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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奇耻大辱!!!
冬日午后微醺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纸漫进来,在地上印出一个个带缠枝花纹的方形章。
云氏揉着肚子笑倒在床榻上,阿团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半趴脚踏上,抱着云氏一条小腿哭得全情投入。
母女两个正闹着,阿团身子一轻,突然被一双粗壮有力的手劈手夺了过去。
来人是个高大颀长的男子,玄色夹暗金绸纹交领长衣,三十岁上下年纪,脸色黑沉,压低了声音训道:“你要是不想养,阿团我也带西北去,吃风喝沙也好过受你磋磨!”
骨节粗大的掌心在阿团眼皮上擦过,小阿团哭得更厉害了。
这TM什么糙汉的手啊,指缝里都是刀子吧。阿团又羞又窘又疼,热血上头,顺手就给了来人一个巴掌:“不许欺负我娘亲!”
小肉巴掌软绵绵的贴在脸上,男人僵了一瞬,怒火反而更炙:“你还不如一个孩子!”
阿团傻眼了,怎么还弄巧成拙了呢。
云氏显然早有准备,收了笑,整整衣裳,拢拢头发,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行礼问安,而后解释道:“团姐儿大了,要脸面了,尿了裤子不开心呢。”
男人闻言抬手摸了阿团的裤裆一把,阿团瞬间僵住,立刻停了哭声,连踢带踹,死命挣扎着往云氏那里扑。
这谁?这老流氓是谁?!
“这是你……爹啊。”头顶上云氏一个雷砸下来,暗藏玄机地当着阿团的面演戏,语气微酸:“爷一走三年,阿团当时还没满月,怕是不记得了。”
晴天霹雳。
阿团攥住云氏的袖子,小拳头越收越紧,眼睛嘴巴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找的后爹”,云氏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头发,极轻地叹了口气。
郑叔茂目光游移了一下,随即期待地弯腰凑到阿团面前,捏起她胸前的玉锁,温言道:“阿团不认识爹爹了吗?这块玉料还是爹爹特意叫人带回来给阿团的呢。”
可惜阿团已非懵懂孩童,对于母亲的“再婚”尚且处于震惊当中,看着这位络腮胡子的便宜后爹张了两回嘴,最后一头埋进云氏怀里不吭声了。
郑叔茂略显失望地直起腰,倒也没强求,又冲门外吼道:“还不快进来见你们母亲和妹妹!”
下一刻,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少年,只见他身着一件蟹壳青的软葛窄袖衫,腰束一条皂布腰带,腰带上一边别了个象牙白的元宝形荷包,另一边挂着一把鹰首牛角柄金桃皮鞘腰刀,一头乌发用发带紧紧束在脑后,衣领袖口还沾着没掸干净的尘沙。
“给母亲请安。”男孩行止端方稳重,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的男孩,素净直衣下摆糊满泥浆,袖口不知叫什么烧出两个焦黑的圆洞来,兴高采烈地扑到云氏脚面上,笑出一排歪七扭八的小乳牙:“阿娘!”
“……乖。”云氏分别拍了拍两人的头、肩,瞧三人大冬天还一脑门子汗,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招呼道:“爷累了吧?一早让灶上留足了热水,提来就能洗,先带这两个小子回屋擦一擦,换身衣服吧。”云氏是想将这几个打发出去,趁窦妈妈回来之前,还能和阿团单独说几句话。
扭脸对画屏几个吩咐道:“打热水来,我给阿团擦洗一下。”
“伺候人的活让主子亲自动手,下人都干什么吃的?”郑叔茂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褶子,他刚从沙场回来,声音略高一点就带了一层扑面而来的煞气。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年龄小的当场就抖起来了。
云氏也惊到了,好在郑叔茂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西厢味道不好闻,如果不是听到阿团的哭声,他也不会先闯到西厢来。见阿团无碍,便转身出门,顺手把云氏也提溜了出去:“让孩子们自己玩,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问你。”
被压迫已久的奶娘刘妈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夫人累了一天了,姑娘就交给奴婢吧。”
阿团紧张兮兮地揪住云氏前襟,云氏轻轻吁了一口气,拍拍阿团的小肉爪子,松开她跟在郑叔茂身后出了西厢。
画屏腕上搭着两条细软棉布,带着身后一溜拿铜盆、铜壶、香脂等物的小丫鬟鱼贯而入。迎春缀在最后,先是狠狠斜了画屏一眼,然后才抿着嘴去拿干净的换洗衣物。
两个男孩新奇地围上来,一点也不急着回屋换洗。小的那个积极主动地凑上来作自我介绍:“妹妹,我是你哥哥!妹妹,我叫郑晏,我今年三岁了!”说完戳戳旁边的哥哥,哥哥瞅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跟着说了一遍:“我叫郑昂,今年八岁,是你二哥。”
“还有兔子呢!哥!兔子!”
