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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下班回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兴冲冲的大声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一边喊着,便走进了进去。
妈妈从厨房出来,皱皱眉说:“回就回来吧,嚷什么呀?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整天疯疯癫癫的。”
我马上蹦上去,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厂里放假了。”
妈妈‘被迫’将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说:“好了!好了!放手了,搂的我不自在。”我轻快跌开了。
妈妈又笑着说:“你这丫头,刚毕业吧,就急着找工作!这才上了几天班啊?又想着休息啦?”
我分辨说:“不是我想休息啊!是厂里放假嘛!刘姐她们也说,厂里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任务时加班加点的做一阵子,完成任务后就休息几天。这样多好,比上学好玩儿多了。”
妈妈说:“你整天就惦记玩儿!这样也好,你姨来了,你陪姨玩儿几天吧!”
“姨什么时候来的啊?”我向屋里张望着,却被厨房里的一阵香味儿吸引住了。
我回过头来走进厨房寻找着:“妈妈,您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啦?”
“没有了!”妈妈故意用手挡着我,不让我往她放菜的案台上靠。催促我说:“你进屋陪客人去啊!别在我这儿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在厨房准备着饭菜。
我说:“我不胡闹,我是来给您帮忙的。”趁妈妈没注意,迅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妈妈刚做好的‘蚂蚁上树’,放在嘴里品尝。
妈妈笑骂道:“你个小馋猫!你这是在‘帮忙’啊?”
我马上说:“妈妈做的菜真好吃,都赶上一级厨师的水平了。”
“别以为给我戴高帽子就能偷嘴了。”妈妈在案台上切着姜葱和胡椒。
我笑嘻嘻的说:“我是真心佩服您嘛!我是很难望其项背的。”
“那是你根本就不想‘望’,”妈妈切完姜葱,看见锅里的油烧好了,将姜葱放进锅里爆香后,又拿起一盘熟的、切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炒着,整个厨房弥漫着一种诱人的香味。再加上妈妈的唠叨声:“整天一回家就抱着书看,有这么爱看书的,你当时该努力学习啊!你如果成绩好,现在应该还在念书呢。”
我笑着说:“我喜欢读的书老师都不讲啊!”妈妈也笑了:“哦!你今天喜欢读论语,老师就讲孔子,明天对雍正感兴趣了,老师就给你讲‘清史’?这样才算读书?你以为你是谁啊?”
妈妈说着话,将锅里炒好的回锅肉盛起来,用盘子装着。我接了过来,走出厨房,放在堂屋的餐桌上。
我回转身来,妈妈已将锅放在自来水下冲洗干净,又放到炉子上面。直到锅里冒出热气,我问:“妈妈,您怎么老将空锅放在炉子上烧呢?”
妈妈说:“我是来煎鱼的,热锅下冷油,油热后,再下鱼。”说着话,将油慢慢倒进了锅里,锅里想起了‘哧哧’声。
她接着说:“有的人习惯开了火,就往锅里添加油,这样即使油热了再下鱼,鱼皮还是很容易粘在锅底铲不起来。先要空烧锅,把锅烧热了,手靠近锅底感觉烤手,再下冷油,油温升起来了,才下鱼。就会使煎出来的鱼完好无损。”
妈妈扭头对我笑笑:“又教了你一招吧!记住啊!”我苦笑着说:“妈妈,我怎么听着这么复杂呢?”
妈妈摇摇头说:“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进屋陪姨说话去。”
我走进了堂屋里,看见姨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电视。我马上跑上前去,叫了声‘姨!’
“丫头,回来了!”姨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坐在姨旁边,问:“,您什么时候到的?”
姨是我的的妹妹,和我的长得真是太像了。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是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皂香。她的头发梳的那样整洁,干净,没有一丝乱发。看着姨,我总觉得又回来了。
姨慈爱的笑着说:“我最近经常梦到你们,就说要来这里看看。今天你姨爹到w市出差路过你们这里,把我送来的。”姨边说着,站起身来:“坐了半天了,要活动活动。”我就领着她到各个房间看看。
姨推开一扇门,向里面望望,这是弟弟的房间。弟弟此时正趴在窗前的写字桌前做作业呢!姨悄悄地掩上房门,回头对我笑着说:“这孩子真乖,放学回来就到房里做作业了。”
我们又来到我的房间---许多年前,也就是房间。
姨站在房门口,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一晃这么多年了!刚才,我还在这里和你说了话的。”
和我说话?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屋里还没有开灯。听见姨这么说,我感觉到很不自在,赶紧将屋里的灯开亮了。
姨走了进去,爱怜的看着房里的一切:“原来这个窗户边没有写字桌的,是你的柜子。这里是摆床的,不过不是这张床,你原来的那张床呢?”
