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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花魂
大门已经这样子紧紧锁着好几日了,没有姑娘被带走,也没有姑娘被送进来。但是所有人都是死气沉沉,冰晴想要算算时日,却又觉得没有办法,毕竟这里除了烛火和一些气孔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辨别晨昏的方式。她只是按照感觉大概的计算,从醒过来到现在大概已经有三四日,但是在铁牢之中度日如年,这些感觉也是做不得数的。她不由得叹气,看着周围的其他姑娘都在过度紧绷之后开始昏昏欲睡,肩并肩、头靠着头,活像是难姐难妹。
兰花香已经散去,冰晴却摩搓着掌心的玉扳指一刻都不忍心放下。似乎这扳指寄存着她的所有信念和勇气似的。下一次铁门打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是绝望还是喜悦?
就在这时候,大门再次“咔哒”作响,缓缓地打开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因为上一次那老人步履蹒跚,面如土色,却显得格外安定与平稳。这一次他气喘吁吁的、火急火燎的走进来,几乎每一步都在生风,每一步都踏在姑娘们的心坎上。
所有姑娘都在发抖,但是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冰晴。冰晴认命一般的站起来,优雅的、缓慢而从容。她迎上去,体态如同跳舞般美好,眼波也如同在说话般解语可人。
此时的她,换去了别人的衣裳,然后再次易容了,将自己的容貌变幻成为一张更加平平无奇的脸,这脸若是混在人群中,定然是再也寻不出来的。而白芷的那张脸,被贴附在另一个姑娘脸上。
“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老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这一间冰冷的地牢里。他的眼珠如此浑浊不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一种如痴如狂的兴奋。他同样用那猪鼻子一样的铁质工具套在鼻子上闻了闻,很快就锁定了冰晴。这和冰晴料想的完全一样。
她有些害怕的握住拳头,然后又松开。脸色瞬间发白,她很善于模仿别人的神态动作。所以这一刻的她,俨然就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几乎像是天塌了一般。
老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以同样利索的姿势将冰晴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的走出地牢。这一次他走起来极快,冰晴可以看到那铁门飞快的被甩在身后,然后又是“轰”一声闷响,重新隔绝了这一切。
冰晴感觉肚子被老人的肩膀硌得生疼,那肩膀几乎全是骨头,就如同要干枯的老树。这让冰晴很不舒服。不过更不舒服的还不止这些,当她被这个奇怪的凶手扛着绕过几个弯,从阴冷的地道里爬出去的时候,眼前的光芒实在太过刺眼,总有种眼睛已经完全不能适应的疼痛,她连忙用手遮着眼睛,同时紧紧闭上眼睛。但是至少她知道,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地牢,被带回到了地面上。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身子已经被老人放在地面上。她坐在阳光下,坐在一片泥土地之中,湿润的泥土混杂着一股股淡淡的花香,清雅的让人觉得舒服。多日的阴郁在这一瞬间都消灭殆尽,好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极目之处,只剩下一片花圃,一片种满各种各样花朵的花圃,百花争艳,蜂飞蝶舞,这大概就是人间最最美好的风景了吧。冰晴实在是错愕,最令她错愕的还不止这些,当她顺着那老人微微颤抖的兴奋目光看去,将视线落在花圃中央,那里有一株植物。一棵连理树,枝叶相互缠绕。
连理树的出现,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属于稀奇,可是更稀奇的还不止如此,这两棵树缠绕不分,但是很容易分辨它们究竟谁是谁,即使枝桠缠绕,还是一眼就能分辨了。因为一棵树的树枝光秃秃的,一棵树的枝头树叶繁茂翠绿,比任何树木都要茂密繁盛。
一枯一荣的连理树?这让冰晴觉得匪夷所思,一株连理,难道能够一边开在冬季,一边开在夏季吗?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冰晴几乎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奇怪的梅花树。
“婆罗树很美对吧,这样美丽的树······若是能开出花来·······”那老人喃喃,不知是对冰晴说,还是在对婆椤树说。他抚摸着那树干,一遍一遍,“很快,它就可以开花了·······”果然,在繁茂的树间,影影绰绰的看见几多浅白色的花骨朵含苞待放。若是开花,一定会是极其好看的。
“这与你抓走少女有什么关系?”冰晴柔柔出声,似乎也怕惊扰了这婆椤树。
那老人却突然笑了,声音依旧如此撕裂一般的扯动,“因为需要她们成就这棵树。”
“她们现在在哪儿?”冰晴急切的想要知道,知道她们究竟怎么样了。
那老人还在笑,“她们就在你的脚下,她们的骨血全部融入了泥土里。”
这一句话说出来,冰晴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脸色却更加的难看。
“你,你是说她们·······”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在颤抖,就连易容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是将自己原原本本的声音暴露出来。
