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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罗百粤所愿,这男人在她生命里消失了六年,如今他又出现在她眼前,带着她不得不接受的新身分她的老板。
室外,阳光炽亮,像她眸底燃烧的怒火。
苏霁人不语,将失望完美地隐藏在深沉的眼色里。因为她拒绝和他有任何联系,他和她保持距离,隐藏思念,他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冲淡当时的不愉快,他以为她对他还有点感情,但显然他太乐观了。
叶淮文微笑道:“夫人,好久不见。”
夫人?众人霎时鸦雀无声,几十只眼睛如探照灯似地盯着罗百粤,闪烁无数问号。百粤从没提过她的前夫,眼看她与苏霁人气氛诡谲,难道难道
“我不是谁的夫人。”罗百粤冷冷对着苏霁人发话。“请问苏董事长,您买下我们这个小补习班想做什么?”
叶淮文解释。“各位都看了今天的报纸吧?我们美食街的‘妮妮’面包店要出来开店,参考过许多地点以后,选中这里,黄老板把建物和经营权都卖给我们,以后这里就是‘妮妮’的总店了。”
女老师们傻眼。“你们要把补习班拆掉?我们的工作怎么办?”
“不是拆掉,是装潢改建。”叶淮文笑吟吟。“听说耕芽的营运状况不太好,就这么收了,各位另谋高就也不坏,不是吗?”
不坏个头!女老师们错愕,低沉动听的男性嗓音马上将她们打落更黑暗的深渊。
“各位有两天时间收拾,后天早上,我会带设计师过来看环境,准备重新布置。”苏霁人始终注视着罗百粤。“资遣的相关事宜,叶特助会留下来处理。现在我是老板,请各位配合。”
上一秒,觉得他帅到无人能比,现在只觉得他恶劣到无人能敌!
“不可能!”罗百粤立即反对。“我们的课程还在进行,不能说停就停!”
苏霁人道:“通知学生和家长,课程取消,学费全额退还,由我负担。”
“那我们这些老师呢?突然要解雇我们,我们毫无准备!”
“资遣费会从优给付,如果各位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到‘梅华’合适的部门。”
“我们是教育从业人员,到服务业要重新适应”
“那就看你们的努力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遇到需要转换跑道的时候,难道要别人帮你们安排到事事顺利?没这个道理吧。”苏霁人扫视众人,冷淡锐利的眼光自有一股威势,女老师们竟没一人敢驳斥。
罗百粤眸底跳动着一簇晶亮火焰。“苏先生是为了讨好‘妮妮’的老板娘,才这么急着赶人吗?”
苏霁人神色莫测高深。“这是我的私事,不必对外人解释。”
外人?他说她是外人!罗百粤气炸了,咬牙道:“苏先生,我们进办公室谈。”她转头,昂然直入办公室,苏霁人沉默跟着。
办公室门一关上,罗百粤便咄咄逼问。“我们老板说你威胁他,不把这里卖你,你就要妨碍招生,有没有这回事?”
苏霁人脸色一沉。那老头,说好了拿钱封口走人,竟然多嘴。“我只是透过淮文表达买下这里的意愿,他怎么处理我不清楚。”
“你是冲着我来的吧?为了对付我,不惜让几十个人丢掉工作?”
苏霁人在办公桌后坐下。他当然是为她而来,等了六年才等到这个绝佳的机会,能够顺理成章地接近她,但他也当然不会承认。
“我为什么要冲着你?”
“因为我不让你见女儿。”这理由就够充分了。罗百粤警告。“你不准抢走岚,她是我的!”
“你不准我见孩子,我答应了,就会遵守。我今天是以‘梅华’董事长的身分过来,你想以才艺班的代理老板,或者我的前妻的身分来谈?”
看她怒气勃勃,双颊红艳,他竟有丝恍惚。
六年前比离时,她像离水的花,疲惫憔悴,现在的她娇艳明媚,仿佛寻着了适合生根的土地,灿烂盛放。他给她的温室,竟是摧折她的牢笼吗?
罗百粤冷静了点,掐着眉心吁口气。“好,就事论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不如你转卖给我!对,就这样!”她双手按在桌缘,热切地倾身注视他,浑然不觉这姿势让她的上围更形丰满。“你开价吧!”
