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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一章 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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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敬阳喊了几声耶律宓的名字,没听到人应声,还有些狐疑:她怎么不在?

    “耶律教习在这儿呢。”有堂众指给元敬阳看。

    “我喊你你蹲这儿干嘛?”元敬阳没好气地说。

    耶律宓看上去比元敬阳脾气还大,她面色铁青,抬起头来拿一双变得宛若狼一般的锐眼狠狠盯着元敬阳。“是不是这样你就满意了?”耶律宓怒视元敬阳,同时用有力的臂膀搂着垂头沉吟的崔宣雨,仿佛化身一尊韦陀菩萨,全心全意保护着她。耶律宓又瞪了眼李丹晨,厉声质问:“你们现在满意了?”

    李丹晨装作没看见,避开耶律宓的目光,等着元敬阳继续讲话。

    然而元敬阳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他看着泣下沾襟、楚楚可怜的崔宣雨,忽地感觉心中最柔软的位置像是被插了一刀,又被猛拧得疼。他一失神,似是才想起来一样:她是我的夫人呐。

    “雨儿——”

    “不许你碰她!”耶律宓拦在面前,断绝了元敬阳的念想。“我管你真疯假疯,连自己的妻子都怀疑,你还是人吗?她离开养母的荫蔽,跟着你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在平江安定下来,为你持家生子,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后来元宝夭折,你仅仅因为雨儿过去的身份就一再疏远她,对她百般冷落,还和这个女人合谋排挤,令她不堪重负!元敬阳,我实话告诉你,当年沈玉璃想拉我进潇湘社,我真的后悔当初拒绝了她,还再度投在了你这个禽兽的门下!”说着,耶律宓拔出神目刀,喝道:“这把刀从前唐开始,不知道砍了多少个江湖败类的脑袋,你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结果了你!”

    面对冰冷的刀锋,元敬阳只得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过她。”其实这是安慰人、同时也是安慰自己的一句假话,元敬阳对崔宣雨的怀疑,刚刚才消弭。为了证明自己,他将皱巴巴的名单捋顺,现出了此前因纸张折叠,没有显露出来的末尾第八个名字——

    邢木瑶。

    邢木瑶看清最后那个名字,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我?”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元敬阳是真的疯了,疯到都能骗自己,觉得自己其实是在装疯的程度了。

    面对邢木瑶柔弱而又倔强目光的质问,元敬阳郑重其事地点了次头,说:“就是你!”

    邢木瑶对万羽堂,既有功劳又有苦劳,还曾经一度险些命丧长江,当然不服气:“你凭什么怀疑我?”骆庭光自然也要帮着她一块儿斥问元敬阳:“姐姐一直在不计得失地帮万羽堂做事,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世上可有她这般做下属的?”

    想不到元敬阳却说:“‘不计得失’、‘毫无怨言’,这才不正常。据我印象,就连史兄弟都曾和我生过闷气。而你姐姐是一女子,心思细腻,又岂能完全不计较?骆庭光,那日夜里外出奇袭,在下蚁巢的时候我本来想把你点醒,可惜,你被她欺骗得太久了。”元敬阳一番话把骆庭光说退,又直面邢木瑶,深呼吸一口,像是要慢条斯理,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梳理好要说的话后,元敬阳道:“我知道,被怀疑,你一定不服。所以我想先问你一件事情。”

    邢木瑶不避元敬阳的目光,昂然应道:“哪件事?”

    元敬阳开始发问了:“庚子年,也就是淳熙七年。在岳州城,九年前的秋日,一次我同伯颜较量摔跤之后,你从外面回到客栈,将崔宣雨的手帕交给了我,是也不是?”

    邢木瑶回忆了一下,答:“是。”

    元敬阳满意地点点头,而后道:“那我想知道的是,那时节你认识雨儿吗?”

    邢木瑶给出的自身背景是,原为南越密探,行动失败后去了六合枪社做跑腿的工作,一直在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和利州东西两路活动,直到六合枪社社主杨赵成被害,她才和骆庭光及史霁风出蜀。换句话说,按照邢木瑶自己讲的经历,她在之前根本不知道世上有崔宣雨其人,同样的,崔宣雨也不知道有邢木瑶这个人存在。但问题是,互不相识,也没有人介绍的两个人,却在岳州府城大街上相遇,还交付了一方手帕,说要给第三个人。这根本不合理。

    邢木瑶喉咙滞塞,说不出话来了。只这一条,就足以摧毁她那副精心伪装出来的表象。

    九年前的事情丝毫无差,元敬阳颇有些得意地说:“你以为只有史夫人有好记性?”笑话,老子可是连青城山所有兔子洞的位置都记得清楚的人。

    元敬阳可能觉得光一个例子说服力不足,又举出第二件:“当年禹先生被潇湘社人劫走,你去救他,最后被从长江里捞出来,前后是一天,对吗?”

