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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边云问郑继先海州猛安军的配置,郑继先在海州经营十几年,多少是清楚的,于是告诉他:“海州猛安军本是金人酋长的亲卫军,有一千二百余人,皆是善战的骑兵,着坚盔重甲、配狼牙骨朵,每人还配有良马三匹。调度时先由少数骑兵引着后勤阿里喜将一马带到可能的战场附近,而后猛安军行进,每人骑一马、牵一马,前马驮人、后马驮甲;等到战时披坚执锐,三马轮替,人能够力战许久都不歇息,可谓极为勇悍耐战。”
听起来不好对付啊,这般强悍的女真武士,五百步行忠义社社众拖家带口一万人,在猛安军面前就恐怕好似一盘大菜,任人饕餮。禹边云思虑片刻道:“猛安军全数出动,那他们的大营一定空虚,我们派遣小股精锐突袭他的兵营,抢掠他们存在营中的武备辎重。”
济南社主朱炳道:“大学士的想法不错,可是摆在猛安军面前的是一万多颗首级,即便大营被劫了,他们凭如此大的军功也不用担心被罚呀,海州那部弟兄的家属怎么办呢?”这倒是了,就算存在兵营的军备被抢了,砍了一万多颗脑袋下来,功劳怎么抵得过过失了,哪个蠢材会回去救援大营?
“不一定,”禹边云道,“几股人马的行动都是错开的,猛安军是先追击了郑社主一段时间而后才搜捕通过偏僻小道南行的家属,我们骑快马袭击猛安军大营,他们或许会赶回来救援的。”
益都社主覃关山道:“对,而今只有赌一把了。”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调度人马,共凑了两千骑马众,其中仅有三百人着甲。各社社主心中都有慨叹:猛安军一人三马,自己这边十三个人一匹马就不错了;而且盔甲也是能有多少就有多少。
召集好骑手,还得选取指挥将领,所以说联合部队最为麻烦,战机稍纵即逝,常常因为这种事情耽误掉了。不过陈文溙是个不要命的铁头娃,他相当明白时机的重要性,不待诸社社主商量,就跨上一匹栗色马,对骑手们喝令:“着甲的人把盔甲都脱了!”
穿着甲胄的人当然舍不得,这玩意防砍防流矢,最重要的是值钱,要他们脱了,万一没有命回来,可不是便宜了旁人?
“赶快脱了,杀到猛安军大营,那儿放着的东西全是你们的!”
听了这句话,那三百人才卸去甲胄,与其他人一同踏着滚滚马蹄,直奔东南方向绝尘而去。
两千骑手亡命狂奔,一路上不断有人掉队,等赶赴数十里外猛安军军营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了一千二百来人。
果如禹边云所料,猛安军全数出动,营中空空如也,只有几十个阿里喜看守打扫。
众骑手高呼,闯入营中,利落地杀死了这些阿里喜,而后抢入仓库,搜刮各式武备穿戴在身上。等他们在营中放火,收拢队伍准备回去的时候,马匹都被沉重的装备压得走不动了。
陈文溙见状便道:“太重了,丢掉一些吧。”
有个社众将一只葫芦状的黑东西丢进焚烧着的营房里,轰隆一声,营房爆炸,周围几个人都被烟熏黑了脸。
陈文溙火了,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狗jī巴日的,这东西能瞎扔吗?都扔短兵!”
骑手们将在战场上伤不了人的刀剑全部丢进火里,每人拿着长柄、骨朵或狼牙棒返回。
他们此战是突袭,又没有先头斥候派出,对猛安军的行动只能靠估计与猜测。因此他们只能尽量保持着一种差不多的速度,不急不缓地往回走,希望猛安军放弃袭击忠义社社众的家属,回援大营,但同时又追不上他们。
此时骑手们的坐骑经过数十里奔袭,又要驮着重装人马回去,早已疲惫不堪,走了数里后再怎么抽打也不挪步子了,骑手们只能下马让坐骑自行寻找水草,补充体力。
陈文溙对马的习性不甚了解,便问几个懂马的社众:“马儿停下暂歇,要多久才能重新上路?”
社众答道:“看现在的情况,马匹起码要歇息一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驮着我们回去社主的营寨。”
“一个时辰!”
“这还算快的了。”
谁也不知道猛安军目前具体的所在,天知道这一个时辰内猛安军会不会因为发现天边的火光与浓烟,赶回来救援,然后正好将这一群体力还未恢复的忠义社社众歼灭干净。不过更糟糕的情况,是猛安军并未被这群社众吸引,而是继续追杀南下的社众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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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溙擦了把脑门的冷汗,心急如焚地看着马儿悠闲地觅食,静静等待时间的缓慢流逝。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要问问时间过去几分了。
“过了多久了?”
