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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已经寄出去了,想必他很快就会来了吧。
凌秋云根本没去中原,那封信是假的,那个人怎么会记起自己?
一切都是陷阱。
他有野心,所以不想跟着李敖镇守西境,更不想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
或许通过不断的努力,终有一天,他可以爬上李将军的位置。
但这一天,要等多久?
而且谁能保证这期间不会发生意外,行兵打仗是以命相博,万一他真遭遇什么危险,怎么办?
就算他可以平安无事,但自己无权无势,凭他自己,真的能争取到那个位置吗?
凌秋云不愿把希望寄托于遥遥无期的将来,要做一番事业,只能是现在。
总之,绝对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可以尽快达到目的,他什么都能做。
因此,凌秋云选择了和戎国九王子合作。
他要做的是设法削弱李敖的兵权,让皇帝不再信任这个朝廷仅有的几名忠臣之一。
没了李敖的威胁,九王子便可轻而易举拿下西境,而作为交换,他将成为西境新的主人。
届时,西境便不用再饱受动乱之苦,而且,它也无需再祈求朝廷的任何援助。
本就该这样,为什么西境非要隶属于胤国?它不该成为谁的归属,它可以走自己的路。
凌秋云确信,他做得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好,他有能力让西境真正繁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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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我来了。”
“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我已经做好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了。”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来?”
“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真的不知道么?”
“来之前,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场圈套。”
“想过。”
“那你还来?”
“可万一不是呢?万一你真的有危险,你觉得我真能置之不理么?”
“现在你知道并没有万一,所以后悔了么?”
“没有,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事你没有跟任何人说?”
“没有。”
“我就是认准这一点才敢设下这个圈套,其实我真的有希望过你可以避开它。”
“我是甘愿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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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处荒郊之地,平常无人在意的地方,此刻却意外有了很多黑衣人把守。
其中一间屋子里,两个人正并肩坐在破草床上,他们的脸上只有镇定与淡漠。
明知被算计了,程木却没有一丝懊恼,正如他刚刚所说,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收到信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虽然屋外人数不少,可真打起来,程木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可是他不想打架,更不想增添无谓的伤亡。
而且就算他赢了,之后呢,秋云就会罢休了吗?
程木不愿意放弃秋云,为了秋云能够及时收手,能够不再继续错下去,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反正,他....
“能跟我说一说关于天际的事么?”凌秋云突然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程木没有惊愕,他只是淡淡一笑,平静反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知道什么是天际呢。”
“我那样说,你也不会相信,如果我真的跟天际没有关系,又怎么能收到那封你遭遇危险的信?我既然来了,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也是。”凌秋云神情复杂,他凝视着程木,继续问道:“程兄,不然你就顺便再告诉我天际组织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吧?”
程木摇摇头。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会对我说谎话么?”
“我没有说谎话,只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罢了。”
凌秋云了解程木,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程兄既不愿说,那我也不勉强,但传说天际组织力量庞大,是不是真的这样?”
程木笑了起来,“这都是百姓想象出来的,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天际,可惜天际并没有那么神秘,它不过就是一些人见不惯恶人鱼肉百姓,所以做出一点点反抗罢了。”
“照这样说,这个天际组织的成员并不多喽?”
“你早已怀疑我的身份,甚至不惜以性命前途相赌,好引我出来,这说明很多事你已经有所了解,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问我?”程木正色道。
凌秋云深深看着程木,他知道这个人是了解自己的,如果这封信到了别人手里,或者程木给别人看了,哪怕程木不多说什么,但以那些人的机智,是不会不怀疑自己的,到那时,处于被动之中的就是他了。
不是不知道风险,但凌秋云豁出去了。
要么成功,要么跌入谷底。
他是幸运的,但之所以能够赌赢,还要多亏这个人。
凌秋云对程木的感情极为复杂,这其中有真心,有利用,也有愧疚。
他叹了口气,“程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平时你跟我谈话中就暗含了很多对现实的不满,起初我以为你是因为曾经的遭遇才会愤世嫉俗,可是后来你总是旁敲侧击问我一些事情,那时我便觉得古怪。”
“我还一直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凌秋云自嘲道。
“虽然你我二人交往的过程中都对彼此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我知道你在我面前从未真正伪装过自己,所以你才会说出那些话,哪怕这些话可能会引起我的怀疑!”
不知为什么,凌秋云听了这话后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铁青着脸质问道:“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为我辩解?”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凌秋云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是朋友?你对我,对我娘百般照顾,可我不仅不感恩图报,还要害你,像我这样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人,你还要说我是你的朋友?”
“我不这样认为。”程木闭上眼睛,“瘟疫事情结束之后,你每次来找我,都会劝我离开西境,秋云,如果我真的离开了,你的计划便会泡汤,可尽管如此,你还是想让我离开,这不正说明你不希望我卷进这场纷争之中么?”
