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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霁风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思考理想,想尽办法要应对罗邦彦接下来可能使出的计谋。但他当了小半辈子直人,即便在万羽堂里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伎俩,在生死存亡关头用出一两招来,可真论起来,也没法和大师兄叫板啊。他冥思苦想多日,忽然就在一个刹那,他忽然顿悟了——
要对付大师兄,不一定要对付他本人。
史霁风回想起来,自打十年前师父被害,自己遭诬陷被迫逃出枪社,遭人追杀,到二师兄钱开山假装被济公点化来万羽堂图谋不轨,再到江湖上的谣言越传越盛,自己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一连串下来,鲜有见到罗邦彦亲自出手的时候。就在这一刻,史霁风明白了,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就可以做出非正义的事情。众师兄们服从罗邦彦,即便有对他不满的,也愿意替他做事,不外乎两点,其一慑于大师兄的地位和威势,其二便是可获得实利。
史霁风反过来想,若想斗得赢大师兄,他也得想方设法收买一批自己的人手才行。
所谓世道,竟是如此吗?
想通了一切,史霁风不禁如此感慨。感慨完了,他躺在床上就啐了一口,骂道:“黑,真他娘的黑啊!”
史霁风大彻大悟,即刻着手发展自己的亲信。反正到这会儿他也明白了,整个六合枪社除自己及个别师兄以外,基本上没人真的替师父被害而伤心,大多数都不过是做的样子,收买人唯有先许以实利,只要开了窍,后面的都是水到渠成。于是史霁风在拖延翻案重审进度的时间内,迅速拉拢了一批在社里说话有些分量的人作为自己的盟友,以待之后与大师兄的对决。
二人亮出底牌尚需时日,此事暂且按下不提,说一说紧要的事。
却说潇湘社放弃天平村坞堡,以忠义社为首的军社联盟乘机将其夺占,违背了齐肃卿定下的休战原则。忠义社总社主刘焱看穿齐肃卿此次带兵来黄石镇,实为矫诏妄动,因而肆无忌惮。
而齐肃卿在黄石镇等毕再遇及另外三大营数月,仍不见一兵一卒前来支援,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他担心的倒不是三大营出什么事,而是三大营真不来,光自己一个人擅自带兵来了,万一哪天皇帝缓过神清醒了要治罪,就凭那帮狡猾阴险的文官,到最后那黑锅可全是他一个人的,到时候运气不好,杀头怕都是轻的。
“他娘的,忠义社都当着我的面打坞堡了,这毕再遇怎么还不来——有回信吗?”齐肃卿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问负责豢养信鸽的兵士。
兵士摇头:“信鸽都是原封不动地带着大人的字条回来的。”
“娘的,这帮皇城司的畜生只管让老子卖命,派老子出来之后理都不理了!”齐肃卿气得一脚踢翻了木案,碗碟酒壶摔得到处都是。“理都不理老子!”齐肃卿火气还没发完,嘴里依旧不断重复着这句埋怨。重复到第四遍的时候,他忽然站定了,眼眸一亮,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兵士瞧着奇怪,问道:“大人可是有计策了?”
齐肃卿轻笑一声,吩咐帐外侍卫道:“即刻命五都正副都头进账,本将有军令下达!”
不久,捧日营五都十名都头鱼贯而入,站作两排,等候正将指示。
齐肃卿手握将令,道:“一都二都听令,你四人领本部人马即刻前往天平村,接管坞堡,有胆敢阻挠者杀。接管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同时禁止任何人以飞鸽传书、放烟火等形式向外传递消息,违令者斩!”四名正副都头说声“得令”拿了军令,随即退出帐外。齐肃卿继续道:“三都听令,你等在鄂州各县镇巡察,沿途散布消息,就说擅自攻打天平村的相关人等已被全部处决,若再有违反禁令者,一概如此!”三都两名都头也接了军令出帐。齐肃卿又吩咐剩下两都:“四都五都,你等随我进入黄石镇(捧日营驻在郊外),一切行动等候我指示。”
“得令!”