“嗯,我们给你带了木头雕的小喜鹊、小兔子,还有罗盘。我可以教你玩罗盘。”郑昂温柔地摸了摸阿团肉嘟嘟的小脸,既圆又软,像一团暖和的兔子尾巴。
这个二哥说的是整个承平侯府的大排行吧?阿团在脑中默默排着谱系,直到被刘妈妈把裤子褪下来,才醒过神来,两个男孩全程围观呢!
“妹妹尿裤子啦!羞羞羞!”
“不能笑妹妹。”
“哥,你看!妹妹没有小鸟!”
“妹妹太小了,长大就好了。”
“长大就能长出来了吗?”小的那个没脸没皮地扯开自己的裤腰低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可我现在就有呢。”
阿团脸都烧红了,心里爆了一句粗口,恶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出去出去!都出去!”
刘妈妈两只手钳子似的固定住她两条腿,瞧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团姐儿也知道害羞了!”
“妹妹害羞啦!哈哈哈!”
……真是低估了你们的邪恶程度!
且说西厢关上门后,郑叔茂把伺候的一径全打发了出来。外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依稀听见咆哮声和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声音传到西厢,丫鬟们脸色发白,眼观鼻鼻观心,装听不见,三个小的可坐不住了。
坏了,阿娘可没点亮宅斗技能。
偷偷掐了自己一把,阿团怀着舍己救人的心,再次鬼哭狼嚎起来。
“阿娘!妹妹哭了!阿娘!”郑晏扯着喉咙大喊,郑昂腾地站起来,把郑晏往软榻上一推:“你看着妹妹,我去找爹娘!”
阿团这会儿刚换上了干净裤子,就平躺在软榻上,一众丫鬟忙着把脏衣服和用过的水往外拿,软榻边只有一个画屏看着。谁也没防备,不比扫把高多少的郑晏突然抄起榻上的阿团,双手捧刀似的托起阿团就往外奔。
刘妈妈一把没揪住,半个身子挂到门槛上,急得直拍大腿,冲没反应过来的丫鬟们吼道:“你们都傻了!快追快追!小少爷抱得动姑娘吗?!”
郑昂刚走到正房门口,还没叩门,就听到身后一片吵嚷之声,一回头就看见他那犹如吃了大力丸的弟弟捧着小脸煞白的妹妹一阵风似的往前跑,后头跟着一群大呼小叫花容失色的丫鬟。
偏偏这时候横里又转出一个端药的蠢笨婆子,两边一下撞上,褐色的药汤混着碎碗片洒了一地。一撞之下脱了手的阿团眼看着自己头朝下栽了过去,颠倒的世界里,郑晏和碎瓷片的距离渐缩渐短。
许是人有急智,郑昂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敏捷。
先是一脚把郑晏斜斜踹开,避过了地上的碎片,而后精准地一把捞住阿团一只脚丫,拎鸡鸭一样倒提在手。
“阿晏!阿团!”听到喧哗出来的云氏一瞬间心胆俱裂,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郑季林一只脚跨出去,一手托住阿团的脑袋,一手扶住身边的妻子,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箭步蹲。
一片混乱当中,突然响起窦妈妈喜气洋洋的声音:“老太爷来看团姐儿了!”
卧槽?阿团半悬在空中,一脸懵然,老侯爷这种级别的大佬能不能有点架子,跟召唤兽似的说来就来,这科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