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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李惟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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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惟倒头灌了一壶冷水,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李惟开始回忆起整件事的过程。他买菜回来,不见了宝琴,走到门边,发现花盆碎了。小鼓害怕遭贼,拉他来房里,他发现少了银子。李惟站起身,出了屋子往偏门走去。

    他停在碎花盆旁,蹲子细细查看。花盆里的土撒了不少出来,泥土中依稀有几个凌乱鞋印,李惟眼睛一亮,正是宝琴的鞋底!他站了起来,左右寻找,但鞋印似乎只聚集在门口这一方之地,屋外没有,向里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除非宝琴脱下鞋子走路,不然多少会留下鞋底泥印。要不然李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宝琴不是走出去的!

    不是走出去,便是横着出去了。而自己是不会横着出去的,当时肯定还有别人!李惟心中大骇,四下细看,发现并无血迹才略略放心。

    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某种可能的场景。有人敲门,宝琴来开门,不知来者是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宝琴被那人带走,多半已被敲晕或麻倒。

    宝琴不过是个青楼小倌,李惟也早已辞官回乡,惹祸的并非他们,只怕还是冲着太子,最有可能便是三王爷的人。

    但三王爷的人为何要带走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宝琴?李惟蹙起眉头,额心微微发痛不行,他想不明白。另外一个谜便是那一百零八两银子。数目太过凑巧,几乎不可能是贼偷走的。这个约定是两人在帐中嬉闹时说的玩笑话,外人不会知道。

    但若与方才的假设结合起来,宝琴自站在门口后再未进入屋子,除非他身上揣着一百零八两银子去开门。怎么可能?李惟摇头暗嘲。他站在偏门外的巷子中,此处十分幽静,走到底转一个弯才是朱大壮家。

    若在此地劫人,镇上百姓无人看见也是正常。无论如何,这些不过是李惟自己的猜测,他也并无多大把握。李惟抬头看了看天色,离正午尚有一段时候,他要跑一趟曲城。不管宝琴如何离开曲南镇,多半要经过曲城。

    宝琴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动了动手指,颈后还在隐隐发痛,身上却被挨了一脚“这小子醒了!”宝琴一下子睁大眼睛,昏迷前的情景涌入脑中,眼前数人围着自己,更叫他不得不认清状况。

    他躺在地上,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有人上前摸了把他的下巴“哟,真醒了!”宝琴吓坏了,连忙往后缩去。另一人笑道:“他便是李惟的小娘子?”第三个人斥道:“别打他的主意!老大说了,要拿他去问李惟换太子。”

    先前两人大笑起来,宝琴心中却咯噔一声。不成!他曾向李惟信誓旦旦,就算被别人拿性命威胁,也不会拖累李惟。宝琴低下头,眼珠子一转,抬脸便可怜兮兮道:“诸位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呀?奴才并非李惟的娘子。”

    那群人一齐看他,一人蹙眉道:“你不是?那你是谁?”宝琴并不知道对方是否从玉竹那里确定了自己身份,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奴才名唤小鼓,是太子殿边的奴才。”

    “什么!”那人大怒“你是太监?”宝琴拼命点头,身子快弯成一只虾,这下实在冒险,万一被人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却听墙角突然传来嘶哑声音:“他说得不错,你们抓错人了。”宝琴一愣,扭头看去,才发现墙角稻草堆中竟然躺着赵驸马。

    幸好李惟和太子准备了复本,赵驸马果然叫人抓了。众人骂起粗话来,一人欺身上前便要脱宝琴的裤子。宝琴死命抓着腰带,哭喊道:“大人,莫要叫奴才出丑!”

    他装哭的本事一等一,眼泪落了满脸。宝琴毛发本就不算浓密,从前在青楼又用过些药,面上胡须几乎瞧不见,但脱了裤子岂不露馅!那人却还不依不饶,宝琴急得快要真哭了,门外却走进一个人来“闹什么!怎么那么吵?”

    便是先前同玉竹讲话的那人。他手下连忙道:“老大,这小子说他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不是李惟的人!”

    那黑衣人踱上前来,阴沉地盯着宝琴。宝琴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黑衣人冷冷道:“既然是个没用的小太监,杀了便是。”

    宝琴面色巨变,完了,这下弄巧成拙。已经有人拔出刀来,宝琴慌不择路,一转眼看见赵驸马正目不转瞬地瞧着自己,眸中透出惊惶神色。

    宝琴求生本能越过一切,看着赵驸马的脸上全是哀求。赵驸马咳嗽了一声,继续哑着嗓子道:“他既是没用之人,你们便不要滥杀无辜,放了他罢。”

    一人上前踹了赵驸马一脚“你自身难保,还敢管别人的性命!”宝琴身子软在地上,不住求饶:“大人,您饶了奴才罢!奴才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再回去的!”黑衣人蹙眉,催促道:“还不动手!”

    宝琴绝望地闭上双目,等待自己脑瓜落地。黑暗中,李惟带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大刀的疾风扑面而来,宝琴不知何处生出勇气,向旁边一滚躲过刀锋,随后爬起来没命地向门外跑去。

    众人又惊又怒,个个身负武艺,宝琴又哪里逃得掉?一人老鹰抓小**般拎住宝琴的头发,将他狠狠拖了回来。

    宝琴痛得大叫,叫声中却夹杂着屋外隐隐哨声。众人瞬间变了神色,带头的黑衣人一把堵住宝琴的嘴,凝神听了一会儿“不好,快转移!”

