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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人是我杀的
“大人,你1
王尚没想到县令这墙头草,居然摇摆的这般快速。
不过区区利诱!
都还没有上手段呢。
人家甚至连威胁的话,都还没有往外说呢,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随风倒过去,狗腿谄媚了。
捧着一托盘金锭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浑像是这辈子没见过金子似的……
王尚心中腹诽微停,目光无意地从那一托盘金锭子上掠过。
金灿灿、圆滚滚的圆胖锭子,整整齐齐的码了两排。
别说县令这般穷苦出身,不得不靠着钻营方能稳住脚跟的人了。
县令明目张胆的收下“贿赂”,对于盛越闻之死,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确实给的太多了。
他酷酷冷冷的丢下一句,起身端着铺满了金锭子托盘,进了厨房。
安夫人略一挑眉,不太在意。
惦记了半个下午,眼瞅着这月亮都要爬过树梢了,还没吃上一口正经玩意儿呢,早饿了。
就是他,从前在御前行走过的人,也有些禁不住心动了。
紫苏应了一声“是”,忙亲自去做了。
汲汲营营,机关算尽,到最后呢?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疯魔了似的?
王尚百思不得其解。
安夫人瞧着人猴急又大大咧咧,浑似无心是的样子,不免有些觉得好笑。
王尚不免有些为盛越闻感到唏嘘。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装傻。
左不过只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杂碎贱民,确实也不值得费什么心思。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连命,都给搭上了。
从前倒是没发现,这儿的县令父母官,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还很是厚着脸皮的,留在绣坊蹭吃了一顿饭。
王尚也是差不多的摆烂了。
说着,她像是又想到什么,不大确定的问:“我记着,回春医馆的坐堂大夫,是从前在先帝爷跟前儿伺候着的院判来着?”
这事儿啊,恐怕还真就只能如此了了。
没多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叮叮咣咣切肉剁骨头的声音。
本来应是打算跑路了。
紫苏微一点头:“夫人好记性。”
安夫人瞧着二人眉眼间已见松动,知晓此时,多半是成了。
她道:“正是从前那位颇得先帝爷信赖的院判大人,这回春医馆的名字,还是先帝爷御笔亲赐下来的呢1
安夫人若有所思:“多煮上一些,再让府上的厨子,做几样好克化的点心,一并送过去。”
“把那个什么粥底火锅,给我整起来1
安夫人若是咬死了,人是他杀的,宫里头那位,定然也是不会允许有火烧到她身上的。
按着安夫人说的,这盛越闻遣散了家中仆从下人和一众妾室,又骗着绣坊的活计绣娘们自行收拾了行李回去家中。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夫人,您看,他这……”紫苏俯蹲下身来,悄声询问人的指示。
安夫人呢,也并没有对人赶尽杀绝的意思。
“段青山。”
且……
可盛越闻已死,这事儿,怕是注定,只能成一桩悬案了。
“这位兄弟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倒是……
不仅懒得追究这人究竟是死是活,尸体去了何处,又缘何发疯,青天白日的跑过来入室行凶。
她瞧见厨房里头泛起火光,油烟也迅速的蔓延到厨房外头来,忽地出声吩咐紫苏:“我记得前几日,咱们府上的梨树,挂了几颗梨子在上头,估摸着也是差不多能吃了,你回去摘了来,泡些银耳一起,炖了梨水,去给回春医馆那边送去。”
