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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哥?”
叨着一根烟,在吧台里调酒的于叔一怔,侧过身子在烟雾迷蒙的暗色灯光里循声看去,而后全身一僵。
三十岁出头的梁绮挂着一抹成熟的笑容穿过人群走上前。“于大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她的声音永远都是轻轻柔柔。
迅速的换上一贯淡然的笑意,他面露欢迎:“好久不见了,梁小姐。”
她坐上吧台边一个空位“什么时候从梁绮变成梁小姐?因为几年不见,彼此陌生了吗?”
于叔只是笑了笑,为她调了杯“pilady。”
“你回来多久了?”
“两天而已。这两天来我一直待在老家,你是我头一个见的熟人,知道为什么吗?”
“老朋友嘛!”于叔淡淡地笑着,温吞的态度让梁绮皱起细眉。
“你还是没变。”她说道。
无论是在外貌上或是躲避话题的态度都丝毫未变,他仍是那个不愠不火的于大哥,遇见不愿回答的问题就不急不缓地拨开它,她想。
“是吗?你什么时候回日本?”他随口问道。
喝了口甜腻的酒,她轻柔回答:“我打算留在台湾。”
他擦着酒杯的手停了停,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平复;沉于自怜情绪中的梁绮并没有注意到。
“我以为你的工作在日本。”于叔的声音更轻了。
“但我的生活、我的朋友都在台湾,申请调回台湾分公司是我多年的目标,于大哥,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为什么不?你回来我们都很开心,风鹏、云涛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为你庆祝”
“你呢?”她只想知道他的反应。
“我”他挤出笑容。“当然开心。”
“你的态度似乎不这么说。”
他耸耸肩。“你明知道我的个性,不愠不火,像个慢郎中。”
她凝视着他,似乎想把他看个够。“不知道哪个人才能引起你强烈的喜怒哀乐?”她略带羡慕道。
于叔笑了笑。“过于浓烈的哀乐只会伤身,像我这种人只适合慢火火敦煮的生活。”
梁绮盯着他忙碌的侧面,那股淡然的儒雅气息仍然毫不保留的散发在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身上,她以为离开台湾几年,不但景物变化不少,就连人也会改变不少,至少在见到她思念已久的于大哥之前,她是如此认为。但如今面对他,方知不但没改变的是他,就连她也未曾变过,至少那颗心是不变的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满腔热情全付诸东流。
“老爸?”于敏儿忽地打断梁绮的思绪,她身后跟着一脸愧疚的骆小小。
“倦鸟知返了?”于叔朝刚回来的敏儿笑笑。“你带你的朋友去逛了哪些地方?”
“我”敏儿不知该如何启口,忽地,她的眼角瞄到梁绮,吃惊的尖叫一声:“梁姊?”
“很高兴台湾还有人这么热烈的欢迎我。”梁绮若有所指的瞥了眼表情平静的于叔。
敏儿热切地占住吧台另一个位置“梁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一声?”
“我才刚来就来这里报到。这是你的朋友?”
敏儿这才注意小小还站在一旁,急忙拉她过来,在喧闹的人声中喊道:“她是我学校同学骆小小。小小,这是我从小认识到大的梁姊。”
“梁姊。”小小苞着敏儿一块叫。
“你是骆小小?”梁绮勾起一道遥远的回忆。
“梁姊,你们认识?”敏儿看着摇着头否认的小小。
“不,我们没见过面。”梁绮开始打量起骆小小。“我想只是名字相同吧”
“很少有人叫小小,我倒想见见你认识的小小苞我的小小差别在哪里?”
小小用力推了把敏儿,差点把她推下高脚椅。“谁是你的小小?”
“喂!喂!你敢这样说话,忘了你还在服刑当中?”敏儿威胁。
小小一听,马上满脸愧色。“你记住,等我还清后,你就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于敏儿向来只关心眼前事,至于几百年后的事还没有那份心思去理。”敏儿哈哈大笑,气得小小杏脸生怒。
“敏儿,小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还需要‘服刑’?”于叔颇感兴趣。
两个女孩马上垂下睫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小怯怯的瞥向一脸和善的于叔!“于叔,在台北我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只要我做得到。看你们的样子似乎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没这么严重吧?”
