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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彧发现祥瑞水玉球失窃,回头找纪姝求助,他猜测水玉球是被东湖庄院内的一位宾客偷走了。因为此物是有申怀礼的儿子亲自递交给赵彧的,那名窃贼害怕暴露,应该会在得手之后迅速离开庄院。
“只是,他会往哪个方向遁去呢?”
纪姝听罢,立刻闭目凝神,掐诀念咒,手指头以极快的速度来回拨动,最后,她睁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一只绣花鞋,往天上一扔。待鞋落地,她手指鞋尖所冲方向道:“往这边走。”纪姝没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倒是赵彧尴尬的脸都红了,他问纪姝:“你们家人一向是这么算卦的?”
纪姝一边穿鞋,一边大言不惭:“侯爷你不懂,这叫玄学。”
赵彧挑挑眉,带着一众护卫跟纪姝走。
纪姝走到一处,忽然止步,蹲下来捻起一小撮黄土放在鼻前嗅了嗅,而后会心一笑,站起身指向道路左前方,道:“往那里走,定能看见一人刨土。”他们一众人离开大道,往左前方行进,走了约有三百步,果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男子只露出上半截身子,正拄着铁锹擦汗。
赵彧笑逐颜开,对纪姝道:“你没算错,我也没猜错,果然是他,摸天大盗钟兆春。”言毕,他故意冲钟兆春喊了声“钟先生”,吓得对方撂下铁锹就跑。
钟兆春的个头足有七尺三寸高,乍看仿佛戳到天了,又以行窃为生,所以江湖人贺号“摸天大盗”。此时他颠儿颠儿地跑起来,乍看就像是一根柱子长了腿在地面滑动,模样十分滑稽。
“想跑?”赵彧从袖中摸出一根钢针挥臂甩出,钟兆春倏忽倒地,摔了个嘴啃泥。
钟兆春痛叫着撩起裤脚,不小心触碰到扎在后膝盖的钢针针屁股,又发出一声哀嚎。
“跑,还跑吗?”
钟兆春抬起头,看见赵彧,只能一脸苦笑:“侯爷,是您啊。”赵彧没心情和他寒暄,伸出手道:“还给我吧。”钟兆春还想装傻,赔笑道:“侯爷,天地良心,我可没欠您钱啊。”赵彧懒得跟他贫嘴,只道:“我说的是水玉球,赶紧交出来。”钟兆春叹口气,似乎在埋怨:“都怪我爹娘,把我生的这么大个,却还要我做贼,偷谁谁不知道?”说罢,他遥指土坑道:“我埋里面了,侯爷不嫌脏就自己扒拉吧。”
“还跟我扯淡!”赵彧吼了一句,“方才我要叫住你的时候,分明看见你把一样东西拾进怀里。你现在明知道自己跑不了,还敢欺瞒我?再不交出来,我叫左右斩下你那惯偷的两手!”
钟兆春见自己的小聪明弹指之间就被识破,迫于无奈,只得掏出水玉球,还给了赵彧。赵彧接过水玉球,确认揣好,后退了一步,与钟兆春保持好距离,方才吩咐手下:“给他包扎一下。”
两名护卫把钱袋拿出来叫可信的朋友暂时保管,方才蹲到钟兆春身边,给他拔针止血。在场众人免不了又要听他鬼哭狼嚎几声。
过了会儿,钟兆春总算能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了。见赵彧没有过多责罚自己,他感激自己的窃贼生涯不会因为这次而结束。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钟兆春为了套些近乎,开始溜须拍马:“侯爷您真是神人,一根针竟然能从那么远掷过来,还能深入我的关节,侯爷真是武功盖世啊!”
这时纪姝道:“扎你腿力才用了三分力,若是侯爷用十分力,能把五分厚的瓦罐扎穿咯,你想不想试试啊?”
钟兆春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侯爷飞针绝技天下无双,小人可不敢再试一次了。”
赵彧道:“都跟你说了别拍马屁了,飞针一伎,自有比我更厉害的人存在。”
钟兆春便不再阿谀奉承,又问:“侯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那个球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我本以为水玉球而已,不值几个钱,可今天你们都声明要这样东西,所以我才好奇,斗胆行窃的。”
赵彧反问:“你想知道这些,是打算有什么用吗?”
“没、没什么用啊。”
“那你还问?还不快滚!”
赵彧呵斥完,侯府护卫又喝道:“再不滚拿你去见官!”这才逐走了摸天大盗钟兆春。
之后,赵彧将府上事务全权交与管家,自己只带了两名亲信,让纪姝带着的车夫驾着马车,奔赴荆湖北路岳州方向。
一路上,几人一边看着路边风景,一边听纪姝吹牛打屁,乐不可支。赵彧不免问纪姝:“你那对刻板的父母,怎么会有你这样调皮的闺女?”纪姝像是很骄傲地说道:“他们老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人做事——女儿家要懂得矜持、矜持!”她学着父亲纪廷珪的腔调说话,惹得赵彧等人发笑。纪姝又道:“他们想管我,我就偏不服他们管,跟他们闹腾,他们管得越严,我就闹得越凶。就连这次我去绍兴啊,都是——”说到一半,她忙捂住自己嘴,生怕不小心透露出自己是擅自离家的实情来。
马车又行进了一会儿,赵彧下车解手。纪姝还开玩笑:“侯爷这样的人也要解手啊?”
