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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口孺子,你笑什么?”黄祖手摁剑柄,厉声朝诸葛亮喝问道。
“亮一介文弱,黄将军何需惊悸如斯……”诸葛亮面无惧色,微笑回道。
“笑话!”黄祖额头青筋爆出,目射寒光,“锵”地一声抽出佩剑直指诸葛亮,厉声怒骂道,“黄某岂会惧你这黄口孺子!”
“既如此……”诸葛亮指了指黄祖掌中佩剑,淡然问道,“黄将军何需以剑相对乎?”
“哼~~!”黄祖一时语塞,沉吟了片刻,强自回道,“刘备贼子刺杀我主,与我荆州便是死仇。 你身为刘备之臣,便是我敌。 与敌人何需客气?”
“呵呵……”诸葛亮再次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说道,“人皆言黄伏波乃荆襄英豪,文武兼备,威震海内,亮闻名敬慕已久……”
世人皆喜听奉承之言,黄祖亦不例外。 听得诸葛亮此言,黄祖也不由得面色稍缓。 一旁的蒯良、蒯越却是眼中现出兴味之色,静静地看着诸葛亮。
“……然今日一见,亮却大失所望!”诸葛亮话风突然一转,“纵再如何威名远震,若不明是非,不辨真伪,亦难称真英雄。 在亮眼中,黄伏波尚难称真英雄!”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弱冠青年小觑如此,实在令人颜面难存。
黄祖脸色森寒,剑锋直指诸葛亮,急怒喝道:“孺子安敢欺我!黄某如何不明是非,不辨真伪,你与我一一道来,若你信口雌黄,黄某必取你首级!”
“好!黄将军请听亮一言……”诸葛亮面色平和。 从容说道,“黄将军道我主是刺杀刘荆州主使之人,可有凭证?”
“哼!早知你有此一说……”蔡熏冷哼一声,接口说道,“有刺客所遗绢书一封,那绢书正是汝主刘备之军师徐庶给予刺客的行刺计划。
如今绢书尚在,任你巧舌如璜,也无从抵赖!”
“蔡将军可曾听闻过贾诩此人?”诸葛亮微微一笑。 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听过又如何?”蔡熏一楞,点头说道。 当年刘表与张绣曾有同盟之约,而那时贾诩就在张绣军中,故而蔡氏兄弟曾与贾诩打过交道。
“贾诩此人狡诈如狐,以擅奇计而闻于天下,连曹操亦曾数败于贾诩计谋之下,以至子侄、爱将典韦皆丧于宛城……”诸葛亮缓缓叙述着贾诩的事迹。
“贾诩多谋之事人尽皆知,何需你多言?”黄祖恼怒地责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呵呵……”诸葛亮笑笑说道。 “如黄将军所言‘贾诩多谋之事人尽皆知’,但黄将军可曾听闻过贾诩年前曾惨败于寿春之事?”
“……”黄祖、蔡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张辽、贾诩偷袭寿春不成、反遭完败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诸位可知设计挫败贾诩者是何人?正是我主之军师将军徐庶徐元直。 ”诸葛亮点到了正题,“元直以寡敌众、以弱击强,而能大败贾诩,使数万曹军葬身寿春城下。
曹操麾下大将张辽更是战死当场。 经此一战,足可见元直之才实不下于那以智计闻名天下的贾诩。 试想,以徐元直如此多谋善略之人,如若当真设计刺杀刘荆州。
岂会给刺客留下什么‘计划绢书’这样的物事?口授计划,岂不比这绢书安全许多?况且刺客行刺得手之后,为何不将这等物证湮灭,反而故意留在军兵擒拿时才吞咽下肚?即便要在匆忙中掩藏绢书,丢于火中焚毁岂不更加妥当?”
诸葛亮环环相扣、细致入微地分析,立即将厅中众人说得楞住了。 自寻得这绢书后,荆州群臣几乎未曾怀疑过它的真伪,毕竟刺客隐藏得还是很巧妙的。 其时。
若不是蒯良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根本就不可能捕获到那些刺客同党。
“这……”黄祖、蔡熏等人面色阴晴不定,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来。
“故而……”诸葛亮从容自信地说道,“这所谓的计划绢书,根本就是刺客故意栽赃陷害之举。 其目的,正在于引起荆州与我主之争。 常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若我两家两败俱伤。 那幕后主使之人正可渔翁得利!”
