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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醒过来的时候赖燕君发觉自己还是坐在板凳上，胳膊上印着几条青紫的痕迹，不用照镜子赖燕君知道自己脸上肯定也有，一身的酸疼。一抬眼对面只还剩下那姑娘，瞪着水泡一样的眼睛使劲看着赖燕君，就像生怕赖燕君从她眼前跑了样。赖燕君看看周围，灯光比先前昏暗，半掩着的门外有曙光露进来，不大的店堂里就坐着她们两个人。赖燕君疑惑的问那姑娘，他们两人呢？那姑娘紧抿着嘴，严肃的看着赖燕君，把头慢慢的摇了摇。
睡醒了？醒了我们走吧。赖燕君转过头去，看着一脸笑容的牙哥，问，钱程呢？，牙哥从裤兜里掏出支烟点上，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说啊小毛先往前走了，白天赶路，开那么大张车，太招摇了，你又睡那么沉，让我带你走，到大伯家会合。赖燕君疑惑的说，他大伯家不就住这山上吗？他还要往哪里赶？牙哥说是啊，就在这山上，所以让我带着你去，他把车子处理一下。赖燕君想了想，觉得这话也还符合情理，在说她现在就跟个蒙住眼睛四处瞎窜到处折腾见不得光的老鼠，既然钱程把自己托付给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就该是值得信任的。赖燕君并不是相信钱程，但是赖燕君知道自己和钱程已经死命的拴在同一条绳索上，一个落网，另一个也必然随之后来，谁也跑不掉。
土黄色的公路泥面蜿蜒向前曲伸，高低不平，却四通八达，三个人坐在一张拖拉机的拖箱里，跟着车身摇过来摇过去，赖燕君把手袖在袖子里抱在胸口，头发散落下来堆在脖子后边，潮忽忽的难受。牙哥精神抖擞坐在旁边，两只手杵在膝盖上，一脸的疙瘩被风吹得通红。赖燕君眯着眼，看着延伸的凸凹不平的土路往眼角边一点一点的消退，如同自己一点一点消退了的青春。时间啊，如同一把收割的工具，不管你种出来的是什么果实，统统一起割下，让你自己去品尝各中的味道。赖燕君抿了抿嘴，似乎在嘴边已经流出了自己种下去的种子长出来的果实里面藏着的，苦涩的汁液。
两小时后牙哥带着两个女人走在陡峭的坡崖上，脚底下踩着的是灌木和腐叶，垫在脚下暖暖的厚实。赖燕君抬起头使劲往前边看，除了山就是树，除了树还是山。一只灰忽忽的松鼠忽然从前边窜过去，吓了三人一跳，路是经常走着的，枯了的草上胡乱丢着空了的酒瓶，捏扁了的烟盒，揉皱污垢的卫生纸什么的，树林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气息，潮湿而暗昧的空气包裹着他们，只听得见脚踩在腐叶上的喀嚓声。三个人前后走着，牙哥不时回过头来提醒两人，当心旁边那沟壑，一摔下去大半条命可就没了的。赖燕君凑凑头低头看过去，可不是，坡斜得跟悬崖似的，尽是突出的石头尖，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转过头来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直走。
山里当然是住人的，零零落落，得走得远了才能看见几间搭着茅草的土房，破败的散落在深山里，偶尔有卷着裤腿露出两只黑瘦的粘满泥土脚杆的山民走过，背上背着被箩，一头拉出根宽带子，在另一头系好，从额头上勒过去，人就使劲往前伸长脖子，努力的平衡着背上的重物。见他们走过，僵直的转动脖子好奇的观看，用手驱赶着跑过来看新鲜的孩子。贫穷和闭塞，代表愚昧和落后，赖燕君同样好奇的看着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一切，并且试图伸出手拍拍在旁边风一样跑过来跑过去的孩子。
在一家土房前牙哥示意赖燕君在门外稍等，然后带着那个女子走了进去，半多小时后牙哥走出来，一脸得意。
人呢？
这就她亲戚家，我把人给他们家送回来，可功德圆满了。
牙哥你这人不错，挺热心的。
牙哥忽然讪讪的笑了笑，转过头去，抽出支烟点上，说走吧，还有一大段路呢。
路似乎越走越长了，为什么还不到头呢？那里是不是真是自己想要到的尽头？藏青色的天空开始向黑暗过渡，潮气从地面上升起来。赖燕君捶着酸疼的腰，说牙哥我们前边找一地方歇会吧，歇会在走，边说边就一屁股甩到路旁草堆上坐着，揉着同样酸疼的两腿，牙哥把嘴里叼了的烟头噗的一下吐得老远，说你以为现在是游山玩水啊，还可以优哉悠哉给你一路欣赏风景体惜民间呢，起来走吧你。赖燕君说全身疼得厉害，昨天也就只趴卓上睡了会，支撑不住了，牙哥看了看四周，人影也不见一个，心动了一下，慢慢走到赖燕君旁边坐下，嘴里还是说着不管你这些，我赶时间，在说也快要到了，赖燕君心里就不舒服了，赌着气说是钱程把我交给你照看着的，你怎么这么不识人情啊。
牙哥一听这话，说那是，小毛子是把你交代给我了。说完就抓住赖燕君的胳膊把整人往下使劲按，赖燕君急起来说你干吗呢你，牙哥嘿嘿的笑着说你说我在干吗，赖燕君火了，说我可是钱程老婆，你能这么对你兄弟吗你，边说边使劲翻腾要挣脱已经压上来的牙哥精瘦而强悍的身体，牙哥气喘吁吁的边四脚四手忙着按住赖燕君边呼着粗气说你什么老兄弟老婆，要真是怎么会让我把你给带这旮旯里来卖给别人，这么水灵灵的女人也亏了小毛子舍得，要是我的我疼还来不及啊我。
赖燕君听完，像给谁一棍子打呆了样，一动不动任着牙哥在自己身上忙活，嘴里边就悠悠的吐出口气来。
完事后牙哥从赖燕君身上爬起来，被过身去系好裤带，心满意足的夸奖赖燕君说，照你这样能比刚才那女的多卖上一倍的价钱，要不是手头困难和着帮小毛子度过难关，我还真舍不得啊。小毛子也够忍心的，这么一鲜活活的女人呢，牙哥才说到这里就听到赖燕君站在背后笑起来，先从喉咙里挤出来，接着收拢在漾开，一波一波的荡出去，牙哥吃惊的转过身，一看，哪里还有赖燕君，只有被风刮动的簌簌发抖的干燥的树木枝桠，以及还剩在清冽空气中的浮漂着的，没漾到底的，赖燕君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