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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只有两人。玄背对著卓寒,正用一块丝帕缓缓擦拭著长剑。
“是你自己想要城主的位子?”卓寒看着玄冷漠的背影。
“你也告诉过我为了崎风不值得。”
“你说的一切果然都是谎话。”
“我没有那么说,是你自己先那么想的。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玄回过身,带著浅笑,手中擦拭干净的长剑泛著寒光。
“你杀仇海天,不觉得自己做得太狠了?”卓寒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他我不得不杀。是为了除去障碍,也是为了立威。”
他的剑的确出人意料。和他动手,自己也没有胜算。
“因为知道他永远都看不起你吗?”卓寒冷笑:“即使你杀了他,他也仍然看不起你。”
玄的眼光一寒,手中青芒闪动。
“怎么,也想杀我吗?”
玄忽然微微一笑:“我不介意死人的看法。”他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也曾让他在他身下呻吟,这个男人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激怒他。但他的怒意不会让他看出来。生气,只能代表他介意。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也帮了我。”他们是共犯,他有什么资格指责?
“你利用我!”卓寒的声音再也藏不住愤怒。帮他,因为不想看他那样无助。替他不值,却也感动于他的执著。没想到一切只是他演的戏,高明地骗过了所有的人。
“谈不上利用,只是交易而已。你想反悔也已经晚了。”玄看着他,带著轻蔑。真是心高气傲啊,被人利用就那么生气吗?又没有损失什么。
“我并不想反悔,只是觉得脏!”卓寒冰冷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却没有看见玄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创痛。
觉得脏吗?那是你自己要碰的。玄尽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紧咬的唇几乎流出血来。猛得,举剑划过左掌。他喘息著,右手依然握著长剑卓寒,再敢惹我,我一定不放过你一定不放过你!血自紧紧握起的左手指缝间渗出,仿佛下咒一般。
极乐城易主,掀起轩然大波。有人不服,却被许干带人除掉了。一时间,极乐城中人人自危,不敢再有二声。有人私下议论:这个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二少爷”就像当年开创极乐城的郁行云一般无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卓寒依然是朱雀堂的堂主,却不管任何事。青玄将四个分堂的权柄都握在手中,只给许干一些实权。卓寒则整日纵情声色,似乎也自得起乐。
“大哥,大哥,你听说了没有?”丁剑遥一路跑来,大声喊叫。世外桃源般的村落被他惹起一阵尘嚣。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崎风笑着责备。这个义弟象永远长不大一般。
“大哥”剑遥接过无垠递过的茶水一口喝干,才把话说明白:“大哥,极乐城易主了!”
“你说什么?”崎风一惊,难道父亲
“极乐城已经改了主人,新的城主就是你的义弟!”
“玄?那我父亲呢?”崎风一把抓住剑遥的胳膊,急道。
“有人说你父亲已经过世了,也有说法说他只是被囚禁了,没有确切的消息。”
“父亲”崎风心中一片混乱。
“大哥,难道那时候和我动手的那些人”剑遥忽然想起什么。那天看到极乐城的人以为他们是来找大哥回去的,便和他们动上了手。现在看来难道是来报信的?
崎风被他提醒忽然想起,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城主病重,要他赶快回去。但父亲向来身体康健,而且玄派人送来的信他转身走进内屋,自无垠的妆盒中找出一封信。
“大哥:
极乐城一切安好。义父一心要找你回来,已经派遣人手加紧寻找,而且下令要取大嫂性命。望大哥千万小心。
玄”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而玄的字迹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当初教他握笔写字的人就是他啊可是为什么现在
“你说极乐城现在的城主是谁?”他问跟进来的剑遥,希望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青玄,你的义弟。”
城主真的是他?难道他在骗他?不会的!骗他的人决不会是玄!