“两炷香。”
“才两炷香?”
又过了会儿,他又问:“多久了?”
“已经半个时辰了。”
“才半个时辰!”
陈文溙继续焦急地等待人马恢复精神。
此时,一名社众伏地聆听,而后突然跳了起来,跑到陈文溙跟前道:“指挥大人,五里外有密集马蹄声,估计不下七百人!”
陈文溙一听,立刻吩咐社众:“马匹体力恢复已经近半,金兵来了,所有人上马备战!”
懂马的社众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不是说时间到了一半,马匹的体力就能恢复一半的呀!”
“那就是超过一半咯?还不速速穿戴好上马!”
众人互相帮忙,将武备穿戴整齐,甚至有人还给自己的坐骑披上马甲,而后列成横阵,静等猛安军前来。
陈文溙也穿上一副女真明光铠,戴上一顶带穗的皮绒毡帽,一手拿着柄三十斤的龙头斧,一手拿着面三角旗,模样神似汉奸大将。“听我吩咐,我喊‘近’,就是与金兵厮杀,我喊‘远’,就是跟随旗帜撤退,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陈文溙吩咐完,视线中已然出现了数百名金人骑手,他们果如海州社主郑继先所说,行进时一人两马,一马驮人、一马驮甲。猛安军到达一箭开外,立刻披上甲胄,换乘体力较为充沛的马儿,之后吆喝两声,直奔忠义社社众而来。
陈文溙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金人重甲骑兵的集群冲锋,他被金人身上闪亮的盔甲扎得眼痛,再看到骇人的狼牙棒和骨朵,心中顿时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指挥,快下命令吧!”
陈文溙只觉咽喉滞涩,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指挥,快下命令啊,金兵杀过来了!”
陈文溙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才短暂地恢复了神识,说了一个字:“近。”
“杀呀!”
一千二百名忠义社社众咆哮着反冲锋过去,与猛安军撞击在一起,霎时间不知多少人马冲断了脊椎,倒地毙命。双方都挥舞着沉重的钝器,冲着对方脑袋、胸口等部位砸去。忠义社社众使用钝器的经验不及猛安军,不知多少人被砸开了天灵盖,脑浆四溅。
陈文溙瞪大了眼睛,眼见着惨烈的杀阵,感觉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他呆呆地看着一个个社众口吐鲜血地落马而死,六神无主。直到“扑通”一声,一柄骨朵砸在了前胸,将他打得胸骨几乎断裂,他方才被剧痛唤醒了意识。
“狗几把日的!远!”
陈文溙挥动斧头,驱赶开那名近到身前袭击他的金兵,喝令众人撤退。
说是撤退,其实就是溃逃。千二百社众被七百猛安军杀的丢盔弃甲,只剩下一半,压榨着马匹的精力,慌不择路地亡命狂奔。
幸而猛安军的马匹体力也逐渐枯竭,中途换乘另一匹马又耗去一点短暂的时间,他们只能时远时近地缓速尾随。不过时不时仍有一些掉队的社众,精疲力竭地坦然迎接金人的狼牙棒,成为对方的功勋。
与此同时,海州西北郊忠义社临时大寨,除海州巡社以外的五社均派人接应家属,欲将家小全部集中过来,跟随大队一同南下,如此一来家属们南下之路会安全许多。
而禹边云在自己的帐内来回踱步,忧心陈文溙的安危。
陈文瀚不动如山,安然喝着水,道:“三哥无非是活着回来或是死了留下,禹先生何必担忧。”
禹边云道:“你是他堂兄,居然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陈文瀚道:“我并非不关心他的生死,而是关心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安心等着,他若造化大,自然能回来。更何况,就算他现在活着回来了,过了淮河,也不一定就死不了。”禹边云眉头一皱:“指挥大人此话何意?”陈文瀚苦笑一声,道:“禹先生难道还不知道吗?此次行动,完全是我们经世派的人私自策划执行的。”
“什么,你是说,皇上……”
“皇上并没有下过任何关于此次行动的命令。而且难道你忘了,三哥说过,一旦我们暴露,宋金两国或许会以破坏和平的名义,对我们进行联合剿杀。”陈文瀚放下茶杯,叹口气道:“我本想一直瞒着您的,但现在动静越闹越大,不如以实相告,我也落个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