“差不多了。”敏儿给小小一记白眼。
她想到她的宝贝车就心疼。
她恨不得把她的威胁付诸实现。
于叔笑着摇摇头,给她们两杯可可。
“老爸,我以为我们成年了。”她抗议。
“但在老爸眼里,你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他淡淡回答。
“太不公平了。梁姊,你评评理,好歹我也二十出头了,没必要在自己老爸的pub里喝牛奶、可可这些给小孩子喝的饮料吧!”
梁绮笑了笑。“傻丫头,听起来你似乎急切的想当大人,有时候童年反而是最珍贵的回忆。”她深深地望向于叔。
“问题是,我已经毕业了,是个如假包换的成人了,你说是不是,小小?”
“我的意见是,你似乎忘了我的问题?”小小低声说。
恍然大悟后,敏儿吐吐舌。“对了,我差点忘了。老爸,小小想拜托你一件事,这是我朋友头一次拜托你,你可别拒绝,我会生气的。”
“我洗耳恭听。”
“于叔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小小悄声说,在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若不是于叔仔细倾听,他几乎只看见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
“找工作?你不是北上来见你的毛叔叔吗?”他没有注意梁绮一闪而逝的惊奇。
“但临时出了点问题,我欠了人一点钱”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于叔在某些时候相当“阿沙力。”
“不。”她连忙婉拒“我想自己偿还。”
于叔想了想,笑笑“你就当是我借你好了。”
碧执的摇摇头,小小抿起嘴:“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偿还。”
叹了口气,于叔接收到敏儿的眼神。原来这小女孩有一颗强烈的自尊心,他想起前晚风鹏嘲笑她,而她反唇相稽的模样,他早该知道的。
点点头,他终于想出解决之道:“好吧!反正我这里还缺几个服务生,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做好了。”
他没有想到小小仍是一迳地摇头。
“那跟从于叔这里要钱是一样的,我希望于叔能帮我介绍其他的工作。”小小顽固的说。
敏儿对着她老爸无奈的耸耸肩。要劝她早劝了,何必等她老爸花心思来劝,小小的个性,她摸得最透。只要是小小犯的错,她绝对会独力承担,这也是她所以打算工作来赚钱赔偿顾风鹏撞坏的车子的原因,任敏儿怎么说都说不通。
骆小小不仅有颗自尊心极强的心,更有一副顽固的牛脾气。
于叔只好点头。“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就帮你注意注意。”
小小笑逐颜开。“谢谢于叔。”
“好了!你们还没吃晚餐吧?敏儿,上楼让小小看你的厨技去。”于叔赶她们上楼。
小小吃惊的瞪着敏儿:“你会做菜?”
“废话。”敏儿得意扬扬。“我于敏儿或许念书不是顶尖好手,但论厨艺,可是一流。”
“可是你在南部念书表现的可不是这样;你唯一会做的就是蛋炒饭。”
“没错。我是只会做蛋炒饭,而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千里之外还能芳香喷鼻的技术,这还能不算是一流一吗?”
小小夸张的翻了翻白眼。“我早该知道你牛皮功夫一流。”
“谢谢夸奖。上楼吧!”敏儿笑着推小小上楼。
梁绮挂着笑意望着她们消失在厨房。“敏儿和那女孩都是好女孩。”
“天真无邪是我一直希望她们保存的特质。”于叔淡淡回答。
“她叫骆小小?”
“你真的认识她?”
“她是来找某个人?”
“听说是她的‘长腿叔叔’,姓毛,可惜还没见过面。”
泛起一抹神秘笑意,她扬眉。“什么时候约风鹏过来?”
“你想见他?”
“不,我是想让他见见小小。”
于叔难得笑出声。“你想做媒婆?他们不但已经打过照面,而且已经领教过对方锋利的口舌。”
她一怔。“他们”
“只差没在这里动手。”
梁绮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上回我见到风鹏的时候,他的绅士风度还没退化,怎么可能对待一个小女孩这么恶劣?”