我说:“爸爸收起来了,放在阁楼上,我一个人睡这种中号的席梦思足够了。姨,就是您今晚和我睡在一起都不会挤的。”
姨笑道:“哦!这就叫席梦思啊!你一个人睡这么大一张床?你在上面翻跟头都够了!”她上前着,又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不过,还是你那张床好!”我马上说:“那就让爸爸将的床从阁楼上搬下来好不好?”
姨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在乡下都睡的那种床,在这里来换一换也很好啊!再说你的那张床也不是那么好搬动的。”
姨说的是那种典型的带牌楼的旧式床,以红色为主色调。正面用细雕工刻满精致的‘梅兰竹菊’、‘喜鹊闹春’、‘一帆风顺’等吉祥图案。左右两面有雕花栏杆、梅花装饰花板。还有一道雕花门罩将眠床分为前后两部分,这种房屋式的古床冬暖夏凉。
而踏廊中还设有小抽屉,用来盛放草纸、痰盂等物。它可以睡上三四个人,有高架可挂帐子,其本身差不多等于一间小屋。里边装置著床几和屉斗,可以放书籍、鞋袜、痰盂、文件,而且还有床头柜。外表看起来像个小房子似的,十分坚固。
它是用纯杉木制成的,四只脚支撑着一个长方形的框子,几根木条子横装在框子内,铺上一片一片的小床板。在世时,妈妈常在最下面一层铺稻草,上面垫两床棉絮,可暖和了。
去世后,爸爸就将的那张‘古董床’放在了阁楼上,留个纪念。又给我买了这张席梦思,放在这个房间里。床边的窗户下面放着写字桌,写字桌旁边放着书柜。里面收藏着我自己几年来买的各种书籍,我空闲时就爱坐在窗下的写字桌旁看看书、写写字,那真是一种享受。
姨慢慢的走进房里,东瞧瞧、西看看。她很认真的打量着席梦思,用手抚摸着说:“哟!你这个床的靠背用什么面料做的?摸着真舒服,而且上面的花纹也很好看啊!”又回头对我笑着说:“你爸妈可真宠你!小孩子家家的,就睡这么漂亮的床。”
这时,听见妈妈在堂屋喊:“兰心,叫姨出来吃饭啦!”我挽着姨一起走了出去。
晚上,我和姨睡在一起,姨絮絮叨叨的讲一些她幼年的故事给我听。
‘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这是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中的名句,大凡一个人上了年纪,总是会怀念幼时的往事。
我在姨的叙述中,似乎看到了两个稚龄少女,在那宁静平和的小山村嬉笑玩耍,银铃般的笑声隐隐传来。
我还看见了清清的池塘,池塘里满是碧绿的荷叶。有两个小女孩子坐在两个大木盆里,划动着大木盆,在荷池里高高兴兴的采着莲蓬。
“姐,那年的莲蓬长得真好呢!我们采了好多,呵呵!”是姨苍老的声音,我的眼前又没有小女孩子了,到处一片漆黑。刚才是在做梦吧!但是我仍然听见姨在说话呢!
“你最喜欢吃莲蓬了,每次你都是边采边吃,你采的比我少,你还着急呢!”这不是姨的声音啊!但是声音好熟悉,怎么会是的声音呢?难道我还是在做梦啊?
我睁开眼睛,屋里没有开灯,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的照了进来!姨睡在靠床沿的那一边,身子向外侧着。我睡在里面,仿佛看见床沿上还坐着一个人影。难道真的来了?