“不卖。”苏霁人花了点时间,才将眼光拔离那处撩人曲线。“听说你有意接手,但黄老板开的价你负担不起,想必现在也不行。”
“不能打折吗?”好歹夫妻一场,可以有个人情价吧?
回应她的是沉默。罗百粤暗暗咬牙,很好,这无情的臭男人!
“那至少多给几天,要我们两天内搬走太仓促了。”
“只能再多给一天。”他有意激她。
“可是要连络学生和家长,还有其他杂事,三天也办不完”
“这边的行程已经敲定,多拖延一分钟,损失就多一分。”
罗百粤忍气吞声,厚颜要求。“就算看在我是你前妻的分上,多给几天?”
“不行。”
“你眼里就只看得到钱吗?”她终于爆发。“死刑犯都还有最后一餐,你突然杀过来就赶人,一点情面都不讲,哪有这样的!”
“讲情面?不让父亲见亲生女儿,又是哪门子的讲情面?”
“你是在记恨我不让你见孩子?”罗百粤忽然领悟,插腰瞪他。“离婚前,我发现怀孕了,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苏霁人定定注视她。“你不能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就判我死刑。”
“好,就算你一时讲错,知道我生下女儿之后,你不闻不问,这总是真的吧?”
“是你不准我去看她。”
“你竟然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为什么他配合她的要求,结果都是他错?苏霁人很无言。
她在离婚前怀孕,他当真要争孩子,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不忍夺走她的精神寄托,宁愿一切顺她的意,现在反倒一样样成了她攻讦的理由。
“反正,我不会让你见女儿,这里也不会让给你。”罗百粤冷笑。“我们已经离婚了,苏董事长,你再怎么有钱有势,可以从玉山管到台湾海峡,偏偏就是管不到我头上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是这里的老板,有权处置这里的一切。”她的彻底排斥激怒了他。“我改变主意了,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搬,后天早上我带人来,这里只要留下一片纸屑,我告到你们连丝袜都没得穿。”
“你这土匪!强盗!”
“请你注意对老板说话的口气!”
罢推开办公室门的小女孩,看到的就是这互呛的火爆场面。
“妈妈?”
“岚?”罗百粤一惊,飞奔到女儿身边。“怎么回来了?幼稚园不是有校外教学?”
“有同学出麻疹,老师说提早解散。”五岁大的罗岚话声清脆柔软,长睫大眼,肤色雪白,梳亮的长发衬着漂亮的小脸,她看见苏霁人,聪慧眼眸掠过一抹奇异光芒,小嘴抿起。
苏霁人不动声色,内心却激动不已。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亲生女儿,她长得像母亲,那谨慎冷淡的神情却像极了他。
“岚,妈还要忙一下,跟”罗百粤顿了下。“跟这位叔叔谈事情,你先去找明明阿姨,晚点我们一起回家。”她火速把女儿推出办公室。
这位叔叔?苏霁人挑眉。“你没让她知道我是她父亲?”
罗百粤讥讽:“有必要吗?她是你不要的‘女儿’啊!”苏霁人下颔抽紧,非常不悦。“百粤,你不觉得你做得太绝了?”
“比起你放话要断我们生路,我还算客气了”
“啪”一个细微的爆裂声打断她的话。罗百粤感到紧绷的胸口突然松了,愕然低头套装禁不起她的激动情绪和动作,扣子绷掉了,露出大片雪色肌肤,还有内衣的蕾丝花边。
糗毙了,她捣住胸口。“我处理一下”幸好,今天没戴“那条项炼”
她背过身去翻箱倒柜,办公室里没有可遮掩的外套,却翻出针线盒。难道要当着他面缝回扣子?