“恶劣?你该见见那两个孩子见到风鹏他们的时候是怎么情景?”
“也许你愿意告诉我?”
“可迪他们正打算裸舞。”
梁绮睁大眼。“裸舞?”
“没错!只要再差个几分钟,包准一场精彩的男子裸舞会在她们眼前展开。”
梁绮突然不顾淑女的哈哈大笑,连于叔唇边也泛出笑意。
“我真后悔没赶得及这场精彩的画面。”梁绮笑着擦掉眼角的泪珠。
“那简直精彩得无与伦比。”
梁绮很高兴于叔打破了横隔在他们彼此之间的一道墙,即使只有数分钟的时间,她也满怀感激。
“我期待他们再相遇的时候。”她微笑道。
“我也是。”
在气氛高雅宁静的咖啡厅里,许曼娜不禁再次审视坐在眼前风度翩翩的连云涛,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时而流露出淡淡忧愁”而深情款款的眸子,在在都是女人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
就连许曼娜也时常后悔自己当初选择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老实但不出色的长期饭票。
想到这里,她就不禁懊恼当初自己的目光短浅。刚大学毕业的连云涛连自己都养不活,在爱情与面包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面包,嫁给了拥有美国籍的丈夫连云涛的堂哥,连尔钦。连尔钦虽然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高大壮硕的身材,更没有她所向往的浪漫情怀,但他有的却是数不清的钞票,吃喝不完的家产事业。
扁是这点,就足以让她下嫁于他。
可惜她忽略了一点,连尔钦纵然有一辈子吃喝不完的金银矿,却让她夜夜孤枕难眠;不是因为他花心在外,只因无数家产事业全靠他一人打点,每个礼拜能见到他一面,就该谢天谢地了。而今在度过无数漫漫长夜,经过十年的岁月洗礼,她终于认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下定决心与连尔钦离婚,搬回台湾;不仅如此,她还特地打听到连云涛的消息,在乍见他英俊一如往昔的外表与稳定的事业后,一丝温热的感情悄悄的从她心底升起。
在打听他还没有固定女友后,她打算与连云涛重拾旧欢。
如今她花了两年的苦心,换得的身份仍不过是连云涛的女朋友。
至于结婚,他连谈都没谈过;再加上他最近若即若离的态度,她担心
“你在想心事?”连云涛礼貌的打断她的思绪。
回过神,许曼娜挤出完美无瑕的笑容。“我在想你。”
女人的青春晃眼即逝,她都已经是三十三岁的女人了,她不打算再花个两年的时间感动连云涛。
“想我?”连云涛的表情似乎没有以前的那般起劲。
她想起他乍见她时,他眼里的狂喜冲走了那抹感伤、那抹心痛或许是她故意忽略,那抹感伤与心痛却一直留在他眼底。
“是的,我在想这么多年,你仍然没有结婚的打算是为了什么原因?”她刺探。
啊出淡淡笑意,他回答:“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令我心动的女子吧!”
“或是你已经不再信任异性了。”她露出自认惭愧到足以感动他的表情。“要不是当年我”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不提你就会忘了我曾经背叛你的事实吗?”她想直视他。
他刻意躲避她的眼神。“不是背叛,而是一项公平的选择。你选择了尔钦就是最清楚的表态了,不是吗?”
“那只是因为我还年轻,分不清楚真爱”
“无论如何,事实已经促成。”他冷淡的说。
“我跟尔钦离婚也是事实,尤其我回来找你更是我爱你的证明,你还不明白吗?云涛,对你的感情,我始终没变,变的人是你”“我也没变。”
她惊喜的望着他:“你是说,你也爱我?”
连云涛沉默半晌。“人总是会随着时间成长。”
她的心倏地沉到谷底。“你不爱我了?”
“十年的时候很长,十年间可以发生任何事,能维持原状的不多,尤其是感情”
“我只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变了吗?”