“难道是曹……”从事中郎韩嵩略一思索,愕然说道。 诸葛亮分析的如此明了。 只要稍一思索,便很容易想到曹操头上去。 毕竟,最忌讳二刘同盟之人,就是曹操。
“那刺客所用毒针上所施剧毒,正是由山越族独家调配而成,而如今山越已归刘备治下……”蔡瑁阴恻恻地说道,“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所说针毒之事,亮已有所耳闻……”诸葛亮客气地回道,“山越归附我主麾下不假。
蔡督可能亦知我军中有一旅之师皆是由山越族人组建而成,名曰无当飞军!飞军士兵所用弓弩之上,皆涂抹剧毒,或与刺杀刘荆州之毒属于一类!”
蔡瑁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先前张平南率军会同荆州大军讨伐孙氏之时,飞军亦曾出战,并屡与孙氏兵马交战,并有三一之数的飞军士卒阵亡失踪。
其间,恐不免有随身携带、用以涂抹箭矢的毒药,为外人所获。 ”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蔡瑁眼中精光微闪,仔细地打量着诸葛亮。 蔡瑁多年前就已认识诸葛亮,但眼高于顶地他当时根本不会将这个弱冠少年看在眼中。
但此时此刻诸葛亮的表现,却令蔡瑁吃惊不小————诸葛亮口才出众,头脑更是灵活异常,只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刘备的刺杀嫌疑洗脱大半。
一旁的蒯良面色不变,仿佛对诸葛亮游说的结果丝毫不感奇怪,但其眼中也隐隐现出赞许之色。 孙乾同样对诸葛亮的表现不感惊异,乐得做个旁观者。 当日从寿春出发时。
刘备曾经交代过孙乾,此次襄阳吊唁之行若遇异端,可由诸葛亮临机应变。
其实刘备对诸葛亮的才能非常放心,但因其年龄过轻,考虑若以诸葛亮为吊唁正使,必会予荆州群臣以不敬亡者之感,故而才特意安排孙乾为正使,诸葛亮为副。
“此皆你一面之辞。 又无证据,如何能令人信服?”典学从事王粲驳斥说道。
“王从事,亮有一疑惑,还请大人解答?”诸葛亮在荆州呆了7、8年,与蒯氏兄弟等荆州重臣又多有往来,故荆州群臣多半都认识。
而且他记性又极好,有过目不忘之能,此刻见王粲相质。 立时就能道出其名来。
“你说!”王粲倒想看看诸葛亮想以什么来说服自己。
“我主与刘荆州可有私仇?”诸葛亮淡然说道。
“……”王粲默然。
“虽无私仇,但刘备觊觎我荆州久矣,刺杀州牧大人,必是为谋取我荆州!”功曹从事宋忠冷声接口说道,“谁不知刘备又枭取天下之心?”
“敢问宋从事何以知我主有觊觎荆州之心?”诸葛亮依然平静说道。 “而今许昌曹操行将枭取河北,袁氏业已岌岌可危。 曹操与我主乃为死敌,必欲除我主以后快。
我主所以能与曹操成僵持之局,一者因关君侯、张平南率军中虎贲死抗曹军。 二者更是因我主与刘荆州有攻守之盟。 而今我主虽拥五郡之地,但比之曹操,则实力逊色多矣。 ”
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若与荆州和睦,则可使强曹不敢侧目;若与荆州相争,则难免为曹操所侵。 孰可为,孰不可为,亮一介平庸尚且知晓。
何况我主乎?再者,即便刘荆州亡故,我主便可取得荆州么?厅中诸公,皆荆州股肱之臣,亮请问,有几位愿意接纳我主为荆州之主?荆州士族名流又有几人愿侍奉我主?百姓又如何?”