不料他的提议更劲爆。
“我替你缝吧。”他捡起扣子走过来。
罗百粤猛倒退。“不必了,我自己来”却被他推坐上办公桌。
“你忘了你每次拿针,就戳得满手血吗?”他开始穿针。
“流点血又不算什么。”窄裙较短,她慌忙压低裙摆,这一来,衣襟敞得更开,她来不及掩上,他已拿着扣子按回原处,大手离她胸口肌肤只有一公分。
她一窒,不敢妄动,知道他此刻视线必定落在她胸口,她后退也不是,挺胸更不是,脸颊晕红,每个细胞都敏感地战傈起来。
然后,他用三个字就消灭她的悸动。“你胖了。”
“你不知道女人对胖这个字很敏感吗?”喔,好想拿笔筒扔他。
“我知道,但我喜欢你胖一点。”比起刚离婚时,她丰腴多了,深紫色蕾丝内衣衬着雪白的女性曲线,令他黯了眼色。“这件很漂亮。”
“是啊。大概是线旧了,扣子才会掉。”她以为他说的是套装。
但他指的是内在美。他微微一笑。“缝好了。”他替她扣上扣子,顺手整理衣领,碰到她颈背,她不由自主地一挺,娇躯险些撞入他胸膛。
“呃”她欲后退,他却不放,大手滑到她背后,将她困在他怀里。她心跳瞬间澎湃起来,他的胸膛仍如记忆中宽阔,清爽的气息混着淡雅的古龙水味,令她陶醉。他默默看着她,眸光炙热,微抿的唇轻触她鼻端,令她回想起被他亲吻的甜美滋味,意乱情迷。
“百粤,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他问,魅惑低沉的语气暖着她的唇,她两腮泛着美丽光泽,馨柔的女性香气诱惑他。在这一刻,离婚的阴影仿彿消失了,只余他们之间熟悉强烈的悸动,他想吻她,身体因为渴望而发热。
罗百粤闭上眼,在这一刻心动得几乎点头,她对他仍有感觉,但想起六年前的景况,心又冷下。她毫无犹疑。“不可能。”她轻轻推开他。
“你妈不喜欢我,何况她已经帮你物色好对象了,你今天是特地来帮人家看店面的,你还记得吧?”她看过“妮妮”老板娘的报导,照片里是个清秀女子,访谈之中充分展露她温良恭俭让的美德,百分百是苏妈会满意的类型。
“那是我妈在一头热,我和对方只是朋友。”他不愿在众人面前解释,更不愿她误会。
她酸酸地道:“你妈真要你娶,你这个孝子也拒绝不了吧。”
苏霁人有些恼怒。“你应该没忘记,当初为了和你结婚,我对她说了什么吧?”
“我当然没忘。”罗百粤低声道:“但我也记得,我提出离婚时,你没有挽留,一点都没有。”
“百粤,我不想吵架。”他无奈。她就只记得他做错的地方吗?
“我只是想把当初没说的话说一说。”她眼光难得地温柔了。“你是个好男人,很疼老婆,更孝顺母亲,你母亲很辛苦带大你,所以你事事顺着她,这些我都懂,但我不是她理想的儿媳妇,于是我们落得离婚的下场。”
她嘲弄一笑。“人家在撮合一对男女的时候,总会介绍这男人家世好、有经济基础、是个孝子之类,现在我才明白,不孝子当然差劲,孝子却会因为太孝顺,把老婆一起牺牲在这份孝顺里。”
苏霁人脸色铁青。“这就是你对四年婚姻的感想?为何离婚时不说?”
“因为当时我还不明白,经过这几年,我想得通透了。苏先生,你很完美,但你不是我要的。”
罗百粤滑下办公桌,昂首面对他。“好了,叙旧结束,谈正事吧!你和黄老板的协议,我们员工都不知情,你强要我们搬,太没道理。”
苏霁人压下满腔怒火。他有太多话想说,但不是时候。
“好,要让你们留在这里也行,要让经营者愿意继续,就要让他看到获利。请你弄清楚你们的帐目收支,我们再来谈这里该怎么办,就给你十天时间,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他凝视她,低声道:“生日快乐,百粤。”
原来,他还记得今天是她生日
她僵立片刻,才开口,低低的嗓音不带情绪。“那就多谢你高抬贵手了,苏先生。”
就这样,才艺班得到十天缓冲,得以暂时喘口气。
日暮时分,罗百粤带着女儿回家,和妹妹谈起今天的事,还有那份气死她的生日礼物,罗妙靖大笑叫好。
“姐夫好帅!这生日礼物够呛!”
