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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宣雨说到元敬阳有两条过错她最不能忍,其一是一直因为她的身份而怀疑她。耶律宓理性地认为这一条和元敬阳过去老被人忽悠,进而得了多疑症有关,不能完全怪他,于是直接问第二条。可崔宣雨说出的第二条,令她觉得莫名其妙。
“一首诗。”崔宣雨说。
“一首诗?”
崔宣雨极为失望地说道:“他跟着禹先生读书写字,但凡有点长进就要大肆炫耀一番。可八年前,我写了一首诗赠予他,他却至今没有和上,显然是不当做一回事无疑了。”耶律宓道:“也不能这么说,作诗多难呐?他或许只是不想用随随便便的打油诗来敷衍你吧?”
崔宣雨唯有让自己相信耶律宓说的话是真的:“但愿如你所说吧。”
耶律宓劝慰道:“其实元敬阳也没那么不堪。前几年随陈指挥一同北上金国,他可起了很大的作用呢。”说完,耶律宓还感到奇怪:我本来是安慰崔宣雨的,怎么倒帮山猴子说起话来了?
崔宣雨赌气道:“他起到什么作用那是公事,与我无关。我在意的只有他对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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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你的态度……”耶律宓想了想道:“难道妹妹忘了那时他临行前,将一把短刀当做信物交给你,还言明万羽堂内所有人都要听从你的指示?”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崔宣雨更火大:“我根本不喜欢这些刀啊剑啊的凶器。而且他有两把。”至于另一把,现在同样作为万羽堂所有人必须遵服的信物正挂在那位副总堂主的腰间。
耶律宓冷静下来,好好审视一番后,觉得替元敬阳卖命似乎真的委屈自己了,同时,崔宣雨这样一个好女子还因他生气流泪,实在太不值得了。既然元敬阳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为之付出的人,那为什么李丹晨还向他投怀送抱?不符合常理啊。
除了疾病和灾祸,其他得到的一切都要紧紧握在手中。重实利而轻虚名。这两句话都是元敬阳跟禹边云读书后,二人共同探讨出来的人生道理,而且他们还奉若经典,无不按照这两句话来行事。元敬阳和李丹晨两人交情不深,突然变得如胶似漆,既然从人情常理上讲不通,就只能从实际利益出发了。照这样推断,元敬阳接受了李丹晨,说明接受对方这一行为对他有实际利益,而他家业爵位等等一应俱全,唯一的问题就是长子夭折,夫妻不睦,现在最缺的应当就是一个继承人了。而李丹晨给出的条件就是送给元敬阳一个继承人,而她对元敬阳本身应该并无兴趣,她真正有兴趣的就是……
原来如此。耶律宓心中暗道。她不愧是连沈玉璋都称赞过的观察事物细致入微的人,很快地,她就成为了万羽堂中头一个弄清楚元李二人之间发生反常关系的人。
把一切都理顺了之后,耶律宓对崔宣雨道:“妹妹不用太过伤怀。他们两个只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已。我相信元敬阳的心还是在你这儿的。”
崔宣雨的内心仿佛又燃起了希望,问:“真的吗?他们达成了协议,什么协议?”
那种协议当然不方便明说,耶律宓一时又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于是道:“妹妹不要着急,我替你打探打探,等弄清楚了就告诉你。”崔宣雨喜道:“那太劳烦姐姐了,雨儿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耶律宓对崔宣雨有着一种难言的歉疚感,她并不需要对方的感谢,只是说:“你每天开开心心的,还像过去那样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崔宣雨感激地看着耶律宓,但目光中又透出别样的情愫。她没想到,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自己心底里已经将耶律宓看作是难得的闺中密友了。她更没想到的是,平时看起来冷若冰霜,发起脾气来又如一座火山的耶律宓竟然能主动和自己交朋友。这应当也可以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吧。
而耶律宓盘算的是,元李二人之间必定是肉体协议无疑了,可怎么才能说出口、或者用委婉的语言说清楚呢?她一边盘算,一边沿着后院小路漫无目的地瞎晃悠。走着走着,她走到一面有一扇圆形窗户的棕红庙墙旁,耳听见窗户里有人低声交谈,她立刻悄悄伏在窗边,仔细聆听。
“你觉得也老子闷噔儿?这一个个的,都把底细不清不楚的人往老子这儿塞,老子早晚把他们全找出来!”
