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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问君能有几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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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佳人醉断人肠,只听筝音悠扬,如水的旋律中,又响起紫吟柔美的清音:“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粉色的光影中,舞者身着粉红的衣裙,迎着漫天飘飞的花瓣,和着清风明月,伴着烛影微光,是那样的袅娜绰约。人世间的际遇正是如此,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分不清是花是雾,散不尽落寞离愁。

    接下来,是仿自夜宴中的面具舞,白色的舞衣,白色的面具,诡异的乐声,给今晚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悲凉。那是一种阴柔的妖艳,一种萧墙内外的愁怨,更是一种神秘的悲哀。带上面具,难道就不是自己?面具戴久了,即便是摘下,可还是最初的那颗心?

    李煜的眼中似有泪光,面对赵炅,他不会趋炎附势,更不会低头谄媚。勾践带上面具,换回了重回故国之日,然后卧薪尝胆一雪前耻;阿斗带上面具,极尽拍马之能,所以能够终老。而李煜不是他们,他只是不肯戴上面具的一介书生,既无复国的希望,也没有谄媚的本事,所以,他才会生存得这么艰难。我知道,今晚的舞蹈确实是有些哀伤了,所以下一支舞安排了火凤。我一身红色,在舞者们扮的烈火中辗转腾挪,这是对飞琼遭遇的不满,更是对皇权的抗争!飞琼啊,你明白吗?我是盼着原来的你可以回来啊!焚身以火,让爱烧我似火。燃烧我心,颂唱真爱劲歌!

    最后,烈火燃尽。我则换上了流光华彩的舞衣,那是新生地不屈灵魂!凤凰浴火可以重生。飞琼本就是飞上琼枝的凤凰,因为亡国之恨,让她深陷泥潭身世堪怜。而我,等待着她的重生。

    飞琼看着场中地我,慢慢站了起来。颤声问道:“羽衣,这支舞可是为我而跳?”

    “是的!”我说“姐姐,抛却过去,一切就都是新地!”琼注视着我,走上前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在这一握之中,我知道她懂了。

    飞琼咬咬嘴唇,疾步走到场中间。对李煜说道:“夫君,飞琼很久没有为你起舞了,今日正值七夕。飞琼愿意一舞,为夫君庆祝生辰!”

    “好!”李煜说:“很久没有看飞琼跳舞了。飞琼想要跳哪一支。从嘉亲自为你操琴。飞琼说道:“当年,夫君和姐姐共创舞曲醉邀舞破和恨来迟破。飞琼一直不敢尝试,怕跳不出姐姐的韵致。夫君说过,舞由心生,只要心在,这两支舞又有何难?”

    李煜点头,为飞琼奏响醉邀舞破。我从未见过飞琼跳舞,以她从前的尊贵身份,是不可能在大殿之上当众起舞的,我真地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出色。我知道,飞琼的姐姐娥皇,一直都是她和李煜心里的一个结,今天飞琼跳出这支舞,是不是已经准备放下过去了呢?

    醉邀舞破的曲子,很是浪漫唯美,当初娥皇创作这一曲的时候,一定是满怀爱意的,只见飞琼在乐声中急速地旋转,身姿袅娜,神态温婉,那绵绵的爱意又岂会输过娥皇?我看呆了,直到李煜的琴声停了,我的心还在为飞琼而悸动。她在今天跳当年姐姐地舞蹈,无疑是告诉李煜,对他付出的情意,她丝毫不少于娥皇!

    李煜的双手停在琴弦上,他地神色当中,又岂止是感动?飞琼微微一笑:“夫君,还有一曲!”

    李煜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弹起了恨来迟破,这一曲太过悲凉了!乐声拨动人心,那是来自江南的乐曲啊!飞琼在场中间旋转,舞尽了我们这些异乡异客心中地寥落,撩拨了我们心底思乡地情绪。对故国的思恋,犹如一曲悲歌,在每个人心头萦绕;对烟雨江南地怀念,让在坐的天涯人黯然神伤;而我们一腔的亡国之恨,更是满座的泪洒衣襟!

