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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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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南挑眉,心下对无名的无礼甚是不以为然,表面却是温和一笑。“是,自古奇人高士总是有些怪脾气,也无可厚非。”他顿了顿,又说道:“敝国虽然国小势微,却是盛产各类香花,御花园里颇有些奇花珍树,不知公主可有雅兴,明日容在下为你向导赏花?”

    “是,麻烦王子殿下了。”

    “那我明日亲去接你。”

    立下约定,叔南又瞧了无名一眼,这才回转自己的座席。

    真雅坐下,尚未坐定,又听闻无名一声不屑的冷哼。

    “怎么了?”她讶异地望他。

    他撇撇嘴。“那个三王子,好似对你很有兴趣。”

    真雅抿唇,似笑非笑。

    “怎么不回答?”他误解了她的沉默,胸口更闷,憋着一股怪异的气。“莫非公主也对他心动了?也是,不然干么答应人家一同赏花?那家伙一表人才,虽然娘娘腔了点,倒也是——”

    “无名。”她轻声打断他。

    “殿下有何吩咐?”他斜晚眼,发作地问。

    “你以为叔南王子为何邀我赏花?”

    “废话,因为他中意你。”

    “我与他素不相识,今日也不过初次见面,他为何中意我?”

    “因为你长得漂亮?”

    她摇首。

    “因为你才志高昂?”

    她又摇首。

    “那你倒说说,是为什么?”他赌气不想猜了。

    她笑睇他。“你平素聪明机敏,怎么会想不透这一点呢?自然是因为我贵为希林公主,未来又很可能继承王位。”

    他挑眉。

    “与我联姻,不仅能更加巩固卫国与希林国两国之情谊,也能为他这个不上不下的三王子拓展政治势力。他在卫国王子排行第三,上有两位兄长,几乎不可能登上王位,若是稍有野心,与邻国公主联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真雅悠悠解释,话里不带找毫情绪

    ,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

    怎能如此漠不在乎?她对自己的婚姻毫无期待吗?一般女儿家,即便贵为王族,不都希望能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他醚眼,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她似乎看透厂他的思绪,淡淡一笑。“我不会成婚的。”

    他眨眨眼。“为何?”

    “我的婚姻,必定是与某种政治势力的结合,对方与我势必皆有所求,精算双方利益后,作出对国家、对百姓最有利的选择。”她扬眸,仰望浩瀚苍守,水漾的眼潭似是沉着淡淡调怅。“所以非到关键时刻,我不能婚。”

    她说她不婚啊——

    即便成婚,也须是政治势力的结合——啧,这可麻烦了,大大麻烦。

    深夜,无名于真雅下榻的寝殿外守护,卫国派了数名宫女来服侍,都被真雅婉拒了,候在殿外的,只有她从希林军中挑选的十名亲信卫士。

    卫士轮班守夜,无名则独自斜躺于屋顶,居高临下。

    他思索着方才夜宴时,真雅抛下的话,对他而言,无异于瞥钟。

    她不会成婚,更不会因爱而婚,她的婚姻,只能是对国家社稷有益的政治势力结合,也就是说,会是桩斤斤计较的买卖。

    这可伤脑筋了,他一介草民,有何势力可言?无权无势的他,该如何谋人再谋国?

    “师父,你当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他幽叹低语,伸手揣怀,正想搜寻糖球时,忽闻一声尖锐哨鸣。

    下方的卫士都当是夜袅啼叫,不以为意,他却知悉这是某种呼唤的暗号。

    他悄悄跃下屋檐,沿着寝殿后侧,来到一丛草木后。

    一个中年男子昂然孤立,一袭藏青色的衣衫,腰饰细致宝玉,墨发梳髻,面容刚朗,隐含一股肃杀冰冷的傲气。

    男子看见他,隐隐一晒。“你来了。”

    “师父。”无名躬身为礼。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小拉拔他长大的师父,洛风——教他读书识字,传他武功剑术,在这世间,算是他唯一的亲人。

    洛风打最他,见他身着希林军服,英姿爽朗,似笑非笑地勾唇。“这身衣服,倒是很适合你啊。”

    无名回迎师父的目光,看出他眼里毫无笑意,黯然敛眸。“师父说笑了。”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了?”洛风冷声问。

    无名简约略述别来一切。“她说,她不能婚,即便成婚,结合的对象也必须于国家社稷有益。”

    “是吗?”洛风讽哼。“也就是说你毫无进展,到如今尚且不能动摇一点她的芳心?”

    无名一凛,苦笑。“弟子无能。”

    “你不是无能,是不肯认真!”洛风讥讽地评论。“我将正事托付于你,你该才会当是一场游戏吧?”

    “弟子不敢。”

    “她要势力,你当我们没有吗?希林朝廷上下,还埋着多少我们的暗桩,你不会不晓,只是还不到现身的时候,只要你成了事,到时他们自会呼应于你。”

    “弟子知晓,可是——”

    “女人家话说得再硬,姿态摆得再强悍,终究还是女人,她们的心就是软,就是贪恋爱情,软的不成,你就不会强取豪夺吗?无论如何,先把她的人、她的心,据为己有里”

    话说得简单,强取豪夺,难不成要他站污她的清白吗?她不一刀杀了他才怪!

    无名暗叹,但只是沉默,不予辩驳。这世上他唯一不能也不想反抗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位。

    从小他便视其为父,虽然他很清楚,对方从未将他当成儿子看待。

    “你以为我何须忍辱负重,在这小小的卫国为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助你成大业,多少人仰望着你能继承他们所认定的王,带领他们建立丰功伟业,你可莫令大家失望。”洛风语重心长地教训他。

    “是,弟子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就随机应变吧。回去吧,免得他们找不到你,心生怀疑。”

    就这样吗?师父不问他一声近来过得好不好?又或者,让他也问候几句?