她目光微挪,看着旁边始终面无表情,浑像是个泥胎木偶似的段青山,略略挑眉。
“既然是朝凰绣坊后院里头的人,就且由着姜安宁去头疼好了。”
也真是不知道,这人后面是缘何突然跑过来发疯。
段青山始终不发一言,见人似乎是也把事情谈完了,沉默的起身,去厨房里头,准备了粥底火锅。
擂过的米,更香浓出汤。
他先盛了两盅出来,搁了些许虾皮肉碎在上头,放到蒸笼里头温着,打算等下给姜安宁送去。
县令瞧着浓白的粥汤,立马食指大动,饕餮之意盛浓。
客气了没有两三句话,他就不客气的埋头只顾着吃了。
“黄焖鸡。”
段青山再次端着砂锅过来时,难得说了几个字。
县令看着那一锅汤色红亮,肉块金黄的黄焖鸡,顿时两眼放光。
“这你看看,如此清淡宜口的粥底火锅,再搭配上这么重油重色的黄焖鸡,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他嘴上说着不合时宜的话,筷子却比嘴巴诚实许多。
王尚嘲他:“你这嘴上说着不合适,倒没见你少往肚子里头填,我看你不是觉得黄焖鸡跟这粥底火锅不适宜搭配,你是觉得,我们不适宜吃,合该都进你一个人的肚子里头才合适1
“什么话,什么话1
县令像是被抓包了一样,也照样没耽搁往嘴里头放。
“诶,那个谁,小段啊,你,你你,你再做一份啊,搁到灶上先温着,等会儿走的时候,给我拿个食盒装上。”
众人都有些被他这份厚脸皮给无语到了。
“你倒是也好意思连吃带拿……”
王尚实在无语。
他从前可是没发现,这人是如此贪吃之人。
想当初,他可是又给银子,又以权势相压,威胁对方若是敢多嘴,就让这江安县的县令换人来坐,这才拉拢了人,顺利霸占下周更这一身份。
早知道这老东西竟然是个过于重视口腹之欲的,他直接送两个厨子不就好了?
何必舍近求远,闹得那般麻烦,险些连手段都用上了。
就在王尚说话吐槽的空隙里,县令又连着啃完了七八块鸡肉。
眼瞅着那一锅黄焖鸡都要见底了,王尚才反应过来,急声道:“诶?你给我留着点儿1
说着,他又扯过安夫人这张大旗:“人家安夫人还一口没吃呢1 “你这人,怎么这么好嘴,一点儿礼数没有。”
县令不以为意。
“我要什么礼数?吃个饭,要什么礼数?吃好喝好才是最重要的。”
县令理直气壮:“我小门小户,穷苦人家出身,要不是侥幸,前一名那人跑肚子,最后的经文没有答好,就我这样出身只会刻板读书背文章的人,哪里能捡漏成了进士。”
“我要不是捡漏成了进士,指不定还要再苦熬多少年,才能从个小小县承,升到县令呢1
县令说着,心中无限感慨。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命好,起初,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侥幸,补了个县承的空缺。
后来呢,又是侥幸,遇见这边的山匪,莫名被屠戮了老巢,整座山上,血流成河,又正好赶上暴雨天,泥水混着血水,足足淌了三天三夜。
好在是当时官府出面,禁止了行人在那几日通行前往。
除了当时有一对从京城务工回来的小夫妻,便只有那些山匪身亡了。
因着江安县的新任县令磨蹭误了上任时间,当时身为县丞的他,白白捡了份功劳。
也顺理成章的,升任为江安代县令,顶了原本要过来的新县令位置。
县令心里头唏嘘了下。
说来,他还真的应该感谢姜安宁。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两个倒霉蛋夫妻,就是姜安宁的爹娘。
罢了罢了,都是孽缘。
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既有钱拿,也算是换了当年那对倒霉夫妻送他上青云的恩情。
等紫苏送了梨水回来,县令与王尚,已经吃好喝好,抹干净嘴巴,各回各家了。
“夫人,他们?”紫苏目光状似无意的扫了眼院子里其他人。
“走了。”
安夫人语气平淡:“都处理了吧。”
“是。”
主仆二人说的含含糊糊,这些人便也只以为,是要收拾干净了刚刚饭毕留下的狼藉,正欲上前。
紫苏拦下她们,笑盈盈的说道:“且不用忙活了,都先回府里去好生歇了吧,今儿的事儿,务必要守口如瓶,可都记下了?”