五都捧日虎骑,分作三队,各自执行任务。齐肃卿穿上戎装,带着其中一千骑直入黄石镇,冲进了忠义社众头领的居所(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进去,塞不下)。
齐肃卿大步迈进院子里,还没绕过青砖影壁,声音就传进了大堂:“哎呀刘社主,听说你最近得了几包好茶叶,齐某也想过来蹭一蹭。”待大堂里众头领见到披挂整齐、带着兵士的齐肃卿挎着剑就进来了,本能地就感觉到,今天齐大人是来找事的。
刘焱等众头领显然没想到齐肃卿竟真的敢带兵来威吓自己。同时他们此时也并不知道天平村那里发生了什么。
但仗着多少有些资历,曾祖辈更是太尉,刘焱抬手示意,安定众人,随后面对齐肃卿,起身相迎,赔着笑问道:“齐大人驻在黄石镇数月,除了刚来时同我们喝过几杯,已经好久没下来看看我们了。”
齐肃卿笑道:“刘社主这话说的,什么叫‘下来看看’?你可是第一大社忠义社的总社主,有朝廷敕封,封的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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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焱答:“太上皇在位时封的从七品武义郎。”
“喔——”齐肃卿点点头,道:“那我确实是下来看看的。”
这话让大堂内的人听了,都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齐肃卿的话没毛病,人家是正六品昭武校尉,的确比在场所有人都大。
齐肃卿恶心了众人,还要再恶心一下,他径直走到原本是刘焱坐的上座,一屁股坐了下去,像唤下属一样叫刘焱到跟前来,诉苦一般地对他说:“唉,人比人气死人啊。我虽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可混到现在也只是个管一营兵马的正将,真正带兵立功的机会其实没有多少。而你呢,区区武义郎,竟能做一社之主,统领百万社众,想加官进爵,也就是说句话的事情,吩咐手下人剿个山贼、抓个强盗,功勋就有了。”
刘焱站在他右前面赔笑道:“齐大人哪里的话,护境安民,攘外安内,本就是我们军社的职责,这是太宗皇帝就定下来的原则。”
齐肃卿点点头,道:“是啊,你们忠义社自建康以来就一直为国尽忠,尤其是当年的梁兴梁小哥,随岳武穆北伐,屡立奇功。你们最近攻克天平村,我正想写封折子递上去,帮刘社主论论呢。”
刘焱一听此话,脸颊抽搐了一下,胡须都跟着一抖。“齐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肃卿脸上露出放肆的微笑,说:“帮你邀功啊,不然还能什么意思?”
说话的当儿,有人慌里慌张跑进院子,瞧见满院铁甲禁军,更加举止无措。他连滚带爬摸到大堂门外,正看见堂内当中坐着一名将军,也不敢进去了,只敢把话对刘焱的亲信、此时正站在门外管领薛方易一说。薛方易听完社众所说的话,不免一惊,连忙进屋,机警地瞥了眼齐肃卿,把刘焱拉了两步,对社主低声耳语:“不好了,天平村被拿了……”
刘焱听到天平村内所有社众被捧日虎骑处决的消息,怛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度瞧瞧上座的齐肃卿,对方仍以和善的笑容面对着他。刘焱总算绷不住了,他直指对方喝道:“齐肃卿,你可真是大胆啊——”
“放肆!”齐肃卿猛拍椅把,脸色陡变,叱道:“本官乃太上皇敕封的正六品昭武校尉、当今圣上任命的禁军捧日虎骑营正将,就凭你也敢直呼本官名讳!”
齐肃卿声若洪雷,把一干站起来像是想有所动作的忠义社头领们全部喝退回了座位上。他瞪着虎眼,指着刘焱鼻子道:“区区武义郎,自恃为忠义社的总社主,便敢妄自托大,封自己为军社联盟盟主,胁迫大小军社侵扰荆湖,目无法纪,其行可诛!倘若金人趁此机会,引兵南下,攻破襄阳,一路横行无阻,尔等罪在千秋!”
此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叫人听得是振聋发聩,刘焱怒气消了一半,冷汗扑却簌簌地下来了。
齐肃卿继续道:“自太宗皇帝下诏鼓励民间结社起,就是希望诸社外护境内安民,从未说过是要鼓励私斗。本校尉受命前来调停军社纷争,意在怀柔教化,诸社当引兵马各回原籍。可你刘焱屡犯禁令,甚至攻打天平村坞堡,劫掠乡民,视本校尉为无物、视大宋刑统如无物。你枉称忠义社社主,本校尉今日就要将你拿下,枭首示众!来人呐!”
“在!”伴随着甲片的摩擦窸窣和响亮的应和声,两名近七尺高的捧日虎骑兵士近前一步,听候齐肃卿下一个指令。
管领薛方易见齐肃卿是要玩真的了,连忙下跪求情:“齐大人,我们社主行事却有不当之处。恳请大人念在社主曾对朝廷有功,又是刘武忠后人的份上,减免刑法吧!”
齐肃卿带着个人情绪骂了句:“刘武忠后人,刘锜后人?韩琦后人老子都不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