在这深更半夜里,忽然看见这么个影子,我觉得心里一阵发毛。赶紧偎紧了姨,将小脑袋紧紧地埋在被窝里。
我感到身边有动静,又悄悄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见睡在我身边的姨坐了起来,她就这么拥着被窝坐在床上。面朝着那个影子方向,讲得更起劲了:
“姐!你说我们那时怎么吃什么都觉得那么香呢?那新采下的莲蓬真鲜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股子清香呢?现在再怎么吃都没有那时吃着香甜了。”
姨就这么坐在床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她又说:“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放牛的情形?那时最无忧无虑了,我们任牛儿在山坡上吃着草。我们就在山坡上采着野花,还唱着歌儿、、、、、、、”姨说着说着,小声的哼唱起来:“水牛啊水牛儿!弯弯的尖尖的角哟!、、、、、、、”
姨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唱着唱着,我分明还听见了一个声音也跟着哼唱着:“水牛啊水牛儿!弯弯的尖尖的角哟、、、、、、、、”
这是在唱啊!虽然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但这首歌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小时候,总是哼唱这首歌哄我们入睡的。我学得第一首歌,也是教我唱的这首歌。
我不敢确定那坐在床沿上,恍恍惚惚的人影是不是。然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不敢起来看清楚,只是明明白白谍着的声音也跟着在唱。我依然躲在被窝里,听着苍老的声音哼唱着:“水牛啊水牛!弯弯的尖尖的角哟、、、、、、、、、”我只是肯定的是,那不是姨一个人在唱,那是两个人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反正是休息,也没什么事儿,我懒懒瞪在床上。姨早已起来了,我听见她在外面和妈妈说话。
“昨晚你婆婆回来了的呢!”是姨的声音。
“嗯,”是妈妈在回答:“您老难得来一次,婆婆知道您来了,特意回来看您的。”
我忽然想起了昨晚朦朦胧胧中,听见姨讲话、唱歌的事。真的回来了?我马上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走了出去,想问个究竟。
但是妈妈见到我,马上话锋一转,笑着对我说:“你这丫头起来了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等我的中午饭做好了,你再起来也不迟嘛!”
我问:“妈妈,姨!您们在说什么呢?”
妈妈赶紧接口说:“没说什么呀!我们在择菜呢!”
地上果然摊着青菜,姨和妈妈都坐在小板凳上,在大门边择菜。
妈妈又看了看姨说:“兰心,你陪姨进屋看电视去吧!菜已经择好了的,我马上炒好就能吃饭了。姨妈,您老进屋里坐坐吧!喜欢看哪个台,要兰心给您调换。”
姨听此言,也慢慢的站起来说:“到底是老了,坐矮一点儿就觉得憋得慌。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兰心,现在那个什么戏说乾隆开始了吧!你给我调到那个台。”说着,走进了屋里。
我马上跑到妈妈跟前,问妈妈:“妈妈,姨昨晚真的和在讲话呢!我晚上醒过来时听见了的。”
“胡说八道!”妈妈马上呵斥着:“哪有这种事儿,你丫头少疯了。你又听见什么啦?你是在做梦呢!”
“可是,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您不是也对姨说、、、、、、、”
“兰心,电视打开了!怎么调台的呢?”姨在屋里喊。
妈妈推着我说:“去!去!快给你姨找遥控器调台去,别在我这儿碍手碍脚的。”妈妈说完,将择好的菜用小篮子装好,拿到厨房的水龙头下去洗。
我进屋里找到了遥控器,给姨调到了她要看的那个频道。电视剧刚刚开始,姨很高兴,并且拉着我陪她一起看。
我坐在姨的身边,心里仍然很疑惑的想:“妈妈今天怎么了?她为什么和姨说一套话,和我又说不一样的话呢?妈妈明明是看见了我,马上转换的话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的吗?妈妈一向都不是这样的啊!”吃完午饭,我们坐在餐桌边闲话了一阵,妈妈就劝姨进房里去歪一歪,休息一会儿。姨走进房后,妈妈笑着对我说:“兰心,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收拾一下,我也想午睡一会儿。”
我说:“没问题,您忙活了一上午了,歇着去吧!这儿交给我了。”妈妈也走进了她的房里。
等我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发现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想必妈妈和姨也都在午睡呢!我是起床最晚的,此时正精神饱满。我轻轻的走进客厅,正想将电视打开看,却听见房里似乎有人说话。
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是从我的房间传出来的。难道妈妈没有午睡?在陪着姨说话?姨还会不会和妈妈讲昨晚的事儿呢?我感到非常好奇,悄悄的来到我的房门边,门并没有关严,我贴着门边站着,静静谍。
“姐!你坐啊!我难得来一次,这儿没有人,咱坐下慢慢讲!”是姨的声音。
怎么又在叫‘姐’呢?又来了呀?我偷偷的从门缝往里看,可是我只能看见我对面的那张床。姨正坐在床沿上,面朝着墙壁的方向。床头柜上还放着两杯茶,此时正冒着热气。
姨叹了一口气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在乡下放牛的情景,爹在田里忙着农活,娘在屋里做饭。你也想起来了?娘将饭菜做好后,就扯着嗓子喊‘开饭啦’!呵呵!”姨越说越高兴,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
她真的在和说话吗?我简直太好奇了,真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来了。可是我从门缝里只能看见斜对着我坐在床上的姨,姨的对面放着一张高背靠椅。我只看见那个大大的椅背,难道坐在椅子上?