“我们离婚了,别叫他姐夫。”罗百粤很闷。“他真狠,要他多延个几天,他一开始还拒绝。”
“可是他被你削一顿之后,反而软化,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旧情嘛!”罗妙靖嘻嘻笑。“不如你se诱他,拐他把才艺班送给你。”
“拜托,这是正事,要用正当的方法解决。”罗百粤义正词严,善用女性特质进行交涉已经是她最大尺度,他态度会软化,她只能猜想,他的妥协和那颗凸槌的扣子有关。
“他要公事公办,我就陪他公事公办,他要我证明‘耕芽’有存在的价值,我就证明给他看!”
“可是你还爱他,不是吗?”
她不否认。“别提了。”
“岚呢?她见到亲生父亲,有什么反应?”
“我还没和她谈。”见小女儿换好外出服出来,手上拿个从没见过的鱼形零钱包,罗百粤一怔。“钱包哪来的?”罗岚道:“今天老师带我们去公园,我在小鲍园遇到一个婆婆,她眼镜掉了,我帮她捡,她送我的。”
“妈不是教你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吗?”罗百粤拿过钱包检查,确定里头没有可疑物品才安心。
“可是它很好看,你在搜集钱包,我想带回来送你”罗百粤眼神一柔。“妈要钱包自己会去买,你小心陌生人就是了。现在坏人很多。岚,”她蹲下来,和女儿面对面。“你知道今天来补习班的人是谁吗?”
罗岚点头。“是爸爸。”母亲曾让她看过父亲的照片。
“有什么感觉?”以前,当女儿问起为什么没有父亲时,她没有隐瞒,将离婚的经过全说给她听。她不知道早慧的女儿能懂多少,但后来她就不再问起父亲。
罗岚眨着漆黑大眼,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他很帅。”
罗妙靖大笑。罗百粤莞尔。“还有呢?”
“他讲话的声音很好听,可是他要把老师她们赶走,我不喜欢。”大人们讨论这件事时,她在角落画图,都听见了,纤细的眉头蹙起。“我也不喜欢他对妈妈凶。”
“他凶他的,我才不怕。”罗百粤爱怜地抱住女儿,亲亲她脸颊。“你别担心,这件事妈会处理好,不会让阿姨她们失业。”
小女孩思了声,又问:“妈妈是因为爸爸帅,才嫁给他吗?”
罗妙靖又大笑,罗百粤掐她一把。“当然不是。”她忐忑不安地问:“岚,你希望爸爸和我们一起住吗?”
罗岚美丽的眼睛闪了闪。“我和妈妈还有妙妙姨,三个人在一起就很好了啊!”“就是嘛!三个女人一起生活刚刚好。”罗妙靖牵起罗岚的小手。“走,我们去梳头,今天要上馆子帮你妈庆生,看妙妙姨我帮你梳个美到破表的公主头!”
罗百粤笑着,目送妹妹和女儿转入房间,唇畔浅笑隐去,怀抱失去女儿温暖的身体,匆感寂寞。
她轻叹口气,回自己卧室。梳妆台上,静静躺着忘记戴出门的项炼,项炼坠子是她的婚戒。她戴上项炼,空荡荡的胸口才觉得安稳了。
罢离婚的那段时间,她怀着身孕,还要找工作,一度穷到差点流落街头,却从未想过变卖婚戒。她用炼子将它串起,配戴时,项炼坠子悬在心口,闪耀的钻石像浓缩的感情结晶,像他的陪伴。
是因为很爱他,才嫁给他,他们都有刚强的个性,像有棱角的齿轮,因相爱而嵌合成完整的圆。他们支撑着彼此,再一起去支撑所爱的人,这样单纯美好的梦想破灭了,她没有信心再筑起来。
明白地对他宣告,他们之间已无可能,其实还放不下这份感情,守着一份无望的爱情,她也很矛盾哪
苏霁人结束应酬,十点钟回到家,就见母亲和牌友谭妈妈坐在客厅热烈讨论,茶几上摊着资料,谭雅欣夹在两位妈妈之间,几乎插不上话。
“谭妈妈,晚安。”他礼貌地招呼,也对谭雅欣颔首。
谭雅欣就是“妮妮”的老板娘,他与她的交集始于半年前,他想拓展业务,从美食街中选出有潜力的商家合作,谭雅欣手艺好,对经营也颇有想法,就是个性畏缩,容易被强势的母亲左右,连有意中人也不敢说。
王俐云向儿子招手。“霁人,我们正在帮雅欣的面包店想布置风格,你也来看看吧!”她身材娇小,灰白发丝绾髻,显得矜贵端庄,一笑就眯的眼让她添了小女孩似的娇气。她很中意谭雅欣,想尽办法要将她和儿子送作堆。
苏霁人淡淡道:“布置交给设计师就好了,他们比较专业。”
谭妈妈笑道:“我们雅欣能到外面开店,都是你帮的忙,不过她就是胆子小,你能出个意见的话,她会更安心。”边说边向女儿使眼色,要她乘机拉近两人距离,谭雅欣很尴尬,低头猛喝茶。
苏霁人懒得回应,看向母亲。“妈,我有事和你说。”
他走到隔壁起居室,等母亲进来,道:“今天吃葯了吗?”