    “师父,您——”他明了口睡津。“身子无恙吧?”

    “怎么?”洛风清锐地扫他一眼。“你希望我身子不好吗?”

    不是那样,他只是想跟亲人多说几句话而已,他们算是亲人吧?

    他困难地嗫嚅。“就快入冬了,天凉夜寒,师父您请多保重。”

    “我的身体不劳你费心。”洛风对他的关怀并不领情。“你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这才重要。”

    无名一凛,喉间如喷着黄连,漫涌一股难言的苦涩。“是,弟子当然明白什么最重要。”私情事小,江山事大,从小师父便是这么教诲他的,他不该忘。“师父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那就好,去吧!”

    他颇首默然旋身,走了儿步,禁不住回头望,师父的身影己去得远了,没入苍茫夜色。

    走得好快,走得还真快。

    无名牵唇,淡淡地、淡淡地笑着。

    卫国国君盛情款待,几次殷切慰留,真雅难以推辞,便又多住了几日。

    这期间,卫国垂相亲自领她参观安养城内城外的建筑设施,经过这次围城教训,卫国打算在王城外加辟一条护城河,丞相请真雅给予意见,她亦不吝提出自己的看法。

    除了外交公务,卫国王室亦邀请她出席宴会游猎等活动,三王子叔南总是自告奋勇充当护花使者,就连卫国太子也常藉故来献殷勤,若不是他己有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追求攻势怕是会比王弟更加猛烈。

    这些贵族子弟对真雅的仰慕,无名都看在眼里,每每发出不屑的冷哼。

    约莫一句之后,真雅当面向卫国国君表达辞归之意,国君相当不舍,但见她回国之意坚决,也不好再挽留。

    是夜,卫国宫廷召开一场盛大的欢送宴,隔日清早,同样由卫国太子率领一干朝巨,送她出王城。

    真雅回归军营,点兵遣将之后,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开拔回国。

    “终于能走人了。”

    无名与真雅并髻而骑,在马上仲了个大大的m腰,仿拂得到渴望己久的解放。

    真雅好笑地瞥望他。“就这么闷吗?”

    “你当然不闷啦!”他努努嘴,懊恼似地回她一眼。“镇日不是三王子邀你赏花,就是太子陪你游猎,天天耳畔听的都是甜言蜜语,嘴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还喝遍了人家王宫珍藏的好酒啧啧,我瞧你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吧。”

    她无语,默默睇他。

    “看什么?”

    “我瞧你近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有吗?”

    “你一向好玩,对卫国宫廷里的游乐却一点也不感兴趣,酒不能喝就哭了,这几天看你连吃饭也不怎么有胃口。你是不是病了?不舒服?”

    他病了?不舒服?

    无名一窒,心跳郁恼得漏了一拍。

    是啊,他是很不舒服,却不是身体,而是心。他的心很闷,闷透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无从理会。

    正因不晓得这股郁闷从何而来,才更闷!无名抿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你病了吗?”

    “哼。”他撇过头。

    真雅错愕,睦视他这近乎孩子气的举动,这是在同她闹别扭吗?

    “无名。”她扬声唤。

    他装没听见,自顾自地欣赏沿途风光。

    “无名?”

    他索性用手指掏掏耳朵。

    确定了,这男人真的在耍脾气。真雅自我检讨,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只能归论奇人异士性格都难免有些孤僻。

    想想,她不禁莞尔一笑。

    他听见她的笑声,蓦地转回头来,瞪她。“笑什么?”

    她但笑不语。

    他醚哒眼,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这是嘲笑我?”

    是啊,她不否认,又是一声轻笑。“吃糖吧。你不是说,心情有点苦的时候,吃点糖最好?”

    很明显,这是把他当孩子哄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男人岂可如此自甘遭受轻贱?

    他忿忿地伸手入怀,取出揉成一团的纸袋,里头包着儿颖糖球。

    吃就吃,他怕她吗?他拈起一颖糖球,抛向空中,用嘴去接。

    连吃个糖都能出这么多花样!她实在想笑,笑音逸落,如珍珠滚落玉盘,清脆悦耳。

    她这一笑,震动了儿名近身的卫士,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就连远在百步之外的曹承熙亦察觉到不对劲,炽热地注视她。

    真雅一凛,惊觉自己当众失态,连忙敛容,整肃神情。她藉口自己倦乏了,躲回专属的篷车里,避开众目睽睽。

    自己是怎么了?

    在篷车里,真雅薰点香炉,饮茶读书,却是隐隐地心浮气躁,难以宁神。

    近来,自己仿拂有些变了,有时不太像自己,就比如方才那阵笑,实在不似该当出自她的口。

    她不笑的,至多是浅浅的笑,那般的朗笑,太过轻浮。

    是因为无名吗?自从他出现后,她感觉自己冰凝的心房,似乎一点一点融化——这是个好预兆吗?

    记着,闭上眼,莫看。

    她又忆起攻城那日他对她说的话,以及那个热情的拥抱。

    她不太确定他是基于怎样的心态出手抱她,之后也没相问,虽说她多年来过着军旅生活,男女之防的界线很难严格格守,但那般相拥,毕竞过于亲密。

    她羞于启齿相问,甚至逼自己不去回想,或许是那夜,她软弱地落泪了,所以他才同情地给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