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我对你的感情始终不曾变过。”
她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他话中有话。
“既然如此,我们都是成熟的人了,你年纪不小,也该是论及婚嫁的时候了。”
不是她许曼娜向来厚脸皮,只是青春一去不回,连云涛就算四十岁不结婚,仍列得上黄金单身汉的排行榜。但女人就不同了,过了四十可以算是一枝花,但只能算是一枝快凋谢的花,她不是对自己的行情没把握,只是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不婚族流行,但毕竟是少数。她担心,担心连云涛会变心、担心自己的容貌逐渐苍老、更担心有一天她在连云涛身上花的功夫会比不上一个青春小女孩。
她必须加快脚步。
尤其最近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不再出现在他眼底,她更慌了。
她注意到连云涛的沉寂,局促不安的笑了笑。“你没有同感吗?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是很短,对彼此了解够深了”
“我一直很奇怪你跟尔钦离婚的原因。”他突然问道。
“为什么突然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你嫁给他的原因不外乎他家财万贯,比起我这个穷小子,他的确是强多了,而尔钦对你的疼爱更甚于我,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他的?”
“如果我说,我不曾爱过他呢?”
他的表情没有改变。“结婚十年也能培养出一些感情。”
“如果他肯留在家里或许还有些可能,怪就怪在十年来他放在事业上的心比放在我身上的多。”
“如果你们之间有个孩子,可能会更好吧?”他随口道。
“有个孩子只是累赘,如今我只庆幸结婚十年没生下个一儿半女。”
“我相当喜欢小孩。”他忽地说道。
她挤出微笑,表情不太自然。“如果你喜欢,我愿意为你多生几个。”
“曾有一度,我的确是这么幻想过。”
“那么你的梦即将可以实现。”她满心欢愉。
“可惜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一场空梦。”
“云涛!”她脸变了色。
长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我送你回家吧!”
她耐住性子,露出妩媚笑容。“也许今晚到你家”
“我有个室友。”
“依你的能力,你早不需要与人合租,你可以自己搬出来,我认识几个”
他打断她的话:“我和风鹏都有能力搬出那个狗窝,可是那份兄弟般的感情足以让我们连系在一块。十年多的友情,我不想搬离那里。”
他没指明,当初若不是风鹏一掌打醒他,让他重新振作,他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连云涛,为此,他永远把风鹏当作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即使是为了许曼娜,他的初恋情人,他也不会为了她而舍弃兄弟朋友。
“好吧!既然你那里不方便,可以到我那里去”她重换上一副娇艳笑容。
摇摇头,他拒绝了她。
“今晚,我和可迪他们有约。”他找理由搪塞。
他始终无法理清心中感受。
自从两年前许曼娜出现在他生活之中,他感动、狂喜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她曾是他大学时代的初恋情人,是那一段他最单纯、最活泼的时期所付出一片真情的对象。为了她,他两年来不曾再交往过其他女人。
即使她曾下嫁他人,但他以为他仍然爱她。
只是现在他对这份感情不再肯定了。
他爱的是现实生活的她抑是十年前的许曼娜?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只明白无法断然割舍这份情,却又对她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
就连他也分不清自己矛盾的行为。
他只有顺其自然。
她气极了。“原来为了朋友,就忘了我?”
“事先约好的。”回过神,他笑笑。“来吧!今晚天凉,我送你回家。”
无奈之余,她只好结束这场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诱惑。
事实上两年来的诱惑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这就是她怀疑连云涛对她似有情若无意的原因。但她明白男人心,既然连云涛引开话题,不谈婚姻,她也无可奈何,她可不希望狗急跳墙,逼急了连云涛,对谁都没有好处。
其实她大可与其他男人交往,也不致于让自己虚度两年青宵。她唯一缠住连云涛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旧时情,更因为她嫁了文质彬彬而又事业扶直摇而上的连云涛,不但会使男人羡慕女人妒忌,她的虚荣心更可获得满足。
她当然不会放过连云涛。
除非她能再遇上更好的人选。
宋劲飞一见钟情了。
三十二岁的他这才真正体验了什么叫“一见钟情”的感受。
自从单身告别会那一晚见到了于敏儿之后,他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她娇俏的模样。
就连上班,他也在电脑萤幕里看见了于敏儿的倩影。
他吃惊、不解、更有一种被绑住的感觉。
他才不过三十二岁,就要挥别大好的黄金时期,他不甘心,更不愿屈服。
他想起于敏儿的淡雅之美。她的确是个美人,但他宋劲飞交往过的美女个个比她成熟有风韵,她根本只能算是含苞待放的玫瑰,他如此告诉自己。
可惜,他抹不去日日夜夜脑海滞留的倩影。
所以,他决心转开注意力,在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里挑了一个从事模特儿行业的美女在浪漫餐厅共享烛光晚餐。
然后,他睡着了。
在无聊呆板的谈话中,他竟然当着女伴的面打起瞌睡来。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他三十二年钓女人的经验中,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的挫败。
他甚至在短短几分钟里的睡眠中因为梦到了于敏儿而发笑。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他!
