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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快要忘掉,曾经的豫东平原的一小块地方有那么一个苹果园,它属于我,而我当初又觉得它是一个噩梦。
当时,村民被强制种苹果,原因大概就是官员以为这样可以增加农民收入。的确,如果遇到丰收的年份,种苹果的收入是种粮食的好几倍,但是如果苹果减产,那么当年又不及种粮食了。
最大的问题是,苹果的丰收与否几乎全靠天意。
我家当时种了30多棵苹果树,果树的品种很差,记得当时最多的是“金帅”夹杂着几棵“国光”很幸运的有一棵“红星”更离奇的是有一棵不知什么品种的果树,在六七月份成熟,比其他的成熟要早上2-3个月,而且果子很甜很香。当时只是欣喜于有这样一棵不错的树,并没有想过它会不会是什么变异的良种。不过,这棵树脱离土地已久,不可能再有繁衍的机会了。如果罢了“如果”很没有意思。
儿时的我是很不介意四处乱窜的,假如给我一辆破自行车,我愿意永远骑下去。可惜,我要守着那30多棵果树,寸步不离,这也就是为什么苹果眼会被我视为噩梦的原因。尽管每家都有果树,但是大家之间没有信任,而且的确有人觉得别人的果子种的比自己好。当时的果树,要栽下去八年才能有产量,可谓时日漫长,但是信任,几辈人都无法让它结果甚至发芽。
苹果开始成熟的时候,晚上我就要在苹果园里面睡,不过还好,爸爸会在身边,但是,很多个夜晚我醒来后,发现爸爸不在身边了,这时恐惧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的我不能呼吸,甚至不能翻身,此时,似乎每一株树下都有一个凶残的歹徒,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干掉我,而我只有纹丝不动,比他们更深的隐入黑暗才能获得安全。
如此的噩梦会昏昏沉沉的结束,早上醒来后,苹果园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初晨的果园是属于上帝的。人在沉睡之中,白头翁开始练嗓子,歌声婉转、圆润、清脆,不做作也不华丽,但是能让一个孩子感受到美好。有薄薄的霭飘散在枝叶间,阳光可以穿过,甚至可以点亮其中一部分空间,树干、枝头、叶面被露水打湿,给人滑腻腻的感觉,光线一转,又倏尔点亮。每行树之间的空隙里会被种上花生,而早晨的花生还羞涩的闭着叶子,好如合欢树,但它的花与之又差别甚大,一个丝丝细密,色彩瑰丽,像最优质的天鹅绒,而另一个又平淡无奇,闻之无香,观之无趣。不过花生确是一朵花一粒果,毫不含糊的。
早晨醒来,我总有这么一段时间可以懒懒的躺在床上,打量眼前的一切。只是,上帝随时恩赐,却不管你懂不懂感激。
那年,村里的地被重新分配了一次,而正是在此期间,果树全被砍掉了,因为它一夜之间,很可能就长在了别人的土地上了。于是,当时村里人共同的事情是砍树。砍掉它们太容易了,容易的让人忘了栽种时的辛苦。它们还太年轻,如果能长个几千年甚至几百人,想动它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没有办法,对于历史,它们甚至不如被某某用过的一张卫生纸。
其实,砍掉它们的人失败了。如果可以将果树一并重新分配,或许现在我还能拥有一个苹果园。从现实来讲,种粮食的确不如种果树,而当地的苹果价钱随着本地种植面积的丧失而大涨。
上帝确实是随时恩赐,却不会等你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