“当然吃了,有雅欣来陪我,我心情好,早早就按时间吃了。”王俐云怂恿儿子。“雅欣是个好女孩,你什么时候娶人家?别忘了赶紧生个孙子”
苏霁人摇头。“我去看了面包店的预定地点,百粤在那里工作。”
“是吗?”王俐云撇嘴。“反正我们已经买下来了,赶她走就是了。”
“妈,你还是不喜欢她?”
“我从来没看她顺眼过!才高职学历,根本就配不上你,在亲戚面前老是紧张,讲话也不得体,没个大家闺秀的风范,你看雅欣,温柔大方”
“那是因为她在我们这里很有压力。”他轻声道,想起下午和她交手,她自信的模样,和离婚前多么不同。
王俐云怒道:“我怎么给她压力了?她在我们家要什么都有,我只要她好好照顾你,生个男孩,这么简单的两件事她做不到,就会凶巴巴地摆脸色、欺侮我”看儿子往外走,她叫道:“霁人,我不准你再和她纠缠不清!”
“媒体如果再来采访你,你别跟他们多说,我和雅欣只是朋友而已。”苏霁人头也不回,迳自上楼。
他的父亲隐瞒已婚身分和母亲交往,生下了他,父亲的正妻知道丈夫外遇,不准丈夫拿钱养他们,母亲不敢争,在小餐厅里当厨师,辛苦地赚钱支撑母子两人的生活。
他十岁那年,父亲的妻子过世,迎娶他母亲,三年后便过世了。母亲因为未婚怀孕,常被人在背后议论,始终觉得矮人一截,直到他年纪渐长,在叔伯的支持下接掌家族事业,母亲才建立了信心,敢在妯娌之间昂首谈笑。
身为独子,似乎天生就该承担一半的父职。母亲是传统女性,凡事以男人为主,没有丈夫的日子里,他理所当然成为母亲依赖的对象,在他婚姻的最后一年,她中风病倒,病愈之后更像个小孩,黏他黏得更紧。
他从不违逆母亲,遇上罗百粤,是他第一次想为自己抓住什么。
他回到房里冲澡。他闭上眼,热水从头至脚流下,水温舒适,他的身体却绷得很紧,胃部隐隐抽痛。
他穿上浴袍踱出浴室,壁灯幽幽吐光,空调无声运转,他赤足踩在长毛地毯上,寂无声响,他在这屋里,这屋里却静得像没有人在。
他取杯、倒酒。他习惯在睡前喝杯酒助眠,今晚,倒酒的手发怔。
罢结婚时,他正开始进入苏家事业体系,忙得天昏地暗,回到家往往已是深夜,睡前的一小段时间,是他们夫妻难得相聚的片刻,妻子总是向他诉苦,她和婆婆处不来,他只会一味安抚她,错过了解决问题的黄金时机。
他认为她们不合只是一时,但当一个本质坚强的女人不断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时,他实在应该早点警觉到的。
签字离婚时,他表现得很平静,照样工作到深夜回家,却失眠了。他喝了半瓶酒,蒙眬地对着她睡了四年的位置发愣,忽然领悟,他每晚能安心入睡,是因为有她在,他以为冲刺事业,确保家人衣食无虞,就是一个男人对家人说爱的方式,却忽略了家庭是人生事业,也需要经营。
他还是努力工作,两千多个没有她的日子,用两千多杯酒压抑思念,而无法断绝的感情,放在心底发酵,直到今日,有了改变的机会。
这个他深爱的顽固女人,该如何赢回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