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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声撼山翻怒涛,雨点飞空射强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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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阵阵,似乎昭示着上天余怒未消,对人世间的惩罚仍将继续。
密集的雨点无休无止地击打在房檐窗台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清脆的声音听在人的耳中,却似在鞭笞心灵一般。
站在厅口,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住子天空落下的雨线,眉头深深皱起。
这已经是第九天了!
九天里,降雨几乎没有停过,每天最多只有不到两个时辰雨势能稍微缓一缓。
亏得此前的五、六、七三个月没有怎么降雨,使河流湖泊的水位下降不少,蓄水的能力也因而大大增强。
但饶是如此,荆、扬两州境内各条主要河流水系的水位都已达到极为危险的地步。
而这,还是托各郡县这几年内兴建了大量水利设施,泻洪能力有了很大提高的福,加之有荆扬境内有长江以及洞庭湖、鄱阳湖、巢湖这些天然的蓄洪河湖。
但如果上天仍然不肯放晴,最多三天,荆、扬大地将变成一片泽国,无只脚立足之地。
比起荆、扬两州,曹操治下的青、徐、兖、豫、司诸州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在突降暴雨的第六日,颖水、汝水全面泛滥,沿岸各郡县哀鸿遍野。
已经开始成熟的大批粮食在暴雨中化为乌有。 据庞统估计,包括荆、扬在内,今年至少有七个州会全面歉收。 乃至绝收。 大面积的饥殍将无可避免!
不过,比曹操治下幸运的是,扬州自庐江以南、荆州自南郡以南,在六月底时已完全了一期稻地收获,这一次被淹的只是二期晚稻。
从民间而起的谶语,已将此次的暴雨狂灾,跟今年大汉相继拥立两位天子之事联系了起来。 称正是因为发生了这种有悖天地纲常的罔逆之事,才惹得上天震怒降下天灾。
以惩罚获罪之人。
这种配合天灾而生的谶语,让倍受摧凌的百姓格外容易相信,甚至通晓经史的士人也难免不受影响。 而事实上,历史中借助天灾散布谶语,以举旗反事地例子可谓多不胜数。
几乎不用怀疑的是,大哥和曹操之间,若是谁能尽量在这场天灾中减少损失,就有可能赢得谶语之争的胜利。 进而更一步赢得天下士民之心。
但是,如果双方都在天灾中损失惨重,也未必不会便宜另外一些心机叵测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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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元,你当真肯定未来一两天内会放晴么?”转过身,我语气沉重地向庞统询问道。
“据统的观察推测。 应该是如此。 ”庞统也不是非常肯定地说道,“不过,说到天文,还是孔明最擅长。 就连家叔都自承不如。
只可惜大雨阻了跟扬州的信件往来,否则便可向孔明确认一下了……”
由于天始终不见晴,本来极为便利的通信工具————信鸽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照这样下下去,不用两天汉水恐怕就要决堤了!”马良忧心忡忡地说道。
“汉水一旦决堤,襄阳、南郡、章陵三郡将不堪设想……”韩嵩愁容满面地说道。
在无情的天威面前,任你智计无双、勇悍绝伦,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将军,长沙太守张机(医圣张仲景)连遣三批使者前来襄阳传书。
前两批人都在过江时倾覆,第三批人很不容易地在今日早些时候赶到襄阳城!”庞统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封有些潮湿的绢书,奉到我地跟前。
“长沙?”我心中微微一沉,展开字迹已略显模糊的绢书,迅速地阅览起来。
还好,并不是长沙境内河湖泛滥的信报。
看了开头的内容后,我稍出了一口气。 不过。 旋即我就再也无法轻松了。
“将军,长沙有什么要紧事么?”马良见我面色沉重。 谨慎地询问道。
“不是长沙出事……”我摇摇头,将绢书递给庞统,“张机推测一月内各州郡会有大疫发生,提请刺史府做好应疫准备。 ”
张机医术精湛,尤擅疫病防治(史载张仲景的家人有八成是死于各种各样地瘟疫,所以他对防治瘟疫特别上心,在《伤寒杂病论》中记载了上百种治疗疫病的方法。
),其“神医”之名,丝毫不逊色于被民间称为“扁鹊重生”的华佗。 由他亲自做出的疫病预警,自然不会是无根据地虚妄之言。
“瘟疫?”厅内马良、韩嵩等人不禁面色微变,齐惊呼出声。
在这时代,瘟疫比战争所造成的危害还要大上许多。
由于防疫、医疗水平的低下,加上百姓卫生观念的淡薄,每每在旱涝灾害之后(尤其是涝灾),就会发生各种瘟疫,而且极难治疗。
就我所知,由黄巾之乱至今,这20多年里便至少发生过六次规模各异的瘟疫,曾经富庶无比的兖、豫、徐诸州所以衰微下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瘟疫的频频发生。
因此,一提到瘟疫,马良等人不禁有些谈虎色变的意思在内————以荆州多达三百余万地人口,一旦发生瘟疫,后果实在让人不敢想象。
“此事无论如何不能等闲以视。 不论是否会发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韩嵩眉头深锁说道。
“但问题在于,不是我荆、扬两州小心谨慎就有用,如果曹操治下诸州发生瘟疫,很可能会蔓延过来。 ”王粲不太乐观地说道。
“瘟疫虽然可怕。 但也勿需过于紧张。 只要预防、应对得当,控制住并不成问题……”见厅内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我面色平和地说道。
“将军有防治瘟疫的妙策?”不但马良、韩嵩等人,连庞统都大显诧异地询问道。
庞统虽然学贯天人,但也并不可能做到样样精熟,医术方面他就是一窍不通,加上医术水平限制,我这貌似“夸海口”的安慰话语难免让他们感到惊讶。
不过。 在“我”曾经身处的那个医术已相当发达的时代,一场引起全国恐慌的突发“非典型”传染疾病,让我对防治类似瘟疫性质地传染病的基本方法也算有所了解。
简单来说,也就是预防重于治疗……
“恩,是有些法子……”我带着安慰性质地点了点头。
“将军,将军……”伴随着一路急呼,城门校尉黄卓两步并做一步地进到厅内,躬身行礼后。 急促地说道,“汉水宜城段决堤,宜城已半县被淹,死伤数百人!”