“奴们记下了。”
众人战战兢兢的应了。
若能够有得选,他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般隐秘的事情,哪个还敢出去乱说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都从后门走吧,我安排了马车,留在后头巷子里头停着呢。”
紫苏将人送到绣坊后院的门口。
众人未疑有他,老老实实的上了车。
等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巷子,众人只觉得眼皮沉重下来,昏昏欲睡。
紫苏看着马车拐出了巷子,这才关上后门,回来跟安夫人禀道:“夫人,都已经安排妥了。”
“马车里头的迷药,全都下的足足的,等他们去上路时,是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安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打开一个乌黑乌黑的小铁盒,用一根细细的枯草枝,扒拉了几下里头一动不动,像是羊粪蛋子一样的小黑虫子。
“静婉你泉下有知,知晓你留下来的这么些个小东西,又护你女儿一次,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她“嘬嘬嘬”几声,不仅丝毫不觉得那虫子蠕动起来恶心,反而颇有兴致的逗弄着人。
“可惜那些人做的绝,连尸骨都不肯留下来,给你女儿做个念想。”
“也不知道那倔强的小丫头,要是知道了你死后没多久,连坟都被人刨了,如今那坟堆堆底下,不过埋着一口烂棺材,会不会发疯。”
安夫人“嘬嘬”、“嘬嘬”的逗弄着黑虫子,像是在讲笑话给它听一般。
远在回春医馆的姜安宁,冷不丁的就捏断了一旁的凳子角。
咔嚓的一声,吓得老大夫险些从凳子上倒过去。
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姜安宁,怒斥:“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儿。”
不经意间同人那双犹如幽深古井般的双眼对视,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将快要溜出嘴的话,就着口水咽了回去。
“可、可不兴动手打人啊1
他指着一旁的谢玉桐:“你你你、你刚刚也看见了的,她她她、她身手很好的1
“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她、她她,她一只手就能打哭十个,不,八个,不对不对,还是十个,十个多一点。”
老大夫语无伦次,防备的看着人。
姜安宁不经意间展露这么一手,可是把他给吓得不轻。
倒是旁边的谢玉桐,饶有兴致的多看了人两眼。
“抱歉,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这凳子竟然会这般光滑在外,内里糟烂,一捏就碎了。”
姜安宁眼睛都不眨的胡扯了一句,把将人家的凳子捏掉一个角,归咎于人家的凳子被虫子咳了。
“不可能1
谢玉桐瞪了一眼叫嚷着“不可能”的老大夫,面无表情:“确实是被虫蛀烂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1
老大夫仍旧不相信,站起来叉着腰大声吼道:“我这医馆里头,一天三五次的撒防虫药,怎么可能会被虫蛀了凳子,何况我还养着唔唔唔……”
虫王呢!
谢玉桐在人把后面那几个字说出来之前,上前去一把捂住了人的嘴。
“你谋杀啊1
好不容易从人手里头脱逃的老大夫,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谢玉桐面无表情的警告了人一句老大夫犹不服气,等看见谢玉桐拔了根银针出来,声音淡淡:“小心舌头。”
老大夫瞬间就安静了。
不说就不说!
老大夫不敢言语,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各种不服不忿。
纵使人没能把后面那几个字清晰的说出来。
姜安宁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
葱王?
虫王?
结合刚刚的语境,老大夫如此言之凿凿的说自己这医馆中不可能有虫,极有可能是养了“虫王”……
总不能养了葱王,葱能驱虫防虫吧?
姜安宁不太确定,决定等回去了,翻翻爹娘留下来的手札,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葱姜蒜能否驱虫防虫的记载。
被这么一搅和,她的情绪倒是平静了许多。
如今,更多的是疑惑。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们要对爹娘、对她们这个小家庭赶尽杀绝?
到底是因为什么仇什么怨,让他们痛下杀手还不算完,还要掘坟毁尸,连人死后的安宁都不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