    飞琼舞罢,李煜站起身,脸上泪痕犹在,他神情凄楚地看着大家,悲声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的泪啊,夺眶而出!李煜,李煜,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首绝世的虞美人,竟会是在这个时候所作!

    满座的唏嘘怅然,满座的热泪沾襟,这歌舞怎么也进行不下去,索性不跳了,我端起杯子走到李煜面前:“侯爷,羽衣敬您一杯!”

    李煜微笑着,轻声说:“羽衣,你忘记了吗?我说过,以后你对我就像对从若那样,我想听你叫我从嘉!”

    我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说道:“好的,从嘉,饮了这一杯,从此以后一生无忧!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重回江南,金陵也好,扬州也好,从此不管世间的纷争,不被烦事困扰。”

    “好!就与羽衣饮了这杯!”李煜仰头一饮而尽。席间众人纷纷敬酒,李煜一一致谢,飞琼含泪凝望着李煜,目光中尽是痴缠。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怎能不觉得悲凉?李煜啊,阅尽了千重帆影,看遍了花开花落,难道这世间为他留下的,只是哀伤?

    从若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我,那眼神中有着一种熟悉的落寞。从若,从若,我突然间明白了,从若一直不娶妻,也是因为现在的尴尬身份,而什么样的女子,可以抚慰他心中的寂寞忧伤?

    见我在看他,从若自嘲地一笑,我走过去,低声地说:“从若,你最近话越来越少了,你要开心些才是。”

    从若还是微笑着,一如从前的温柔,他说:“若是想开心就可以开心,那该多好。”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从若,你你该成家了。”

    从若笑笑:“羽衣,你记不记得你在成婚那天,问了小侯爷一个问题?”

    我说:“记得啊。”

    从若点点头说:“我也一直记得,羽衣当时问,天涯尽是芳草,为何侯爷只愿娶你为妻?小侯爷回答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个答案,想必羽衣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看着从若,我已经猜到他要跟我说什么,果然,从若微笑着,轻声对我说:“在我心里,也是这个答案。”说完,他依然微笑着,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李煜的方向走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片。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然后慢慢把我拉进怀抱,那胸膛是如此温暖!我回过头,石沐风抬手拭去我的眼泪,轻声说:“瞧你,总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我使劲儿擦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拉过飞琼,喊来云仙她们,我笑着说:“今儿个是七夕,有谁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了吗?”

    云仙说:“我听到了,牛郎织女说,今年的相会格外好,有最美的佳人起舞,真是不同往年!”

    璇儿说:“我也听到了,他们说,难得侯爷的生辰就在今日,以后要保佑咱们侯爷和郑国夫人回金陵去!”

    飞琼眼里又闪出泪光,喃喃地说道:“金陵。。金陵若是有幸回去,哪怕是隐居务农也好啊!”我拉着飞琼的手,坚定地说:“姐姐,一定可以回去,一定!”

    这时,外面有人高喊:“圣旨到!”

    顿时,满院的人都跪下接旨,来的是赵炅身边刘公公,只听他高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陇西郡公李煜,恰逢七夕之日生辰,特赐御酒一杯。”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突然想起,以前张欣欣曾经告诉过我,李煜是被皇上下牵机药毒死的,赵炅,你好狠,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李煜谢了恩,接过了那杯酒,那酒的颜色我见过,是那种动人的翠色,可这美到极致的颜色中,竟暗藏着夺魄的杀机!

    李煜端起酒杯,眼看着就要一饮而尽,我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能喝,酒里有毒!”

    所有的人都惊诧地望着我,李煜的手颤了一下,抬眼看我,我上前一步:“从嘉,你把它倒了,这酒里有毒!”

    刘公公大声喝道:“大胆!倚阑郡主,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是么?我是大放厥词么?”我问“若是酒里没毒,公公可敢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