他不得不开始思索这个可能性。
在女伴的抗议声中,他无奈地匆匆送她回家。
然后,他独自思考了一整夜。
当东方微曦之际,犹自清醒的他向命运臣服了。
因为他不想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为了思念一个女孩而茶饭不思。
他不知该感谢或咒骂造物者的安排,竟让他遇见了他命中的克星于敏儿。
他只知道他决定顺应天命
追到于敏儿。
想到这里,心中一股无法控制的喜悦开始泛滥,几乎淹盖了他整个人。
直到此时,他才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他满意的微笑。
骆小小欢天喜地的奔进pub楼上那间卧房,正洗完澡的敏儿包着一条头巾走出来。
“喂!小小,你是发了什么疯,当我的地板是舞场,任你跳个过瘾,是不是?”
小小弹跳到床上,一脸喜悦的望着她。“你猜,有什么好运降临到我身上?”
“这还用说,一定是你的毛叔叔来信了?”
“不是。上回写给他一封信,到现在音讯全无。”说着说着,小小一张小脸又成了苦瓜脸。
敏儿暗恼自己说话不当。“算了算了,一定是他还没有回国。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好消息,让我一起分享分享如何?”
瞬间,小小的脸又恢复光采。“于叔替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原来老爸真这么神通!是哪里的工作?”
“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生,说好只是短期的。”
“这么说来,你很快就可以还清欠那个顾风鹏的钱了?”
“那还用说!我恨不得现在就把钱还给他!”
“其实他也不在乎你还不还钱的。”
“他不在乎,我在乎。我可不想欠他那种人任何一毛钱!”
“那种人?你认为他是那种人?”敏儿好奇道。
“自作聪明、目中无人、无事生非、虚有其表、华而不实、不可理喻、獐头鼠目、刚愎自用的狂夫!”她做一个总结。
“天啊!”敏儿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的中文造诣这么棒。有没有意愿去国外教教那些老外中文哪?”
“于敏儿,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小小。你对他的敌视简直不可理喻、毫无道理嘛!”
“光凭他那副嘴脸,就让我恨入三分。”
“我看不只是他,全天底下的男人你都恨之入骨,除了你毛叔叔之外。”
小小瞪着她。“原来这就是我的好朋友,到了思春期就站在男生那边攻击我。”
敏儿丢过去一个枕头。“你在胡说什么!我于敏儿向来不会重色轻友。”
“说是容易,就可惜行动上困难了些。”
“骆小小!”敏儿板起脸。
小小唇边带抹笑意。“瞧!才不过几句话,你就气成这副可怕的样子,更别谈我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连眼睛前都一片红雾了。”
“小小,这不一样。”
“对我而言,都一样。”
“他是无心的,我相信老爸的朋友都是正直而诚实的好人,他们绝不会故意攻击别人。”
“原来于叔的朋友都是好人,就你于敏儿的朋友骆小小不算是个好人,专拿别人当出气筒。”
“骆小小,你强词夺理,连我也一块骂进去了,是不是?”
小小耸耸肩。“不是骂你,只是哀叹自己交了个好朋友。”
“算了。以后我谁也不护,让你去跟那个男人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不拼你不开心,到时候两败俱伤,他对我没法子交代,你也没办法对老爸交代,不管你们了。”
“喂!喂!你是不是于敏儿呀?”小小笑闹的勒住她的脖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区区在下我就是于敏儿是也。”
“那你是不是骆小小的死党?”