    邢木瑶还没回答,温迪罕扬古就挠挠头先答了:“是一天啊,难道不对吗?”

    “不对。”元敬阳道:“从她自称的落水到被救起是一天,然而当时截止到蒋望舒来建康其实是五天!”

    禹边云恍然明白,道:“而且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更是有十日之久!”

    这两个例子一摆出来,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摆出避开邢木瑶的细微动作。只有骆庭光不相信这些在她看来的鬼话。

    元敬阳见她执迷不悟,又加上了最后一只砝码:“当年钱开山假意弃暗投明,来到我万羽堂,暗地里却一直和罗邦彦有书信往来。最后被你们和史兄弟发现,遭到合力击杀,对吗?”

    骆庭光道:“难道我和姐姐帮你倒帮出不是来了?”

    元敬阳却摆摆食指道:“不对。根本就不是钱开山暴露,而是你姐姐她暴露。你想,我万羽堂的信鸽最早都是邢木瑶负责的,刚一开始就有人能用信鸽和外人顺畅通信,不是她搞的鬼,还能有谁?钱开山那般伪装,连济公都骗过去了,遑论我们这些凡夫?说到底,当初钱开山是主动露底,以身家性命保护邢木瑶的。”

    史霁风伫立静听,在旁沉思,终于将前因后果推理出个明明白白。

    起初,罗邦彦和钱开山就有意投在沈玉璃麾下,但偏偏出来个小师弟史霁风,成了社主之位的有力争夺者。于是邢木瑶出现了,她主动接近史霁风,给他勾勒出了一幅虚假的图景,成功欺骗了他。之后,罗、钱、邢三人合谋,毒害了社主杨赵成,并嫁祸给史霁风,由此才引出最开始的一系列事件。

    而当时邢木瑶还提起过房氏父女几次,房氏父女是沈玉璋委托给元敬阳一行保护的。邢木瑶对他们如此上心,看来她是早就知道房氏父女二人的身份。那么由此甚至可以推断,邢木瑶并不是所谓的落难的南越密探,而是潇湘社的密探,甚至是沈玉璃本人麾下一等一的密探。

    史霁风总结一番,把自己的推论讲出来,直接对邢木瑶发问:“我想的对吗?”

    邢木瑶之前脸上装出来的讶异消失了,她现在极为平静地点了下头。

    史霁风心中还有一个困惑:“你既然是沈玉璃麾下得力的探子,为什么偏偏却潜伏在了万羽堂?”

    “唉,你这话什么意思?”元敬阳听着史霁风的这句怪怪的问话,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邢木瑶冷笑一声:“反正你们很快都会死的,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万羽堂这个弱小的势力。当初其实就是我时不时在元敬阳的耳旁吹风,劝说他去平江府的。”

    禹边云指着她道:“你的目标是玄影门!”

    “不错,”邢木瑶说,“只可惜世事难料,谁都不曾想到,最痴呆的狄大傻子居然干掉了自己两个兄弟,夺走了他父亲狄楷的门主之位。第一次见他,我就意识到,狄万英实在是太难对付。而且他做了门主后,还极力压缩人员,以保证尽量只留下自己的亲信,我一个人外人当然无法涉足。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待在同在平江府的万羽堂里,时刻盯着狄宅,寻找机会。”

    元敬阳点头默笑,忽地又问:“你方才说什么,狄大傻子?”

    邢木瑶冷笑道:“难道你真没听说过,狄万英过去是疯子,他两个弟弟暴死后就突然恢复正常的事吗?我好像说的有点太多了,今天一天讲的话快赶上平常一个月的了。老装作一副沉默寡言、内敛的样子着实累人。”

    亲眼看见姐姐从内到外仿佛变了一个人,骆庭光如遭雷击,退后一步撞在木壁,惊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下了,口中还问:“你真的,一直在骗我?”

    邢木瑶转过脸来看看骆庭光,摆出往日对妹妹关怀呵护时常有的笑容,道:“傻丫头,我的确和你一样是南越人,但不是土生土长的南越人,真正的落魄南越密探,只有你一个而已。不过我真的得谢谢你,你帮我混淆视听,分担了不少的怀疑和注意力呢。往后你就见不到我了,最后给你留个念想吧。”说完,邢木瑶从束腰里掏出两粒黑色圆球,把一粒丢给骆庭光,将另一粒在腰间某处一擦,蓦地朝地上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