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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意思是说,夫妻俩年轻时努力工作,赡养老人,养育儿女,其感情也在岁月的积淀中得到升华。等到中老年了,赡养的义务尽到,儿女们也翅膀硬了,飞走了。而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气儿,在无情岁月的侵蚀下,也大不如从前了,需要夫妻俩相互帮衬,相互关心和爱护,来度过人生最美也是最后的快乐时光。因此说,一个人上了岁数,不幸失去了另一半,无疑是一件让人沮丧让人悲叹的事儿。
没有了老伴的徐爹爹和同样没有了老伴的陈大婶,是在社区举办的广场舞上相识的。陈大婶退休前是一名小学老师,唱唱跳跳的基本功不错,便毛遂自荐担起了教练。而徐爹爹退休前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工程师,老夫子一个,唱歌五音不全,跳舞踩不准鼓点,伸臂踢腿的模样跟起哄的猴儿差不多,惹得婆婆妈妈们开怀大笑。陈大婶便不厌其烦,给徐爹爹讲要领,给徐爹爹纠正动作,手把手的教徐爹爹翩翩起舞。见陈大婶时常忙乎得汗流浃背,徐爹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时不时的递一块毛巾,让陈大婶擦擦汗,或者递一瓶凉开水,让陈大婶解解渴。
一天下午,为参加全市的老年广场舞比赛,一群爹爹、妈妈们早早的来到社区门前。正当大家伙练习得正起劲时,起风了,大片的乌云奔袭而来,一会儿,瓢泼大雨就下来了。大伙赶紧四处避雨,眼看着快下午5点钟了,有几个要回家做饭或上幼儿园去接孙子的爹爹、妈妈不免都着急起来。徐爹爹说,我家不远,我去找些雨具来,大家稍安勿躁。十多分钟后,徐爹爹抱了一些雨伞和雨衣,匆匆赶过来。大家这才发现,徐爹爹浑身都湿透了,便有人说,你这个哈儿老徐啊,抱着好几把雨伞,咋就不自己打一把呢?徐爹爹这才回过神来,憨憨的一笑,说,这上了年纪,脑子硬是转不过弯来了。
翌日,天晴了,大家伙再相聚,才发现徐爹爹没来。社区主任电话打到徐爹爹家里,徐爹爹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说自己发烧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来不了啦。原来,徐爹爹前一天淋了雨,着了凉,夜里便高烧起来。几个热心的爹爹,妈妈忙跑到徐爹爹屋里去探望,安慰一番。细心的陈大婶早早回家,熬了稀饭,给徐爹爹送去。又敦促徐爹爹将汗湿的衣裳换下来给洗了,望着忙前忙后,热心快肠的陈大婶,徐爹爹的眼睛湿润了
徐爹爹今年65岁,和妻子感情甚好,风风雨雨近40年,恩恩爱爱,相依相守,特别是徐爹爹刚大学毕业那几年,正赶上文革,知识分子备受造反派折磨和打击,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这个臭老九。婚后,他们生养了两个儿子,而今,都已成家立业,另立门户了。退休后的徐爹爹和妻子,本应是该好好享受一番了,可让人痛心的是,前几年,身体不适的妻子被查出患了癌症,不久妻子先他而去,孤寂的徐爹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后来,社区的几位大妈上门慰问,鼓励徐爹爹多出去参加集体活动,徐爹爹的心情才开朗起来。
听完徐爹爹的诉说,陈大婶不觉抹起了眼泪。其实,陈大婶的境况比徐爹爹更惨。起码,徐爹爹如今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有两儿一女的陈大婶却居无定所,她原先住的一套小房子让给了要结婚的小儿子。因为和小儿媳不对眼,陈大婶只好搬出来租住了一间小房单过了。陈大婶今年快60岁了,丈夫原来是县运输公司的一名司机,早先在老家山村当小学老师的陈大婶是在跟丈夫结婚后才被丈夫带到城里来的,托熟人托关系,才在丈夫单位系统的子弟小学做了一名民办老师。十多年前,丈夫在往山区送一批农资物品时,遇到大雪,路况不好,货车翻下了深沟。噩耗传来,面对几个尚小的孩子,陈大婶差点哭瞎了眼睛。后来,靠丈夫的一笔抚恤金和陈大婶的勤扒苦做,硬是将几个孩子健健康康拉扯大了,陈大婶也一直没有再嫁
真可谓同病相怜啊,同样是经历了坎坷命运的徐爹爹和陈大婶在那次互诉衷肠之后,再相见时彼此心里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谁有个头痛脑热了,另一个便心疼不已,忙着去寻医问药。谁和子女们闹矛盾心里不痛快了,另一个便耐心劝说,极力安慰。天凉了,俩人相互提醒要多加衣服,天热了,俩人会相互叮嘱要多开窗通风
徐爹爹和陈大婶的相互关心,自然瞒不过在一起玩耍的一帮爹爹、妈妈们,社区主任刘大婶便热心撮合,在大家一片请吃喜糖的笑闹声中,徐爹爹和陈大婶终于相恋了。当然,他们的黄昏之恋,可比不上年轻人,没有你跑我追,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撒娇作秀,有的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相互关爱的眼神,有的只是在生活困难时彼此之间的一句安慰的话语,有的只是一个廉价的地瓜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然而,世上的很多事情总是好事多磨难。中秋节的晚上,趁两个儿子和儿媳上门的机会,徐爹爹终于鼓起勇气,将他和陈大婶的事情和盘托出。想不到,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犹如火山爆发了一般,徐爹爹的儿子和儿媳们情绪都很激动,大儿子说,爸,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再给我们找个妈,我们叫不出口呢。大儿媳说,爸,咱妈走了好几年了,您一个人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您这么急着找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做儿女的不孝顺呢。二儿子说,爸,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您真相信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会有爱情啊?她要嫁给您,还不是看上了您每月有大几千的退休金和咱家的房子!二儿媳说,爸,您不晓得,现在外面的骗子蛮多,有些女的,专门找年龄大的老头子,明里是嫁人,暗里却做一些谋杀的勾当,目的是为了能得房产得遗产这一大家子七嘴八舌,像几挺机关枪,一通猛扫射,将徐爹爹击打得哑口无言
稍后,陈大婶家里也掀起了波澜,陈大婶的几个儿女都接到了匿名电话,电话里的男人语气很不友好,说,请你们管好家里的老女人,不要有事无事往别的男人家里跑。并强调说,再如此,休怪我们不讲客气了。陈家儿女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赶回家,一再追问母亲是怎么回事,陈大婶只好告知了原委。几个儿女都激动起来,儿子说,妈呀,您都这把年纪了,谈个啥子爱呀,在外面闹得风言风语的,让我们在外面怎么做人?女儿说,妈呀,您少去惹那些臭男人,不就有套房子有几个臭钱吗,有啥子了不起?儿媳说,妈呀,您要是闲得慌,就天天上学校去接送您的宝贝孙子吧,权当锻炼了身体陈家几个儿女的嘴巴也好生厉害,像几门迫击炮,一番狂轰滥炸,将陈大婶轰炸得羞愧难当
几天后,都像大病了一场的徐爹爹和陈大婶偷偷见面了。怎么办呢?陈大婶眼泪婆娑的道。见陈大婶伤心欲绝的样子,徐爹爹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徐爹爹嘴里啰嗦着,好一会儿,徐爹爹面对夕阳,举起了双臂,大声喊,老天哟,满世界的年轻人都爱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为啥子就爱不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