“可能吧!只是她不先谋杀我。”
“既然是我的死党,帮着外人说话就是不对,罚你煮宵夜给我吃。”
“炉火纯青、芳香扑鼻千里之外的那个?”
“蛋炒饭?”
敏儿点点头。
小小大叹口气。“除了早餐、午餐是蛋炒饭,晚餐也是蛋炒饭,不介意来点新鲜的吧?”
“如果你想吃人肉叉烧包,我倒是不介意。”敏儿做出一副要剁她肉的凶狠模样。
小小大笑出声。“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等我把上等人肉给拿到手再说。”
“那个顾风鹏?你不怕他皮肤黑,吃的肉是乌漆抹黑的,让你倒尽胃口?”
小小瞄了一眼敏儿。“不然就让你的细皮嫩肉来顶他的好了。”她开始搔起敏儿的痒。
两个女孩再度笑倒在床上。
彼风鹏简直几欲发疯。
面对女人,他一向彬彬有礼,一副大众情人的模样。可是面对婚姻可就完全变了样。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就成了女人眼中的猎物,只要一有机会就恨不得全部吞下,也不管是否消化不良。
一如现在。
他约了一个相处三个多月,风姿绰约的佳人在西餐厅共度一个浪漫夜晚,却发现自己像是即将被食的猎物,被一双挥眈眈的眸子盯紧着,随时想把他收入猎网之中。
他必须步步为营,方能脱困。
玛丽犹不知他的心思,直向他撒娇。
“风鹏,反正你也老大不小,该是结婚的最好时机了。”
“是吗?”他随意道。
她点着头。“昨天我看见一套新娘礼服,简直就像是为我订做的,等吃完了牛排,我带你去看看。老实说,我很想买下它,虽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但总是值得纪念的,不过要是你坚持,租礼服也无妨。”
风鹏只是笑了笑。
“风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
“你的意见如何?”她满心期待。
“这种事不该问我。”
“不问你,还能问谁?”
“应该问新郎才对。”他像教导小孩子般教她。
她一脸困惑。“但新郎是你哪!”
他眉一扬。“我有向你求过婚?”
“没有,但我一直以为”
“我们是朋友。”他流利接道:“一直是相当好的朋友,可惜现在个性不合,所以只好分手了。”他惋惜道。
“分手?”她尖声道。
他冷静的点头。“也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但我们是论及婚嫁的情人呀!”
“我跟你谈论过婚姻?”
“没有,不过我们相处也有三个月”玛丽完全不知所措。
“当初交往是为了排遣彼此的寂寞,既然如今已经没有共识”顾风鹏冷淡道。
为了单身,为了自由,他不惜冷言冷语。
“所以你决定抛弃我?”她的面容有一丝扭曲,双手紧握着水杯。
面对这种情况,顾风鹏实在无法相信当初他会对这样纠缠不清的女人感到兴趣。
“没有挽回的余地?”她问。
叹口气,他摇摇头。
她两眼直视前方。“算了,我方玛丽也不是个死缠活赖的女人。你不要我,还有其他男人等着排队,只不过”
他松了口气,没注意到她突然提升的情绪,以及他身后走来的一个侍者。
“只不过什么?”他甚至能换上一张笑脸,轻松的面对这一餐。
“只不过你实在需要一些教训。”话说完,她就把水枰朝他脸上泼去。
虽然不敢说自己是运动好手,但机灵还有一点,顾风鹏一看她脸色忽地不对,一举起杯来就朝他泼来,他眼快身子更快,毫发不湿的及时避开她泼出来的水。
而他身后的侍者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甚至可以说是运气有些差。
半杯水全泼在她一张脸蛋上,就连她手里端着的两杯咖啡也遭受其殃。
虽不是他的错,顾风鹏还是转向侍者,向她道歉。
一双吃惊的眸子对上另一双愤慨的眼睛。
那个大看他们跳脱衣舞的女孩!
那个开快车而不知死活的丫头!
