怜兮兮。
莫涤凯烦不胜烦地一把将那些公文全抓过来,一次一张刚刷刷地签完,连看都没看一眼。“好了,拿回去吧。别再来烦我了。”
“莫先生。”那秘书不赞同的眼神马上投射过来。“您这样不太好,最起码也要看看内容再签字吧?万一”
“万一什么?”莫涤凯不屑地笑了笑。“这种行政方式还能出什么错?就算要错也不会错在这种履行了一千次的公文上面。滚开一点,别挡着我,要不然我开除你!”
话一出口,那些人马上让开一条路。
莫涤凯冷冷一笑,扬长而去;而他们则像一群被打败的可怜劫匪,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传言中的莫涤凯果真很放浪。
以前在莫影魂手下办事觉得伴君如伴虎,饭碗随时不保已经够恐怖了,现在换了个莫滁凯却还更糟。想想看,还有什么事会比老板说“随便你去办吧”更可怕的?
莫涤凯自己心里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手底下有一群社会中的菁英人士原本很值得高兴,谁知道那群可爱的菁英们每天却拿着一叠公文烦他、叫他签名。他若这么爱签名他早就去当艺人了,爱签多少有多少,何必受他们的气?
他这个人很筒单,就是嗜血;和他大哥一样,看不到刀光剑影,没有惨叫连连的剧情半点也吸引不了他。
来海运部门上班半个月已经快闷死了,继续待下去只怕会和这群菁英一样成了呆子。
“哟,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迎面走来一位妖娆美丽的女子。
“是啊,还没烧够呢。小妈,你有何意见?”
女子画得精致的俏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纤纤玉手轻抚上他笔挺的西装外套。“老二啊,火气怎么这么大?老头子让我来看看你呢。一出场就是这种画面,小妈可不好交代啊。”
所谓“看看”当然就是监视喽。死老头子恨不得儿子个个不成器,自己才有理由再重出江湖。
莫涤凯假笑两声。“他们可习惯了我的手腕了,打是情、骂是爱嘛。小妈不反对吧?”
“当然不反对啦,只不过现在才下午四点,冥二先生想到什么地方去啊?”
“小妈,现在的年头不一样了。我是公司老板,可不是公务员,当然有许多应酬啦。”
“不介意带我去吧?”
莫涤凯笑了笑、挑挑眉。“不好意思,我今天正想施展一下美男计呢。”
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纤细的腰婀娜多姿地晃动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艳丽的神采,不知道教多少男人为之迷恋。她涂着银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划过莫涤凯的面颊,迷人地笑着,俏生生地朝他眨了眨眼。
“你可比你大哥有趣多了。老二,我真喜欢你。”
“是吗?”
莫涤凯摆出受宠若惊的神态,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我真高兴啊小妈。”
女子猛一抽手,艳丽的面孔仍笑着,眼神却冷冽得仿若冰霜。
“小心啊。”她一副有如毒蛇吐信的美丽姿态。“可别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哦。你也知道小妈的手段,到时候别怪小妈没提醒你。”说完,她以华丽的姿态转个身,昂首挺胸走了。
莫涤凯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僵硬的脸上出现冷冷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她叫端丽,听说还有什么蒙古皇族的血统哈!这种事情是随人说的,难不成还可以开立血统证明?
不过三十岁的女子,二十二岁就已经跟了他们莉父亲,还生了一个小儿子,如今又是老头子最宠爱的女人。但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头子前前后后有过的女人起码一打,开个联合国大会都不成问题;偏偏端丽手段奇佳,硬生生赶走了老头子外面无数个小情人。除了几个正名的老婆赶不跑之外,其余的一律消失得连影子也见不到。而她最厉害的还是教她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哭不闹不上吊,好像原本就没存在过似的干净俐落。光是此等手段已经够教人叹为观止了。
就说莫涤凯那略带神经质的母亲,也被她搞得快发神经病,整天疑神疑鬼,害怕自己会被踢出莫家大门。
端丽的确很厉害,孩子不到八岁已经开始为他的将来铺路了。如果他们不小心的话,将来总有一天整个莫氏集团都会落人她的手中。
外面阳光很艳丽,像是端丽那张美丽的笑脸,但却一点温暖也感觉不到。
女人真的很可怕这是他六岁那年就已经知道的事实。
世界上没有比女人更美,也没有比女人更可怕的生物了。
但是很不幸地,知道并不表示可以避免,因为他还是爱上了某个女人某个他最不该爱、也最没有机会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