“可是无论我怎么劝你,你还是非要留下来,所以,我们注定要走向敌对。”
程木否认道:“不会敌对,永远都不会敌对。如果我想要和你敌对,就不会谁都不告诉,孤身一人来找你了。”
“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离开?”凌秋云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低着头,喃喃重复道。
“我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啊。”
凌秋云忽然抬起头,“你当真一点都不恨我?”
“不恨。”
凌秋云紧盯着程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你觉得我真的傻么,连现在在哪里,可能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程木一脸轻松道。
凌秋云拿这个人真是没了办法,在他看来程木真的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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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一天都不曾吃喝。
无论自己怎么好言相劝,明兰都是那副样子,她很早就停止了哭泣,但申甲由觉得她还不如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他是真的担心明兰,可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别说明兰无法承受,就连他这个外人,都接受不了。
申甲由心里比谁都自责,如果他不告诉冉悠刘玉娘的事情,那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害了?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
其实这事与申甲由并无关系。
即使赫连暄和冉悠不放心刘玉娘,但如果她安守本分,记住明兰曾经的忠告,那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谁叫她那么贪婪,想要巴结冉悠,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可申甲由不会这样想,他默默站在那里,愧疚地看着明兰。
屋里异常安静,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氛围。
来人是他的心腹,也是府里除了明兰和自己之外唯一知道澈儿存在的人。
“怎么了?”
“主子,吴澈少爷突然咳嗽起来,他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申甲由立马紧张起来。
明兰本来一直低着头,但听到吴澈这个名字后,却猛地抬起了头。
澈儿身子不舒服,明兰又是这种情况,两边他都放心不下,申甲由一时为难起来。
明兰看出他的顾虑,她克制住内心的嫉恨,装作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我没事,你先去看澈儿吧。”
申甲由点点头,“我先带他去看大夫,很快就回来。”
“好。”明兰突然想起一事,她叫住申甲由,叮嘱道:“千万别去你带我娘去的那家医馆,那里有人认识澈儿。”
“好,我知道了。”
甲由为人谨慎,所以明兰并不担心吴澈会被别人发现。
当他离开房间后,明兰脸上那副善解人意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了。
她心里很不平衡,吴澈也听到了金公子的秘密,可是凭什么他就被各种保护着,而她娘却要被残忍杀害,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入土为安。
她的娘亲,就一点都比不上吴音的弟弟吗?
她娘的命,就如此不值一钱?
她可以为了金公子赴汤蹈火,可在金公子心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还是比不上吴音。
他们杀的不仅仅是她娘,更是明兰心中那仅存的一小部分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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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一脸严肃地说澈儿身子孱弱,又受了风寒,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多加休息,千万轻视不得。
回去路上,申甲由搂着澈儿,心疼道:“还难受么?”
吴澈摇摇头,“我没事,以前就总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甲由哥哥,你不用担心。”
申甲由听后,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更加疼爱。
送澈儿回去后,申甲由没有直接找明兰,他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去见冉悠一面。
有些事情,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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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很伤心。”申甲由直接说道。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如果你不杀她娘,明兰不会这么伤心的。”
“她怎样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人是你杀的,你还说与你无关?冉悠,我真想不到你竟会如此绝情?”申甲由语气一下子冷了起来。
“我本来就是一个绝情之人,你现在才发现么?”冉悠同样冷冷回道。
申甲由虽然气恼,却无法真正怪罪冉悠,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阿冉,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我说过了,她知道我和主上的身份,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是九王子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申甲由不死心地问。
“无论是谁的意思,结果都是一样。”
“对你而言,九王子不只是主上那么简单吧?”
冉悠直视着申甲由,她知道对方想问什么,可是自己内心坦荡,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和主上一起让戎国变得强大,是我唯一的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甚至不惜滥杀无辜?阿冉,她就真的非死不可么?”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冉悠幽幽说道,末了,她又来了一句,“我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申甲由不知要说些什么,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之前我说过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刻薄无情,但是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冉悠心里一惊,她闭上眼睛,努力说道:“很晚了,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既然你想让我走,那我走便是。”申甲由起身,自嘲道。
他走到门口那里,冉悠仍背对着自己,申甲由想了想,终是说道:“我相信如果让你来决定,你不会杀她。”
门合上了,申甲由自然无法看到冉悠脸上的悲哀。
刘玉娘没做什么,她也不想让她死,可是,自己没有选择。
甲由,你对我失望了吧?
这样,最好不过。
甲由说过会永远站在她这边,可是冉悠更希望他们日后再不相见。
甲由应该去过属于他的简单生活,他不应该跟自己这种人再有任何牵连。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