“什么!”我面孔紧绷,厉声喝问道。 “陆旬(宜城县令,陆逊族兄)干什么吃地,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偏偏就他那里出了事?”
“禀将军。 陆县令在河堤决口时,就已落水殉职……”黄卓神情有些黯然地说道。
我神情微滞,随即放缓语气问道:“宜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县丞在疏散百姓至安全地点,县尉正在率县中青壮封堵河堤……”
“士元,襄阳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亲自到宜城走一趟。 ”我眉头深蹙,略一思索后对庞统说道。
“此事不必将军亲往吧……”韩嵩微愕后说道。
“此事关乎宜城、乃至荆北诸郡百万子民地安危,我必要亲往!”我微微抬手。
阻止了韩嵩等人的劝说,随即对黄卓道,“子风,即刻从城卫军中抽调精兵千人,随我赶往宜城。 ”
“诺!”
“将军务必小心!”庞统倒是没有劝阻我,只是恳切地低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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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狂泻了十一天地暴雨终于彻底停止。 阴翳的乌云散去之后。 一轮圆月高悬天空之上。 显得格外明亮皓洁。
这场雨,停得很不是时候。
如果能早半日停下来,仅荆北将会有两个县免于被淹;但同时却又很是时候,因为荆北的各条主要水系已经到了全面泛滥地边缘,只要再下一夜,除了地势较高的上庸郡外,荆北其余三郡成一片泽国。
但不管怎样,雨,总算是停了。
然而,危机却并未过去,为数不少的人畜伤亡,已为瘟疫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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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城、当阳、夷道三县被淹,死伤两千六百余人,毁坏房舍五千余间,数千倾农田尽数被毁。 其余各县情况好些,但也有数量不等的百姓伤亡。
此外,荆北四郡除少数地势稍高的农田外,秋收已经无望……”马良神情黯然地向我禀报着新近统计上来的荆北损失情况,“荆南各郡暂时还未有确切消息传来,但长沙郡的巴丘、巴陵两县因洞庭湖泛滥受淹,损失恐怕也不小!”
以手托额,闭目沉思了许久后,我抬头对马良说道:“季常,你即刻会同韩公,组织各郡县安置灾民,开设粥棚赈济百姓,及排泻洪水。
此外,切记一点,务必要求百姓不得饮用河湖之水。 可命军士就地开挖深井,取井水食用。 饮水时,尽量煮沸。
如若发现有百姓出现寒热疫病,即行隔离安置,命专人看顾,不得散于人群之中。
传令水军,迅速打捞河湖中地人畜死尸,而后择地淹没或是焚化。 其余人畜尸身亦是如此处置。 ”
马良将我的话默记了一遍后,再谨慎地询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药材的筹集事宜进行得如何了?”
“业已筹集了一部分,下官派出了大量人手,分赴各地筹集,应当可以应付疫病之用!”
“做的好!”点点头,我又想起一事,接着吩咐道,“对了,即刻传我之令,请长沙太守张机急赴襄阳。
让锦帆营派战船负责接送,不得出半点差池!长沙赈灾事宜,暂由郡丞接管!”
“是!”见我再无其他吩咐,马良立即举步离厅而去。
马良离去之后,厅内只剩下我和庞统。
“将军,这些办法真能防住疫病么?”庞统有点不相信这些看似简单的方法能够克制瘟疫地肆虐。 在这时代,甚至有不少人认为瘟疫是上天对世人的惩罚。
“若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奏效!”其实,我也不太肯定。
“如果我荆、扬两州真能从大涝和大疫中脱险,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绝好的北伐机会!”庞统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之色,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