“哎!”一阵轻轻稻息声,是发出的声音吗?真的在屋里啊?我正轻轻的推着房门,想走进去看个明白,脚刚准备迈进去,却发现后面有只手拉住了我。我完全没有提防,吓得腿一软,那双手马上将我拖走了。
我被拖到了妈妈的房里,回身看见是妈妈,我大声抗议说:“妈妈,您怎么一声不响的站在我后面了?差点把我吓死。”
“你丫头什么时候又这么胆小了?”妈妈笑着打趣说。
“人家没有防备嘛!”我不满的说:“您偷偷站在我身后干什么?”
“谁‘偷偷’的啦?”妈妈一脸无辜状:“我还要问你呢?你没事偷偷站在姨的房门边窥探什么呀?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很神秘的走上前,附在妈妈耳边,小声对妈妈说:“妈妈,姨在房里和的魂灵说话呢!上次我只是在晚上看见,这次居然大白天的她都能和说话,太厉害了。”
妈妈瞪了我一眼,说:“小孩子家不要胡说。”
“什么叫胡说啊?”我分辨着:“您刚才不是站在我身后吗?您没有看见?怎么姨说她看见了,您就跟着附和。我说来了,您就说我胡说呢?”
妈妈拉我坐在她的身边,细细的说:“其实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事儿,人老了是喜欢自言自语的。”
“啊!”我大吃一惊,马上问:“难道人老了,还能时常和自己亲人的魂灵说话吗?姨昨晚说了一宿的话,害得我睡得提心吊胆的。”我打了个哈欠:“您还笑我起来的迟了,您不知道我昨晚听见姨和讲话,我趴在姨身子后面,动也不敢动,我敢睡吗我?”
妈妈笑着问:“你听见什么啦?”
“我听见、、、、、、”我回忆着昨晚的情形:“我听见姨在和讲话,讲她们幼年时候的往事。”
“你看见了?”妈妈紧跟着问。
“看?我还敢看哪?我只躲在被窝里、、、、、、对了!”我想起来了,说:“我还听见姨和哼歌呢!就是那首我们小时候常听哼的歌。”
妈妈想了想问:“是不是唱的‘水牛啊水牛、、、、、、、’”
“对!对!”我连连点头:“就是这首,就是这首!虽然我们小时候常听唱,但昨晚三更半夜里,我听见姨唱唱也就罢了,我还听见的声音也在唱呢!去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吓过我们。但是昨晚,她怎么跑到我房里来哼歌呢?”
妈妈说:“我们、姨那一辈人十四、五岁就嫁入夫家,算是童养媳,那时候也不像现在的媳妇儿可以经常回娘家。一出嫁,就为自己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画上了句号。她们怎不怀念自己的亲人呢?怎么不会时常怀想幼年的往事呢?人生苦短哪!人一辈子,也就是年少时光最美最好,也最容易逝去!”
我摇着妈妈的肩,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妈妈!我今晚和您睡吧!反正爸爸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呢!”
妈妈笑笑说:“你们不是打小儿由带大的呀!就算是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兴许不会怕,但是白天和晚上的感觉根本不同。”
“行了行了!你就和我睡吧,”妈妈说:“你姨一个人睡还宽敞些!本来你不说,我今晚都叫你过来和我睡的。你姨独自睡惯了,老人家睡觉轻,有点动静就要惊醒。你睡在她身边,她还睡不好呢!”