赵彧动动八字胡戏谑道:“若是只进不出,我岂不成貔貅了?”说罢,他哼起江南的雅致小调走进路边长草丛里放水。
就在他水库清空,放下衣摆准备回马车的时候,突然一阵衣服抖动声音掠过耳边。赵彧只觉眼前闪过一片大红色,他眼瞄着红色移出眼帘的方向跟着转身,一柄宝剑就横在了自己肩上。
“绍兴开国侯,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何人?”赵彧看见了一副挡着上半边脸的银色铁面具。
“我们只见过一次,不怪侯爷不记得我,不过我对侯爷可是印象深刻,我还知道侯爷您的另一个身份。您其实是潇湘社真正的大管领——我劝侯爷不要试图耍小聪明,我敢保证,在下的剑锋一定要比你的手快。”铁面男子章公子转动了一下手腕,让手中的星灵剑剑刃又贴近了动脉些。
赵彧将想摸钢针的手指垂下,盯着面前这个男子面具后的眼睛,似乎是在试图将他看穿。而章公子毫无惧色,恁是与他对视。直到赵彧的随从觉得他解手时间太长,喊了几声,这二人才暂时停止了精神上的交锋。
“肚子吃坏了,你们再等会儿吧!”
“知道了!”
等赵彧把随从对付过去,章公子对他说道:“侯爷得了样宝贝,能否让在下看看?”
赵彧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何你也知道此物?”
章公子轻笑两声:“侯爷一定心里寻思: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水玉球的事?其实是因为侯爷一直记挂,所以每多一个人知悉此事,你都会更加敏感。”赵彧问:“此事本应是一件秘闻,你是何人,为什么也知道祥瑞水玉球?”章公子歪嘴笑道:“我不但知道祥瑞水玉球,我还知道它其实根本就不是祥瑞白穿山甲腹中取出来的,它其实是八卦庄在神农架里找到的。”
赵彧惊叹:“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不错,”章公子道,“只可惜我过去只有耳闻,从未亲眼见识过。侯爷不吝啬的话,不妨让我瞧一瞧——您请放心,我知道此物属于八卦庄,不会动劫掠的歪心思的。”
赵彧怀疑道:“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章公子一歪脑袋,挑逗似的反问:“侯爷不相信我说的话,还不相信我的剑吗?”
赵彧权衡之后,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祥瑞水玉球,放在掌心让章公子看见。“这就是你想看的东西了。”章公子微微点头,笑道:“侯爷磊落,拿出来的确实是水玉球,而不是钢针之类的暗器。难怪十多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沈玉璃依然视你为挚友,让你暗中协助潇湘社的各个重大事项。”
赵彧道:“东西你也见过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
“什么人?”章公子冷笑一声,“一个被沈玉璃夺走一切的人。现在,侯爷,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
章公子走近了些,龇起自己牙问:“侯爷麻烦您这样让我看看。”
搞什么鬼呢?赵彧尽管疑惑,但碍于脖子旁架着柄剑,还是有样学样,也龇起了两排白牙。章公子点点头:“牙不错,方便让我再看看舌苔吗?”赵彧张开嘴,略有些羞涩地伸出舌尖。就在这个瞬间,章公子左手一弹,将一粒药丸打进了赵彧喉咙里。
“咳咳——你做什么?”
章公子收起见扺掌笑道:“侯爷老大不小了,竟然也会中小孩子把子的套。适才我让你吞服下去的是慢药,毒发身亡没那么快,要足足两个月毒性才会发作。”赵彧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要我替你做什么?”章公子道:“侯爷真聪明。其实在下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我只想请侯爷去岳州的话,将一个人带回来给我。”
“谁?”
