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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玉璃生死攸关之际,忽然冒出三名长枪手,加入了战局。
攻击李检深以救沈玉璃的长枪手立定,道:“沈社主莫慌,愚弟在此。”
沈玉璃看清来者,唤了声“昌隆”。
有人识得来人,告诉沈玉璋:“那人便是六合枪社社主罗邦彦了。”而沈玉璃所喊的“昌隆”,正是其表字。
罗邦彦瞥了眼脚旁的一具尸体,道:“若不是今晚有事要吩咐他,我尚不知道社中竟然有个叛徒。”
其实六合枪社中反对罗邦彦的依然大有人在,只不过未形成气候,敢怒不敢言罢了。但偏有一个胆子大的,和章公子团体扯上了关系,参与了此次刺杀沈玉璃的行动,就是被长剑穿喉干掉的那一个。
跳上屋顶的枪社副社褚连海道:“沈社主莫要担心,有我等在,必定让您毫发无伤。”
同在屋顶的沈玉璋嘲讽道:“就凭你们三——”“个”字未出口,他就自己住嘴了,因为他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六合枪社全员应当都在天平村坞堡才对,为何现在他们的社主、副社都出现在鄂州府城?而且,既然连当家人都在,那表明社众们也少不了。还未完全想通,沈玉璋就下意识地叫了声:“撤!”
众人听命,准备抽身而退。
褚连海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上前就是一个突刺,当场将其搠翻,把尸体甩下巷中,又正好砸倒一个想跑的人,罗邦彦抢上前去,一枪将那人结果。同时,两侧墙上冒出许多枪尖,刺伤了一些人的脚踝小腿,将他们带倒,枪社成员翻上屋顶,将这些摔倒的人悉数杀死。
不过他们的战果也就到此为止了,杀了十名刺客,但为首的沈玉璋及叛徒翠微和李检深都未擒住。
在给每具尸体上都补上一枪后,枪社成员朝沈玉璃聚拢过来,罗邦彦放下武器,单膝跪地拱手道:“沈社主,我等因害怕惊扰敌人,故而远远跟随,没有第一时间赶到,致使……还望赎罪。”
沈玉璃靠墙坐着,抱着奄奄一息的云梦,神情落寞。她摇摇头道:“不怪你们。怪我。”
罗邦彦等人不免有些不解。
云梦尽可能地紧握住沈玉璃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她气若游丝,用微弱的声音给予最后的叮嘱:“您不是我的亲娘,但远胜我的亲娘。我走之后,您一定要、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言毕,她的手彻底失去了力量,滑落下去。
沈玉璃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她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一开始就教她一定要为我而死的话,那么或许她还能自私一点。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沈玉璃觉得鼻息都滞涩了,只能微张着嘴,勉强呼吸。她抿上眼,试图兜住那晶莹的液体,但钻石般的眼泪还是滚下脸颊,连成了两条剔透的线。
“为什么,为什么……”沈玉璃发问:“为什么我所珍视的人最后都会离我而去?”家人、朋友、知己,她一路走来,已经失去了不知多少。只有自己最清楚,她平常挂在脸上那标志性的亲和微笑,不过是对内心柔弱部分的一种掩饰,
“难道这就是宿命,这就是我的宿命,我们家族的宿命吗?”沈玉璃很想嚎啕痛哭一回,但她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只能饮恨吞声,黯然哽咽。
“沈社主,还望节哀啊。”罗邦彦见她如此,也只能说些勉强安慰,但其实根本起不到安慰作用的话。
“不,这不是宿命。”沈玉璃又推翻了自己的论断,道:“这是报应。”她问罗邦彦:“昌隆,你说这是不是我过去做的那些坏事的报应?”
罗邦彦没有立刻回答,斟酌一番道:“凡事没有绝对的好坏。世人都把我们当做十恶不赦的野心家、阴谋家,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努力。他们也不明白,我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究竟背负了多少。沈社主,夜深了,先回去吧。”
几天后,城郊田野旁墓地,一座新坟垒起。由于时局特殊,没有吹鼓手、没有大排场,只有简单的洁白纸花,为一名如白纸般纯洁的女子送行。
葛复恭只看了墓碑上的刻字一眼,就远远走开,独自一人坐在田埂上,拿出一方手绢睹物思人。他捂着心口,清楚地认识到,喜宴不会有了,长辈的祝福语也不会听到了,往后他这一生,都有可能就这么孤单地活下去了。
而顺道为云梦送行的罗邦彦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问沈玉璃:“原来她真是你捡回来的?”