但是这个老人显然没有在意过这样多,他还是在笑,这笑容此刻在冰晴眼里看来很是阴冷歹毒,“你难道没听说过,化作春泥更护花吗?现在这些姑娘都是最好的花下之魂,也是这婆椤树最好的养料。”
冰晴听到这里,脑海里又闪过那个姑娘被从自己眼前带走的场景,想到自己踩在这片土地上,有那么多人的骨肉血液,她就不可遏制的腿软,弯下身就往外干呕起来,可是实在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无用的干呕着,她的反应很猛烈,似乎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看着冰晴这样的情状,老人没有任何同情,他的脸色依旧发白,眼珠依旧浑浊,“这连理婆椤花,相生相克,一开在永夏,一开在永冬,生生世世缠绕,又生生世世不得相见·······”他怜惜的摸着那树干,似乎要透过这些看明白什么,透过这些寻找什么。
终于,不知多久,他转过头来,看着冰晴。
“你可能会是最后一个花魂,若是你血流地慢些,说不定还能看见花开。所以,你应该感激。”说着话,他一步一步的往这里走来,一步一步的踏在泥土地上,就好像踏在那些娇艳如花的少女们生命上。这无疑是一种践踏。冰晴惨白着脸,胃里一阵阵翻腾,只得用力忍住。似乎这一刻她能闻到的不是花香,而是血腥。
“刷”风动,叶动,影动。老人仍旧迅速的狂奔上前,没有丝毫的停滞。
冰晴被逼在角落,反手一挥,迅速将头发上的一根木簪一抽,“刷拉”一声甩开,就变成一把雕刻精美的折扇。老人的手转眼已经到了脸前,冰晴折扇一动,顺势推出,直直取向老人的脖颈。老人为了躲避这一下,也是迅速抽身,想要抓住冰晴的手臂,冰晴的手臂却很灵活的从老人的手中抽脱,灵巧如蛇,华美如舞。
“苍山!”老人凝目,不由叫出声来。但是身子仍旧快速的移动到冰晴的身前。
冰晴显然已经不能停下这场战斗,每一个动作优雅的像是跳舞,却在每一个柔软动作之后暗藏杀机。没错,她使出了真本事。
第十二章案破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他们仍旧在拆招。老人动作疾如闪电,每每冰晴探出来的杀招都被一一化解。而冰晴动作如同飞舞之蝶,步步优雅,又步步惊险的从老人的掌心擦过。
他们就这样打了起来,不过这些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冰晴已经撑不住了,她的身子骨不容许这样长时间的战斗,她毕竟只是个少年人,没什么江湖阅历,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力和抵抗力。
手上力气用尽,忽然手指一个疲软,对方立刻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手掌一下子扣住冰晴的手腕,一把夺过了冰晴手中的武器。与此同时,“啪”的一掌将冰晴拍的整个人后退几步。
被重伤的地方在右肩,此刻那里很疼,或者说因为这一场战斗,全身体力都消耗的很厉害,浑身都酸疼的厉害。她急急喘气,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也在看她,声音更加发冷,“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武功,沈行云做人做的失败,教徒弟倒是教的不错。”
“不准说我师父!”冰晴听见他诋毁自己的师父,连忙生气的开口,但是声音绵软,也起不到什么震慑作用。却听见老人笑了笑,笑声也干涸难听,“他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不过,他的徒弟做化肥,应当是上好的花魂。”他的眼珠子死气沉沉,终于添上一分近乎可怕的执着和兴奋。这让冰晴身子不住的害怕打颤。
“苍山如何,还轮不到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评论!”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
冰晴一听,这样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口气,顿时眼前发亮,“师姐!”
老人也抬头去望,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晃悠着双腿,优哉游哉的坐在他精心培育的婆椤树上看风景。青丝如墨,以紫色绸缎束起,这一头青丝与绸缎都在风中微微浮动,恍如一汪瀑布流动。一身长衫妖紫,衬着一张妖娆天成的相貌,那张脸还稍显稚嫩,却难掩风华。有些英气的眉毛挑了挑,略带玩味的一勾唇角,来人正是樱袭。
“小丫头不要多管闲事。”老人仍旧那种语气语调,丝毫不变。
“好吧,不多管闲事就是。但偶尔赏个花也没问题吧!”话说到这里,樱袭迅速的伸手,从旁边的枝头折下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来。
“你在做什么!!!!!”老人突然发飙的大叫,脸色气的有了些红润的颜色。
樱袭却很无辜的眨了眨那双狐狸眼,眼波清澈,唇角却似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又是这个笑容,冰晴心里想着,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啊!你没听过?那你可得多读点书。”樱袭认真思索着点头道。
完全是有将人气死的天赋,“你们接着打啊,我就是赏花。”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又伸手摘了一朵,“这朵比刚才那朵大些,开出花来定然好看。”
“你找死!”老人真的彻底火冒三丈,说罢就要做出动作,他很简单的想要打击冰晴,让樱袭被迫从树上下来。
不过樱袭不吃这一套,“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樱袭终于恢复了往日说话的口气,倨傲、高高在上。
老人本来攻击像冰晴的步伐停了停,回过头就瞧见樱袭手里举着一枚火折子。她依旧偏着头,挑着眉,冷冷的笑,“老头儿,我可没有阿晴这么好欺负。”
那老人面色灰败,肌肉抽了抽,再抽了抽。终于一扬袖子,将手背在身后,似是宣布自己投降放弃了。他冷着脸,肌肉还在因为生气抽动,“你想怎样!”