“刘备何人,我荆州岂能容他?”蔡和大声叱道。
“诚如蔡将军所言……”诸葛亮并未动怒,淡然说道。 “既然荆州上下皆不愿接纳我主。 我主若要出兵荆州当费时几何?且同宗相侵,必失人心民望。 如此一来。
天时、地利、人和皆利荆州而不利我主,不战亦可预期胜负。 ”
“综此种种,试问我主为何要行此不仁不义、不明不智之事?”诸葛亮恳切地对厅中荆州群臣说道,“曼说我主根本无有此心。
此次击灭孙氏之战,张平南率军奋力死战,却不占寸土,何也?皆为维系两家之好,使同盟之谊得以延续,令曹操不敢南觑我两家……”
诸葛亮地一番陈辞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荆州群臣多半被其说动,凝神思索了起来。
“既有心维系与我荆州之好,为何那甘宁三番两次挑衅于我?”黄祖尤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据亮所知,甘宁将军似与黄将军有些私怨,或许心下有些不忿,故有此举……”诸葛亮和声解释道,“张平南已就此事告诫过甘将军……”
诸葛亮话说到这里,黄祖也不便再纠缠什么了。 毕竟荆州群臣皆知黄祖与甘宁地那些私人恩怨,再纠缠下去,丢得就是黄祖自己的脸。
“张飞虽未占豫章诸郡土地,但未必没有此心……”蔡瑁冷冷说道,“当日我率大军攻克庐陵新兴县时,曾寻获一封绢书。
那绢书正是张飞令孙家残逆向其归附的劝降书,这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如此重要文书,孙氏岂会轻意拉下?”诸葛亮正色说道,“这分明就是离间之计,意欲分化我两家,甚至内自相斗。 其时惟有如此,孙氏才有扭转乾坤之望。
孙氏亡臣周瑜极擅诡谋,此计必由其所出。 亮甚至有些怀疑,此次刺杀刘荆州之谋,亦可能是其死前遗计……”不得已,诸葛亮只好将亡故的周瑜也拖了出来。
至此,厅中众人再无可辩驳。
诸葛亮以一己之人,成功说服数十名荆州重臣、宿将,消除了刘备的刺杀嫌疑!
“如今冰释前嫌,正是再好不过!”一直沉默地蒯良开口说道,“如今主公骤逝,军民惊惧,正是我荆州危急存亡之际,许昌曹操极可能乘机来攻。
曹军残暴贪婪,天下皆知,徐州数十万亡魂即是明证。 若荆州为其所下,非但田舍财物难以保全,荆州百万子民性命更是难存!能维系与刘皇叔之盟,于我荆州极利。
”蒯良特意提及“田舍财物”和“性命”,目的非常明确,正是为了提醒蔡瑁。
这一招果然生效!
蔡瑁面色不住变化,小半晌后,点点头说道:“吾亦信刺杀主公之事,非刘皇叔所为。 先前心中气愤,言语有些无状,还望勿要见怪!”
“蔡督忠挚之士,正因心系刘荆州才有如此真性情之举,我等敬佩尚自不及,何敢言怪?”孙乾见诸葛亮成功化解危机,心中喜悦,接口说道。
“恩~!”蔡瑁满意地点点头,沉声说道,“为今当务之急,一者为寻觅刺杀元凶,为主公报仇血恨;二者则需尽快稳定荆州形势,以防外敌觊觎……”
“蔡督所言甚是……”宋忠等人立时附和说道。
“这寻觅元凶之事,可命人加紧进行!”蔡瑁完全将自己当作了主事之人,大咧咧地说道,“但最要紧地,还是稳定荆州军心、民心!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荆州若不能速立新主,难免生出祸端!诸公有何高见?”
“德珪,主公丧期未了,此时谈及策立新主之事,未免有些不敬主公!”蒯越明了蔡瑁心思,冷声阻止道,“更何况,大公子为主公嫡长子,继荆州牧之位理所当然,有何‘高见’可询?”
“大公子继位?是主公之意,还是你异度兄之意?”蔡瑁冷笑说道,“其实,主公早有继嗣文书……”
“什么?”蒯越眉头一蹙,失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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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下,孙乾与诸葛亮静静地留意着即将发生了继嗣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