“昔日扬州首富王佑经。”
早先说过,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很少有纯粹靠自己打出名头的,章公子作为有些名气的剑侠,背后是有一个团伙(队)在运作的,而这个团伙的经济来源,就是王佑经所拥有的资金。自从几年前王佑经被沈玉璃抓走,他们这个团伙吃了几年老本,发现在这样下去要入不敷出了。一是为了活动资金,二是为了王佑经作为元老装在脑子里的许多机密要事,章公子救不得他出来,几乎是夜夜难眠。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能帮自己顺利救出王佑经的人了。
赵彧考虑了一会儿道:“我可以帮你做这件事,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人救出来。”
“人救不出来,我也就不能救你了。”章公子可不像某些书里的人那样,下了毒还正大光明地把毒药种类泄露出来,好让对方寻找解药,他只说是“慢药”,却根本没说是什么类型的慢药。你要是二杆子精神上来,满世界找解药就能把自己给吃死了。极有礼貌地威胁完,章公子客客气气道:“侯爷请重新上路吧。”言毕,红袍抖动,章公子钻进长草里没影了。
赵彧扒拉着长草丛,恁是找不到红袍男子的踪迹了,又听随从催他,他才应了声回来。
他上了马车,正好随从和车夫也去长草堆解手。马车里就剩下赵彧、纪姝及其婢女。纪姝见赵彧仿佛心神不宁,便问他怎么回事。赵彧只是以拉肚子拉虚脱来搪塞,惹得二女掩口失笑。
赵彧也以假笑敷衍。他观察着纪姝的表情,担心自己的心思有没有被对方看穿。不知怎么回事,赵彧有些恍惚,他看着纪姝饱满而有弹性的青春脸蛋,不知觉得身上发起热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气息越来越沉重,更糟糕的是,他已经感觉到胯下那话儿勃然挺立了。
有些不对劲!赵彧努力调息,可他越是调息,心底的那股兽欲越是想挣脱枷锁,冲破牢笼。
“我不能……”
“侯爷你怎么了——侯爷,你不能这样,侯爷,我可不是你妻子,我是你女儿辈的啊!侯爷!”纪姝手脚并用,想踹开赵彧,可凭她的力气哪能与成年男子相抗。尽管有婢女的帮忙,她依然被赵彧压在角落不得动弹。
现在填充着赵彧脑海的只有一个念头:剥光眼前这个少女,然后将自己坚硬如铁的棍棒塞进她下体的肉缝内摩擦。
“侯爷,你不是拉肚子拉虚脱了吗?怎么还这么大力气?”纪姝竭力挣扎,她看到赵彧那双通红的眼睛时就已然明白,侯爷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在这种境况下,她只能扯起嗓子喊救命了。
幸好就在她刚喊完一声后,车夫小哥和两名侯爷随从回来了,三个人合力制住赵彧,将他绑好撂在了车尾。
纪姝抹着泪,心有余悸,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差点被个伯父辈的人强上了,关键这个伯父辈的人还是挺有好感的、认识的人。现在纪姝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赵彧从车尾移动到车轮前,然后碾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侯爷发疯了不成?”名叫汤建勋的大胡子随从按摩着险些脱臼的胳膊问纪姝。
纪姝咬着手绢,抱着双臂,只是盯着鞋尖微微发颤。
过了会儿,赵彧的体力耗尽,头脑也清醒了,他坐在车尾发现自己被捆,忙叫唤起两个随从的名字来。汤建勋听侯爷的声音正常了许多,才发问:“侯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赵彧欲言又止,他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总算寻觅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来。他惊觉自己险些犯下大错,冷汗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冒着。怀着无比的歉疚,赵彧问车厢里的人:“纪小娘子还好吗?”
“呃……马马虎虎。”
宋代的皇室宗亲可不比唐代的皇子公主们,想干谁就干谁,那种支起帐篷叫人排队打野战的事更是做不出来。到了晚上露营,赵彧看着已经大半天没吭声的纪姝,满心悔意,他后悔没能克制住自己,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当然,如果他真的能咬住牙一个时辰的话。
“吃点吧。”赵彧将随从猎的兔子烤熟,先递给婢女,而后由婢女转交给纪姝。
纪姝盯着干巴巴的兔子腿半晌,才勉强接过竹签。而后她对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起身加塞到车夫和侯府随从之间了。
赵彧饱含对小辈的歉意,支支吾吾地咕哝着:“今天,那个……”
“你被下什么药了?”
纪姝猛然盯着他的脸就是这么一句。
“你知道?”赵彧蹙起眉,十分诧异。
纪姝抬起右手,掐诀念咒,指尖快速来回点了十几下,而后道:“此人名章,红袍皮衣、铁面长剑,平江人士,丁卯年生,乃炉中火兔之命。而沈社主乃戊辰年生人,属大林木,混海清温之龙。有意思……”
赵彧愣愣地问:“哪里有意思?”
“明明是大林木可生炉中火,而那人却意欲釜底抽薪,岂不可笑?”纪姝给赵彧吃了颗定心丸:“此人或许会制造一些麻烦,但只要我等人事得当,最后应当都能化解。”
“你……”
“我什么?我们家人都是这么算卦的,不服啊?这叫玄学!”
赵彧自然明白此话涵义,但心并没有定下来,因为他还得忧心吃下去的毒药。“既然纪小娘子如此能掐会算,连没见过人都能知悉关于他的信息,那能否帮我看看,我究竟中了何种毒?”纪姝大大咧咧地撕扯着兔子肉道:“这我哪儿知道啊?你问郎中去!怎么,害怕啊?一看就是慢药,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你怕甚?呃——不过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赵彧只好尴尬地坐远了些,此时的他无心用餐、更无心用餐后安心睡眠。他抬头仰望星空,神思百转:毒发身死?我不怕。我怕的,是路上再有什么耽误了日程,让我没机会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