    众人七手八脚地架起五花大绑的赵驸马,一人指着宝琴道:“老大,这人怎么办?”黑衣人提起宝琴便往外走“不能叫他们发现行踪,来不及了!啧,你把他捆结实,和赵行一起扔在马车里!”

    于是宝琴有惊无险地捡回一条命。马车的后车箱内黑不溜秋,宝琴被绳子绑得无法动弹。赵驸马斜躺在他右边,低声道:“你怎么被他们抓来了?”

    宝琴同样压低声音“原来玉竹是他们的同伙,不小心被我看见了。”赵驸马顿了顿“难怪我一直觉得他眼熟。上次我去江府找江老爷,便来回见过他好几次,想来那时他就已经盯上了我们。”

    宝琴问道:“你呢?怎么被抓的?”赵驸马苦笑一声“刚出曲城不久,便落到他们手里。现下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竟全不知道。其实,我出来之前便已明白此行多半不吉,只是不能抗命罢了。”

    宝琴点了点头,却发现脖子被卡住“你别担心,账本应该还有一份。”赵驸马却忽然冷笑起来“恐怕太子手上的不止一份。”

    宝琴一愣,赵驸马道:“我走得紧急,又将账本细心藏好,自己还未来得及翻看。后来被抓,账本被搜走,我才知道太子给我的根本是空账本!”

    宝琴一惊“空账本?太子为何要这么做?”赵驸马哼了一声“你以为现在追着我们的是谁?都是太子的人!他根本没打算让我送账本去京城,只想叫我做饵,引出三王爷的手下,好让他再一网打尽。”

    宝琴听得发愣“这、这么说,太子其实根本没有危险?”赵驸马道:“他上次吃了大亏,怎会没有准备?既然能派人来追踪这边,想必李家周围也定有人暗中护卫。”

    宝琴第一反应却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李家若是安全,李惟想必也没事。但是玉竹万一玉竹在井中下药,别人可会发现?他一会儿释然一会儿担忧,连叹了好几口气犹不自知。

    赵驸马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这些事我全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太子真是好手段,为了叫我当诱饵当得像一些,竟一个字也不曾透露!不过,李惟知道多少,我便拿不准了。”

    宝琴听得不高兴“李惟也被骗了,他才没跟太子串通。”赵驸马似笑非笑“就你这个脑袋瓜,拿什么和太子争?”

    宝琴气恼,总不能道一句李惟就喜欢脑袋简单的顶回去。方才情况紧急,他与赵驸马好好说着话倒没什么,一沉默下来却觉出别扭。宝琴暗道现下不是计较过往恩仇的时候,心中平复了会儿,便开口道:“刚才的事,谢谢你替我扯谎。”

    赵驸马轻声一哼,黑暗中却叫人只想说出实话:“别谢我太早,我们还不知能活到几时。他们现在留我一命,大约是想要挟公主和皇上。若有机会拿你的命换我的命,我还会卖你一次。”

    李惟直到快天黑了才回到镇上。他在曲城找了大半天的人,却一点音信也无。李惟没有先回家,直接去了学馆。白日里许先生听说这件事,也着急得不得了。许先生果然还没睡,一见李惟便将他拉进屋子“宝琴找着了吗?”

    李惟摇了摇头,失望得说不出话来。他强撑了一天,许先生与他情同父子,李惟再难以伪装,满脸焦急无措。许先生叹了口气,摸了摸李惟的头发“你莫太着急,别尽往坏处想。宝琴素来机灵得很,必能化险为夷。”

    李惟勉强笑了笑,许先生微微有些严肃道:“不论如何,你绝不能怀疑宝琴。我见着那么多学生长大,宝琴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错。”李惟苦笑道:“我自然相信宝琴。只是事到如今,我倒宁肯是他自己逃走,至少他平安无事。”

    二人心中皆沉重,一时无话。许先生替李惟泡了一壶安神镇定的茶,缓缓道:“我白天听你细说这件事,果然也觉得蹊跷。宝琴如果自己离开,不但情理上说不通,早晨你家门前那条路上有不少铺子开门,不可能一个街坊也没看见他。”

    李惟道:“先生说得不错,宝琴多半是被三王爷的人劫走了,只是学生不知他们带走宝琴做甚?”

    许先生沉吟道:“目的暂且不论。还有一件说不通的事便是少了银子,这一点似乎说明宝琴是主动出走的。同一个人身上,为何会有两桩自相矛盾的事?”

    李惟听得一愣,若有所思“难道先生的意思是,宝琴失踪与少了银子并非同一人所为?”许先生看他道:“有这个可能么?”

    李惟道:“银子丢失的数目,是学生与宝琴玩笑时约定的,应该只有我们二人所知不!这一点其实无法保证。我虽未与别人说过,宝琴却未必。可能是他说漏嘴,或者干脆被别人偷听了去。”

    许先生点点头,神情上颇为赞同。李惟受了鼓励,继续道:“如此一来,拿走银子的只可能是家里人。赵行已经离开,江家夫妻无心管别人的事,太子”

    他猝然住嘴,猛地抬起头道:“可不是!硬说遭了贼,拉我去屋子查看的人便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许先生神色沉重“阿惟,我们尚无根据,倒不能冤枉别人。太子身份毕竟高贵,你切忌小心行事。”

    李惟点头“先生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惟见时候不早,便告辞了。他走在学馆回李家的路上,天色完全暗下来,路上已没多少行人。

    李惟借着模糊月光,走到曾与宝琴一同停下看水鸟的河边。那天,江家出殡的队伍经过此地,李惟大为震惊,宝琴更不知道害怕到什么程度。他一直在说些逞强的话,霸道的神情,凶恶的口气,其实他早就开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