“你别心急嘛。潇湘社和章公子两边的探子肯定是互相敌对的,他们必定也想找出来对方,我看还不如让他们先斗着,等一个个身份确认了,再一块儿收拾掉。”
“你想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你就能保证我们是渔翁?或者他们两边有一方被对方彻底干掉了?到时候又上哪儿确认身份去?届时能确认的估计也只有死人的身份了。”
“你放心,家里总得打扫干净,毕竟我也要住。”
……
原来是方丈房间的后墙。耶律宓听着元敬阳和李丹晨交谈,赶得还算早,虽说从中间听起,但大致意思还能够了然。
此前进屋之后,李丹晨就将自己面见沈玉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元敬阳,他们两个讨论许久,就是在研讨清理掉内部卧底的事宜。李丹晨长了一副男人的脑子,她理智分析,觉得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而是将怀疑名单先列出来,暗中观察监督,等罪证确凿,再一并拿下。
“疑是沈玉璋的探子名单人最多了,从沈玉璋找你叫我们保护房氏父女开始,就不断有人加入。房忠恕、房南秀、高肄风——道济和沈玉璋的关系看起来也非同一般,他塞进来的人也值得怀疑,那就要加上罗青青、秦锐、赵英琪、平重衡。房南秀看过的三本奇书是李天师给的,那么李天师也要加进去。去掉已死的罗青青,那么名单上就有七个人。这还只是身份地位是高层头领的人,往下录事、堂众更不知有多少人,最好把与他们七个也有关的下属名字也加上去……”之后是翻动书页的声音。稍后,李丹晨清点道:“七个人,外加其下亲近的录事、堂众、随仆等,一共是八十五个。”
“这么多!”元敬阳发出一声惊叹。
“这还算少的了,我是精挑细选过的,先暂时注意这八十几个人。”李丹晨列好了沈玉璋那边的名单,开始分析潇湘社。“从潇湘社过来的,只有崔宣雨一个人,那么只能先写上她的名字了。”
元敬阳喉咙里发出些怪声,他显然犹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李丹晨的做法。
李丹晨写好第一个名字后,继续说:“夫人是头一个,那么她的随仆、丫鬟一共是四个人也要加上去,就是五个了。去年日子平重衡带回来的暴雪坊江疑,可以看出来她所谓的师傅秦锐对她保有一定的戒心——”
“有戒心?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奴家过去专门对付这样的人,一眼就了然于心了。秦锐对江疑保有戒心,那么说明他俩或许不是一派,既然不是一派,不妨暂时定位为敌对,反正暴雪坊出来的屁股都不干净,那就把江疑加上。”写了六个人,李丹晨的分析突然中断,因为到这会儿,再找别的嫌疑人变得相当困难了。“要么加上耶律宓?”
耶律宓就伏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她气的心里大骂:当初飞虎军的弩矢就该把你的膝盖射穿,臭婊子居然敢怀疑到我的头上!到这份上,我不帮雨儿妹妹解决掉你都对不起自己!
里面元敬阳也说:“耶律宓曾经在襄阳和沈玉璃有过密切接触,不排除她们二人私下里形成了某种合作的可能,加上加上。”
耶律宓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元敬阳,死臭山猴子,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两份名单在手,元敬阳既满意李丹晨的做事效率,又不免感慨:“想不到我堂堂万羽堂,竟也成了藏污纳垢的蛇鼠之巢——不过有些人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是探子的。”
“比方说?”李丹晨问。
“像房氏父女,他们和沈玉璋有交情不假,但明显不是搞阴谋诡计的料,他们纯粹就是两个需要保护的人,恰好被我遇上罢了。”元敬阳尽管多疑,也不是什么人都怀疑的。
李丹晨也感觉元敬阳的话有道理,便问他:“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元敬阳把名单重新铺在木案上,提起了笔先划去了房氏父女二人的名字,让笔尖在纸张上方停留了片刻,方才说道:“去掉两个名字,再每边加上一个。”他说完便笔走龙蛇,在两张纸的末尾分别添上了几个漂亮的字。
李丹晨探头观瞧,一见到那两个名字,哑然失笑:“你居然怀疑他们?”
元敬阳把笔在笔架山上放好,平静而又肃然地说:“我现在没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