“想让你跟我会云歌山庄。”清歌在樱袭开口之前忽然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施施然的走进院子,脸上狐狸一样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樱袭,意味深长。
不过,很快转向了老人,“花翁,你从地牢里逃出来,可是害得我好找。我那兄长劈头盖脸对我一顿臭骂。”清歌似乎在和一个老熟人打招呼、说着话。
“臭狐狸,人是我们抓的,你凭什么分一杯羹?我要将他埋在土里三日三夜,让他也尝一尝‘春泥护花’的滋味。然后送他去城镇大牢里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酷吏难缠。”樱袭在树上撑着下巴、晃着脚丫随口说,那样子一派天真。
清歌淡淡邪邪的笑,好像很好脾气的模样,“最好还是将花翁让给清歌,这凶手口紧,怕是叶姑娘问不出其他四位幸存姑娘的下落,若是交给清歌,四位姑娘定然安全返回。”
樱袭咬牙切齿,这家伙分明就是去将人家姑娘藏起来,现在用那些姑娘的性命威胁着她!若是不给他花翁,那些姑娘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好一个清歌!”樱袭咬牙,再看看冰晴迫切紧张的样子,知道自己想要拿人是再也不成了。
而清歌的手下武曲已经很自觉地压好了花翁,等着清歌的处置。
但是想来,任务也总算是完成了。
樱袭跳下树来,“阿晴,我们走。”
“恩!好。”冰晴似乎很高兴案子破了,但是看着满地的泥土,又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咻”,樱袭忽然转头,一鞭子狠狠抽向了清歌的左脸,也就在这转瞬之间,手腕一个用力,鞭子“啪”的打在了清歌身侧,仅仅是在空气中空响一声。而清歌也没有躲,因为没有杀气。
樱袭傲气的永远像是凤凰,她得意的笑笑,“后会无期,墨清歌。”
墨清歌,云歌山庄二庄主,樱袭从刚才就已经猜到了。
墨清歌低头笑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恕不远送。”他的眼睛似乎在说他知道樱袭是谁,又似乎藏着更多的秘密。不过此刻的樱袭并不想知道这些。
冰晴追着樱袭出门去,“师姐,墨清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只埋在雪里的狐狸。被利用了让我很不开心。”樱袭这样说。
“他利用我们?”
“听他说的话就知道,那花翁是从云歌山庄的拘禁下逃跑的。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抓回花翁。恰巧遇到这件少女失踪案,分明就知道是花翁在搞鬼,又恰好遇到我们在追查这件案子,才会想到利用我们帮他抓回花翁,一劳永逸。”说到这里,樱袭显然还是很不服气。
“原来是这样······”冰晴点点头,“那师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枚玉扳指·······”
“本来我在你的身上下了追踪香,但是那香味追到了白家后花园就消失了。我的引香蝶找不到凶手的下落,我猜想你定然是被带到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因此追踪香难以散发才会导致引香蝶无法追踪。”
“是的,我们被关在一个没有窗的地下密室里。”冰晴认同道。
“但是我还留了一手,就是你身上的玉扳指。那扳指里的追踪香是我连夜赶制的,因为时间有限只能制造出一点点,我便将它混在了扳指里。这种追踪香的气味更强,更利于追踪,即使是密室,只要是有一条缝也可以让香味渗透出来。”樱袭想了想又说道,“没想到你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其中的奥秘,我是应该赞叹阿晴你真勇敢、都不会害怕的嚎啕大哭,还是说你真傻好呢?”樱袭叹气的时候颇为无奈,这之中的时间真的将她担心的够呛。
她没有说的是,如果冰晴真的出现意外,那么只有等到她的血滴在扳指上的时候,才能够追踪到。那时候恐怕冰晴活命的概率很低了,索性,她还好好的。总之,樱袭暗暗松了口气。阳光琉璃,明媚爽朗,一瞬间披了满身。
阳光下,那男子如同冰雪雕刻而成,给人几乎要在瞬间融化的错觉。他静静转身,晶莹如天鹅的脖颈,还有一张冰冷铁青的狰狞面具。美与丑,在这一瞬间,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