“风?”无垠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崎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会的也许是有人利用他。剑遥,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暂时就知道这一些。”剑遥摇摇头“不如我再去探听些消息。”
“剑遥,拜托你了。”无垠感激地看着剑遥。
“还有我父亲的近况。”崎风追道。
剑遥点点头:“那我去了。”说罢,转身出了门。
“风”无垠走过去。
“不会是他。”崎风看着她,似乎希望她帮他确认。
不会是玄。一直温和微笑着的玄,一直沉默顺从的玄,怎么可能?可是为什么怎么也忘不掉最后一次见他时,那凄楚的眼神
“不知城主召属下前来,有什么吩咐?”卓寒冷冷地站在玄的面前。已是夜晚,极不情愿地离开那些莺莺燕燕,被人召来,不知他又有什么花样。
“有劳卓堂主替义父检查一下,看他是否有什么问题。”玄自书桌上成堆的卷宗中抬起头,脸带微笑,语气客气却不容推却。
“你还关心他的生死?”卓寒讥讽他的作态。
“当然,我要他长命百岁。他如果死了,我惟你是问。”
玄的微笑让卓寒心头一冷。长命百岁,但生不如死。
“你去吧。”玄挥了挥手,重又低下了头。
卓寒离开的时候,玄不经意地抬了一下眼帘。
起风了,窗和通向露台的门被吹得连连作响。烛影摇曳,玄不得已只能停下笔。郁行云在病倒前就已经久不理事了,堆积如山的事务,处理起来颇为累人。今天就到这里吧。刚想唤人,却觉得风声中似有异动。嘴角牵出一个冷笑,忽然俯首吹息了蜡烛。
寒光,冲破窗户,直取咽喉。玄身形一动,灵巧避开。黑暗中看不清来人面目,但那人动作敏捷,招招狠辣。玄足尖一点,自他头顶跃过。一转身,掌中青锋已封住了来人的杀招。一招得手,立时反击。那人渐处劣势,似乎颇感意外。
想暗算他,哪能轻易放过?玄目光一凛,决意取那人性命。那人急退,撞破房门,退到院中。侍从惊呼,但剑风到处,无人敢靠近,只得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
有月光,可见那人蒙面。能瞒得了谁?玄心中冷笑,长剑划向那人面目。黑巾落下,那人惊退。愤怒的眼神,惨白的脸,脸颊上一道血痕。万骥远,万一鹤的独生爱子。
“万公子,久违了。”玄傲然道。他没有赶尽杀绝,他竟自己来送死。
冷月清风,万骥远的眼睛却似乎要喷出火来。
“纳命来!”他猛喝。父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即使知道计不如他,却已抱著同归于尽的念头。
找死!如此明显的破绽,搭上自己的命也别想伤他分毫。玄冷笑着举剑
“住手!”一人抢出,抬手架开玄的长剑。卓寒!玄一惊,左胸骤然一冷,已被万骥远刺中。卓寒抬肘,撞向万骥远的胸口。侍卫乘机冲了上来想拿住他。万骥远抽剑退开,明白今日已没有机会了
鲜血激射,玄不由踉跄了一步。卓寒伸手想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拨开。剑交左手,右手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的眼神不容卓寒靠近。
“城主。”阿彬上前扶他。
“叫许干来见我!”他厉声吩咐下去,转身进屋,不再看卓寒一眼。临进门的时候,阿彬回头看了看卓寒,欲言又止。
衣服上有血,他的血,是刚才溅到的。厌恶他再下杀手,却没想到会让他受伤。应该说是报应吧,可心中却隐约有些歉疚。
许干小心翼翼地离开。护卫不周,怎么说他也有责任。再加上万骥远的身份很可能将他自己牵进去。到了门外,他终于轻疏了一口气。玄苍白的脸没来由的让他一头冷汗。
“城主,让卓堂主来看看吧。”阿彬替玄裹好伤口,不放心地说。伤口不致命,但却流了很多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玄惨白的脸色让他担心。
“不必了,死不了。”玄淡淡道“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他靠坐在床上,神色如常。
“城主”阿彬还想再劝。
“去吧,我也累了。”玄截道。
明白他的固执,阿彬无奈地退了出去。
很累,但睡不著,伤口很痛。因为失血,让他觉得有点眩晕。头无力地仰靠在床背上,心里恨恨地念著那个名字:卓寒
“卓堂主,烦请你去看看城主的伤势吧。”阿彬一脸恳求。
“他怎么了?”卓寒尽量让语气显得淡漠,却不得不正视心中的担忧。
“城主他高烧不退。”阿彬焦灼不安。
“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前天早上”
“为什么不早来叫我?”卓寒大声喝问,再也无法掩饰情绪。
“城主他不让”阿彬委屈地解释。
不能怪他,没有人比他更关心玄了,卓寒强压下怒火。玄那样瘦销的身体,为什么却如此倔强?