骆小小。
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眼睛,更无法接受这又一场的“奇遇。”
“好久不见了,跳裸舞的先生。”小小不愿正视流淌在她制服上的湿渍,极力维持礼貌。
“是好久不见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叫顾风鹏。”他特地板起脸,忍住大笑,忽视她那股可笑样。
方玛丽一来一往的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可以算是。”顾风鹏解答了这个疑问。
她眯眼打量骆小小算不上出色的容貌。“就是为了她,你抛弃了我?”
彼风鹏一计油然而生,趁着小小还来不及否认,他抢得先机:“你说得没错,跟你分手多多少少是为了她。”
小小瞪大眼。
方玛丽站起来。“我可以接受你抛弃我的事实,但为了这种女孩,我就太没有面子了。”
“这种女孩?”小小听不惯她的嘲讽。“你是什么意思?”
方玛丽斜睨她:“我没有想到风鹏的眼光差到这种地步,光论外貌,大街上任何一个女孩都比你强得多,他会看上你这种女孩?”
“看外表是肤浅的行为。”小小忍住怒气说道,她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没有外表的女孩当然只有这种藉口。”她冷笑,看一眼顾风鹏。“我不服输,但我把你让给她,没有眼光的男人即使我拥有了也不稀奇。”
彼风鹏真正松了口气。
方玛丽连声再见都没有说,就高傲的走过小小身边,走出餐厅大门。
走了一个方玛丽,只剩下浑身湿透的骆小小。
轻咳一声,顾风鹏只觉对不起小小,忙拿出一条手帕给她。“对不起,我一时找不出藉口,只好拿你当挡箭牌”
“这种男人最差劲、最懦弱!”她恨恨道,不情愿的接过手帕擦拭脸上水珠。
“或许我是差劲n懦弱;但能让她放弃我,我也宁愿当个懦弱的男人。”
“花心!”她斥道,不顾三三两两投射而来的好奇眼光。
他耸耸肩。“称不上是花心,只是未婚前人人都有权利交往,至于适不适合,只有等交往后才知道了。”
“这只是你安慰自己的藉口。我劝你以后最好找个像一只小绵羊般的女朋友,你说东,她绝不敢向西,你说停,她绝不会再踏前半步。”
“你在讽刺我?”
“只是一份建议。”
“我们没有必要一见面就吵架吧?”顾风鹏存心示好。
“就因为没有一个女孩不伏拜在你脚下,所以你才会说尽好话?”
彼风鹏有些耐不住她讽刺的字眼,从小到大他的火爆脾气是有目共睹的,能对一个对他有浓厚敌意、而又三句话里至少有两句半是讽刺他的话的女孩,到此刻还能保持高度耐性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迹。
而他现在却做到了。
他决定稍后褒奖自己一番。
“没话说了?”小小嘴角半嘲弄的卷起。
“如果我想钓一个女孩,对象绝不可能是你。”他话一说完,马上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受伤情绪。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指你什么美丑,只是认为我们个性火爆,相处在一块不消三分钟,准掐死对方。”他直觉的想安抚她受伤的情绪。
只因一股莫名的情感,他想。然后他试图忽略那股奇怪的感受。
他不忍见她受到任何伤害,甚至有股想保护她的欲望。
这简直说不通,所以他忽略它。
“反正我对你也没有兴趣。”她说。
唯一的兴趣是拿他做人肉叉烧包。
彼风鹏感到一丝受伤的自尊。“彼此彼此,这辈子我是绝不可能考虑你做我老婆。”
他无缘由的再补上最后一句。
小小哼了一声,抬了抬顽固的下巴,走了进去。
彼风鹏目送她的背影,只好招来了另一位侍者来结帐。
他顾风鹏绝对不会对她感兴趣的,他说服自己。
毕竟从他们头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是敌人n仇人,不是吗?
走出餐厅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于叔的话,然后他一脸恐慌。
欢快冤家?
上帝不会对待他这么残忍吧!他恐慌的想道。
他等待心中那股嫌恶感再度升起。
但奇迹似的,他的预期并没成真。
这点令他困惑不已。
带着不是十分反感的情绪与疑惑,他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