沈玉璃道:“她当初年纪太小,只记得自己的姓,不记得名字。正好我又是在洞庭湖边上遇见她的,所以直接起名云梦了。唉——”回忆涌上来,她不禁叹了口气。同样以地方起名的还有一个在山脚捡到的,只可惜那一个是白眼狼。她不愿再回顾那些伤心事,换了个话题,问罗邦彦道:“我还仔细没问你,那一日你是如何能赶过来救我的?”
罗邦彦道:“原本我在天平村驻守,正巧那天当值的是前去刺杀你的一个师弟。我有事吩咐他,找不见人就到处询问,一问同宿的人才知他去了府城。他做事不够仔细,枕下压了一张与章公子来往的字条叫我发现,我才带着人赶来,再晚一分就关城门了。我原本想赶到木兰居提醒你,却看见你的马车已经出发,又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接头,通风报信,怕有所惊动,才远远跟在后面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玉璃思忖道:“沈玉璋竟然正大光明地招纳了江陵派的人,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更狠一点,把江陵派的人全都——罢了,这也不切实际。哎,对了,纪廷珪呢?”她终于意识到这几天一直有个人没有露面。
旁边有个随仆搭茬道:“禀报社主,小的听说纪管领因为女儿病重,急急忙忙回岳州探视了。”
“纪姝病重?”沈玉璃狐疑地皱起眉头。
正在这当儿,就听均匀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接着三匹马发出嘶鸣停住,骑手下马走来。
一句似是惊讶又似是喟叹的话语发出:“云梦姐姐真的去了?”
沈玉璃回头看来人,奇道:“你不是病重吗?”
纪姝比她还觉得离奇“您看姝儿精神焕发,哪里有病重的样子?到底是哪个咒我的?”纪姝懂奇门遁甲,能掐会算,又曾佩戴过玲珑心一阵子,心智洞开,近日算到鄂州将有不平事发生,社主及随行恐有不测,故而急忙赶来,只因路上贪睡,耽误了几日,来到府城郊外时却已是物是人非。
沈玉璃道:“你没生病,那你爹急急忙忙赶回岳州,究竟是——”
不用再多说了,纪廷珪定是中了人家圈套了。
沈玉璃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纪姝说:“怪就怪你平常太淘气,总惹你爹娘担心,现在可好——”
纪姝担心道:“那爹爹不会有事吧?”
沈玉璃用目光反问她:你不是会算卦吗,给你爹算一算不就了然了?
当然,用不着纪姝摆开图算卦,就有人告知了相关讯息。一名管事找到沈玉璃,将一枚飞镖及字条递给了她。沈玉璃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欲救纪廷珪,今夜戌正一刻只身至大山寺赴会。
沈玉璃大声斥责纪姝道:“你看看,若不是你平时太让人淘神,至于如此吗?”
纪姝既愧疚又有些不甘地垂下头,任她指责。
沈玉璃叹口气,又转而道:“不过起码能知道,你爹他至少有一半的可能还活着。”如果沈玉璋没有对昔日王佑经一事耿耿于怀的话。后半句话她没敢说。
罗邦彦也看见字条,对沈玉璃道:“让你只身前去,这不摆明了是要害你吗。”
沈玉璃神色凝重:“那我也必须要去,纪廷珪是我大哥,又是姝儿的父亲、玥心的丈夫,如果不去救他,那我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伯父、父亲、母亲、姑姑、师傅……再加上女儿,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怕我承受不住再失——”沈玉璃话到此处赶紧掐住,她就连一句不吉利的话都不敢说。
罗邦彦道:“他让你只身去大山寺,但并未说不可以让随行候在大山寺外啊。一个人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章公子的那帮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必定凶多吉少。随从是一定要带的,只是不要让他们太早暴露就行了。”
沈玉璃深思熟虑后道:“昌隆说的对,一个人去不光是对家人不负责任,更是对整个潇湘社太不负责了。只是你们运筹帷幄、冲锋陷阵皆能胜任,唯独隐匿潜行不是长项——”说着,她忽地想起了一群人,那帮下三路的歹人可偏偏擅长化身隐夜无常,夺人性命。
“姝儿,你想救你爹吗?”
“当然。”纪姝点头。
“那你想尽一切办法,速速请暴雪坊抽调全部可用人手,务必在酉时前集合供我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