妈妈这么一说,我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晚上,我睡在妈妈的房间里,觉得坦实多了。但是睡得迷迷糊糊糊的,我感觉妈妈也起来了。怎么回事?我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隐隐月色,看见妈妈站在房门边往外看。
“妈妈,您做什么呢?”我坐起来,轻声问。妈妈向我摆了摆手,又向外面看了一会儿,走回来爬到床上继续躺下。
“妈妈,你看什么呀?”我摇着妈妈的身子,小声的问。
妈妈闭着眼睛说:“我夜里听见动静,起来看。原来是你姨夜里起来在炒饭吃,她现在还在堂屋里。”说完,翻了一个身,就不说话了。我知道妈妈白天很多家庭琐事,很劳累,就不在喊她了。
我静静瞪在妈妈身边,听见堂屋里有脚步声,有碗筷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就姨一个人在堂屋里嘛,她和谁在讲话。因为妈妈睡在旁边,我胆气足得很。不想吵醒妈妈,自己蹑手蹑脚的起来,到房门边往堂屋里张望着。
堂屋的正面摆着一张四方桌,是我们平时吃饭用的。吃完饭就顺着墙边放着。此时姨只将堂屋里的一盏小灯点着,不过我还能看清楚堂屋里的一切。
我看见姨坐在桌子的一边,桌上摆着三碗菜。姨跟前放着一碗饭,她对面居然也放着一碗饭。
姨端起碗,冲着对面说:“姐!吃吧!咱姐儿俩多少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姨居然在和吃饭?会来吗?此时整个屋子静悄悄的,算了算了!我不想再看了,关好了房门,我爬到床上,挨着妈妈睡下。
迷迷糊糊的,我又听到了那支歌谣:“水牛啊水牛!弯弯的尖尖的角哟!、、、、、、、”
仍然是两个人的声音在唱,虽然声音苍老,但是听得出来,唱得很投入、很动情。美好的年华,逝去的青春,都融入在这首简单的歌谣中。
我记起过去常常说:“我还记得你爷爷当时派人提亲的情形,那时我正在田埂边放牛。我看见那些人到我的家里去了,就赶着牛躲得远远地看着,知道他们走了,我才回来。”
我敢肯定,当时也轻快地哼唱着这支歌谣,赶着牛儿边走边唱。
过了几天,表姐来接姨回家,表姐非常感谢我们对姨的照顾。妈妈说:“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表姐又说:“老早就说要到你们这儿来,”她又看了看姨,姨正在看电视,表姐回头对我们说:“还说是你们约她到这儿来玩儿的。哎!人老了,真可怜,你们去世多年了,怎么还会来约她呢?”
我和妈妈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妈妈陪表姐到房里给姨收拾好行李出来,表姐、姨和我们告辞。
临走时,姨又往屋里跑,表姐喊:“!东西都在这儿,我收拾好了的。”姨好像没听见一般,径自走进了房里。表姐正准备跟着进去,被妈妈喊住了:“对了,你妈上次来时,在我们这儿的裁缝铺做了几套衣服的,你带回去。”妈妈将表姐拉进房里拿衣服去了。
她们拿了衣服出来,见姨还在房里。我们就一起去喊姨,刚走到门边,我们又听见了那支歌:“水牛啊水牛!弯弯的尖尖的角哟!、、、、、、”
表姐停住了脚步,悄悄的对妈妈说:“最近在家时,也总唱这首歌,唱着唱着还哭呢!”
好像是为了证实表姐的话,我们也听见了哽咽声,轻轻的从房里传来。妈妈不再犹豫,马上走进了房里,我和表姐也跟了进去。
姨失神的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表姐叫了声‘’!姨半响,才木木掸起头来,自言自语的说:“姐,我要走了!走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们赶紧上去解劝,姨站起身来,随表姐一起走出门。边走,还边回头望望:“姐!我走了啊!你有空上我那儿去坐坐!姐!”
姨就这么一步一回头的跟着表姐回去了。晚上。我仍然睡在了自己的房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看到了一片田园风光,在明媚的春日里,两个小女孩儿赶着一头水牛渐渐的向我走来,又慢慢的走远了。那首纯真的歌谣缓缓飘来:“水牛啊水牛!弯弯的尖尖的角哟!、、、、、、、”
第二天,妈妈接到了表姐的电话,说姨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