虽是白天,房中却显得有点昏暗。
卓寒撩开白色帷幔,看见玄躺在床上昏睡著。他一个人的样子,孤零零的,显得异常瘦弱。也许是因为燥热吧,左手伸在了被子外面,第一次发现他手腕纤细。拉起他的手,想帮他放回被中,却触到了他掌心的不平整。摊开一看,竟是一道伤痕。
玄忽然醒了。
“觉得怎么样?”卓寒低声问道。
是他!玄猛得抽回手,不想却牵动了伤处。他皱起眉,紧咬著唇,不让呻吟出口。
“要紧吗?”卓寒问。
他不理他,用右手撑著身体慢慢坐了起来,不太灵便地替自己披上件衣服。
想帮他一把,却又怕他拒绝反而扯到伤口。卓寒只能袖手而立。
“有什么事吗?”玄冷冷问道。
“阿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发烧,让我来看看。”其实这几天自己也放心不下,却不愿告诉他。
阿彬?又不听他吩咐。想骂他,他却没有跟进来。
“小伤而已,不敢劳动你。”
“发烧很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让我看看。”卓寒坐到玄的床边。
“与你何干?”
卓寒一愣。
玄冷笑道:“就算是感染,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因为他,也不至于受伤。
“我是个医者。”不愿承认自己的歉疚和关心,只能给他一个牵强的理由。
“我知道卓堂主医术高明。”玄嘲弄似得笑了笑“只是要卓堂主为我疗伤,我怕弄脏了卓堂主的手。”
卓寒心中一痛。当时盛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伤了他。不满他的作法,但真得不该用那样的话伤他。
“玄”
“卓堂主,请回吧。”他赶他走。不想看他一脸歉疚,不想承认自己被他那句话伤到了。
“玄”他看着他。泛著病态潮红的脸颊,干裂的唇。刚才拉他的手,触手滚烫。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玄,让我看看伤口。”他拉住他的右臂。
“放开我!”玄怒道。
卓寒不肯放手,但玄的挣扎会牵扯到伤口。无奈,他忽然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放开!”突然失去力量让玄无比恼怒。
卓寒不理他,伸手拉开他的衣襟,去解绷带。玄紧咬著唇,狠狠地瞪著他。
已经几天了,伤口竟不见愈合。卓寒皱了皱眉头,上次就发现他的伤口似乎愈合得比寻常人慢。果然有点感染,难怪他高烧不退。
“阿彬。”卓寒回头唤道。
阿彬推门而入,把准备好的东西端进来之后又退了出去,始终没有敢看玄一眼。
洗净双手,卓寒小心地用刀除去感染的地方。知道玄会痛,却听不到一声呻吟。倔强如他,是怎么样都不会在他面前示弱的。为什么每次替他疗伤都要用这种强迫的办法。
重新替他裹好伤口,扶他躺下,卓寒这才解开他的穴道。
“我会留下药方,记得喝药。”
“有劳了。”玄冷冷道“去洗手吧。”
手上的确有血渍,但他分明话中有话。
卓寒沉吟片刻,终于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再杀人我没有想到”
“在你眼里只有我是死不足惜的吧?”玄淡淡截道。
卓寒无言以对。心里的确觉得他已不是孤立无援的孩子了,他的心机让他觉得心寒。甚至有时候会想也许他过去的凄惶都只是装出来的。可是却忽略了他仍然会受伤
有卓寒细心地调养,玄的烧终于退了,伤也渐渐好了起来
“很苦是不是?”接过玄递过的药碗,看着他皱起眉头,卓寒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我已经没事了,别再让我喝了好不好?”玄讨饶道。他的敌意似乎少了,但两个人都小心地避开那个话题。
