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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葬在何处？我四处寻找你的小小墓穴，踏遍你走过的归途。这是我答应过的，在你的坟上起舞。
——题记
亲爱的小孩，世界上有谁比我这般对你热爱？世界上有谁像我这般起舞，如蝴蝶一样轻盈，像彩虹一样旋转，天空都会低下头来观看，看我一圈一圈的舞步，恍若隔世烟尘。
穿过寂静的战场，每个尸体都在孤独地想心事。天空降下甘露。我看到了，你在那里。稚嫩的胸膛被烈火灼烧，是神的印记；头发垂在脸上，遮住狰狞的眼睛；嘴唇干枯但是鲜红，张着露出扇贝一样雪白的牙齿。那是你，我亲爱的小孩，就这样死在了某一场硝烟中。我站在原地，想象你是怎样奔跑，怎样受到那致命一击，怎样无望地跌落，看到天空星辰都消逝了耀眼之光，你是怎样死去。
你被炸碎的脑壳，那里还有属于我们的记忆：某个夏天我的笑容，格子形状的阳光，海滩，凌乱的树叶，白色摇椅。
你被扭曲的双手，它们在伸向我，渴求地等待下一次救赎，指间还挂着浓浓的鲜血，闪烁层层星光——是谷玄吗？永远无法预测的死亡之星。它不解世间常情。
我抱起你，我抱起你冰冷的尸体。你的鲜血从我指缝间流淌，在地上碎成灿烂的一朵红玫瑰。你那么轻，仿佛初生的婴儿。你问我：“我们这是去哪里？我们是回家吗？”我回答说“是，我要带你回家。”
“真的吗？我总是怕见不到你。还好你来了。”
“还好我找到了你。”
“你要记得，你答应过的事情，在我的坟上起舞，记得吗？”
“记得，我会这样做的。”
“你一定要这样做，漫漫长夜我会孤独的。”
“我会的，一定。”
“看到了么？那是谷玄。”你说，抬起头来。我也顺着你的目光看去，天空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谷玄。
“只有死去的人才看的到谷玄。”你这样安慰着我，一边痴迷地盯着天空某个角落。因为死而看到了谷玄，那算是幸福吗？我问自己。
鲜血漫过了我的脚踝，尸体们吱吱哑哑地说着话，他们向你道别。可是，亲爱的小孩，哪里才是你的坟地呢？哪里才是我的舞台？焦土遍野，满目创痍，我们才不会去占别人的地方，我们从来不会。你说：“回家好吗？回家好吗？”你的声音那样急促，仿佛要哭出来。我无措地失去了方向，到底在哪里呢？哪里才能将你安葬！
呵呵。你笑了。我们终究还是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不是么？这里有一棵难得的树。你说你想要睡了。那么，躺下来吧。土地陷下去打算给你一张床，于是我们等着。我说过什么也不怕。抱住你，一刻就是一光年。
那松软的泥土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你冰凉的身体躺在它的上面，是否感到重生的快慰？我看着你，你的眉眼，你的嘴唇，你已经荡然的笑容，你的扭曲的手臂，你的苍白色脚趾，破布衣裳。泥土将你覆盖，它将你掩埋，不留痕迹。
“你要记得”最后那些话我都清楚，尽管它已经成为虚空。泥土在你的唇间，填塞你的嘴，堵塞你的喉咙，进入你的胃。
让我选一首歌吧。亲爱的小孩，你最爱的曲调，你最爱的黑暗，你最爱的我，你最爱的舞蹈，一一出席。在枯萎的树下起舞，在凛冽的风中飘摇，在无边的孤独中歌唱。
我旋转着舞步。白色纱裙飘扬起来，恍若旗帜。
我旋转着舞步。嘴里哼起歌来。歌声安抚着每一具尸体，你知道，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旋转着舞步。树枝挥舞着，枯叶蝴蝶翩然，碎落。
像冬天围在炉火旁一样，我们也唱过这首歌，你还记得吗？我实现了给你的承诺，那么安睡吧，不到天明不要起来。
在你的坟上起舞，踏过你的脸，你的肩，你的胸膛，你的小腿。然后离开，不回头，不去看任何标记，忘记你埋葬自己的地方。我要离开战场，你知道的。亲爱的小孩，我要离开战场，至少，不要知道回到这里的路途。
天空依然没有谷玄。生着的人不需要知道死亡的归宿。
墨依依于2004-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