“你的体质不好,得好好巩固才行。”卓寒不肯放过他,边说边把矮机上的茶水递给他。
玄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把茶盏放回矮机,忽然说道:“谢谢你。”
卓寒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玄抬头看着他,水一般的清澈眼神。那是他熟悉的眼神,也是他久已不见的眼神。卓寒把头别开,沉默片刻,终于说道:“那天累你受伤,对不起。”
只敢为这件事道歉,却不敢提之前的那句话。其实,把他伤得更深的是那句话吧。
玄轻轻一笑,突然抬手揽住卓寒的脖子:“抱我。”
卓寒有些吃惊,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真的想道歉,就抱我。”玄的笑很媚,带著点妖冶的眼神渐渐凑近卓寒的脸。
“玄”卓寒想推开他,可是触手却是那仅著睡衣的身体,清瘦却柔韧的身体。眼前似乎又见那夜赤裸的他,汗湿的扭动著的身体,泛著欲望红晕的脸颊,迷离魅惑的眼神。
“玄,不行!”他的理智强迫自己要挣脱。
“终究还是觉得我脏吗?”玄的声音带著些幽怨,那诱惑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凄凉。
“不是”卓寒不忍,这样的眼神让他心疼。可他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似在等他给出证明。
终于,卓寒重重地覆上玄的唇,双臂紧紧将他的身体搂在怀中。也许因为刚喝过药吧,他的唇有点苦
“玄,你的伤才好”他把他压倒在床上的瞬间,忽然停下。但剩下的话却被玄的唇堵住
遍布身体的吻,贴得无比紧密的身体,更加深入的冲击玄放肆地扭动著身体,喘息著,呻吟著。
明知道他是个男人有怎样?他的美貌是足以诱惑两性的。轻轻吻上他胸上那新愈合的淡红色伤痕,卓寒的心中交杂著歉疚和快感。
再也不觉得屈辱,这身体同样享受著快乐。指甲嵌进那人的背肌,玄在心中大声笑着要得到一样东西,就不要计较手段。寒,我不会放过你
没有了前一次的青涩,玄的熟稔让这样的欢爱愈发疯狂。这已不是他的付出,而是他自己在寻求满足。
毕竟是伤病初愈,激情过后,玄依偎在卓寒身边沉沉睡去。
卓寒靠坐在床上,低头看着他,神色复杂。恨他利用他成就自己的野心,可现在看着他却发现心中的恨意消散了。伸出手轻轻替他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那露出来的白皙脸颊隐隐泛著红晕,微张的唇因为刚刚的热吻而红润,轻覆著的浓密眼睫惹人怜爱。刚才的他魅惑如妖,现在却如同一个不设防的孩子。先前他在众人面前傲然宣布他是新的主人,可方才那凄凄的眼神分明是受了伤的。玄,哪一个你才是真的?
身边的玄忽然轻咳了几声,但没有醒。眉轻轻皱了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前几天就注意到了,因为这次高烧,他的咳嗽似乎比以前厉害了。卓寒轻轻起身,整理好衣物,替玄将被子掖好。他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刚才与他疯狂欢爱的人已经不在了。玄看着身边空缺的地方,略有些怅然,但随即唇边露出一个得意的浅笑。这个身体他也无法拒绝,即使他说过他脏。
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是抱歉就可以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