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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寒冬时节,濮城天冷,到了夜里,更是寒冻。
翟家后院的书房里,灯火未熄,窗纸上印着两道人影。
应付折家老夫人累了些,翟光邺一进书房便坐在椅上,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琦仙,你有什么事?”翟光邺仰靠在椅上,微闭眼道:“说吧。”
“听说,折老夫人留你用晚膳了?”翟琦仙问的格外小心。“……折家的人有没有为难李小姐?毕竟她是李从珂的女儿,折家与李家的关系不是太好……我担心李小姐是否有尴尬。”
“这点,你不必担心。”想起宴席上折老夫人时不时的看向李惠明,他道:“或许比起我,折家更喜欢惠明。”
“邺哥,你是说……折家接受了李惠明?”
“算是,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他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如果没有,我……”
“我十八了。”翟琦仙忽然道。
翟光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瞧着他不太在心的样子,翟琦仙深纳了口气:“如澄嫂子要给我说亲,你觉得如何?”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来翟琦仙确实到了婚配的年龄,他又道:“你若是有喜欢的公子,让如澄嫂子给你说媒就是了。”
“但……我不想嫁人。”
“怎么了?”
“我……”翟琦仙吞吞吐吐,看着他又不敢看着他,只道:“不想离开娘亲,不想离开光远。不想……”
就在此际,有人突然推门而入,上气不接下气。“少爷,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翟光邺瞧着茗衣。
“光远少爷,他、他……”
“光远他怎么了?”
“惠明小姐的侍女,她说要杀了光远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阿薰虽是随侍,可她怎会无缘无故的动手。“她怎么会动手?”
瞧着翟光邺的关切目光,茗衣垂下头颅,有点紧张。“光远少爷他……他……”
“光远做什么了?”翟琦仙道。“你倒是说清楚啊……”
茗衣像是看了看翟光邺,十分小心翼翼。“少爷,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不说?”
“光远少爷他……把惠明小姐推下池塘了。少爷,少爷!等等我啊……”
茗衣欲跟着翟光邺急匆匆的背影,却被翟琦仙叫住。
“你是说,光远把李小姐推下水了?”
“是啊现在惠明小姐的侍女气恼的很,要杀了光远少爷杀了所有人。”
翟琦仙制止。“你先别跟着去。”
“怎么了?”茗衣不解。
翟琦仙瞧着他,道:“你去找如澄嫂子过来,最好……让主家的人都过来。”
茗衣不解,可翟琦仙执意于此,他便去主家去寻徐如澄。
雪落天地之间,翟府的池面已结了一层薄冰。
微暖灯光照在池面上,亦照着立于池边的一抹紫色身影。
紫衣姑娘搂抱着一姑娘,狠厉的目光直盯着身穿锦衣的少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而紫衣姑娘怀里抱着的姑娘,身穿单薄衣衫,脸容毫无血色,气息微弱。
阿薰的目光,教翟光远有点怕了。“你、你在看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阿薰右手抽出了剑,那是萧连让留给她的剑。“只一句不是故意的,你就想不了了之?我若是杀了你,说一句不是故意的,也行吗?”
她的剑闪着冷意,教翟光远有些害怕的后退。“你、你想干嘛?这里是翟家,不是凤翔。”
听言,阿薰冷笑一声,沉道:“一命抵一命,你不知晓?”
正说着,庭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翟光远下意识的看去,见是翟光邺,跑了上去。
“大哥……”瞧着翟光邺黑沉的脸色,翟光远看着他丝毫不理自己,完全朝着阿薰那里走去时,伸出的手顿了顿。“我……”
再说,翟光邺急匆匆来至此处时,远远的瞧见李惠明虚弱的依着阿薰,他靠近时,更是看到了李惠明已全身湿透,心底对翟光远已是不悦,更多的则是对李惠明的担心。
他走上前,想查清伤势,可阿薰却拿着剑指着他。“不许过来。”
翟光邺迅速移身,眨眼间,便从阿薰怀里抢回李惠明,第一时间便是探上了她的手脉,阿薰见状,奋力以剑抵住他颈后,怒道:“离我家小姐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话刚落,数名侍卫突然出现,紧紧围住了翟光邺。
“薰姑娘。”为首的侍卫开口。“要杀了他们吗?”
侍卫的话,把在场围观的奴仆吓了个半死,更是把前来的翟琦仙与白氏吓得脸色苍白。
“倘若小姐出了事,翟家的人,一个都不要留活口。”阿薰余光微瞥,看至翟光远处,沉道:“全都杀了陪葬。”
“是。”为首的侍卫听令。
而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的白氏,听此,便在丫鬟的搀扶下阿薰走去。
“姑娘,是我管教不严,才让光远犯此大错。”白氏道歉,把翟光远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姑娘,若要怪罪光远,便怪罪我,我愿……”
“娘!”
“你住口!”
“姑娘,我……”
“翟夫人!”阿薰不想多言。“我说过,小姐有什么事,翟光远必死无疑。”
此时,被茗衣急忙拽来的徐如澄,正携着她的小药箱来到,可见眼前情景,心底甚是不安,故打趣道:“今日,这是什么阵势?”
阿薰冷眼一瞥,倒教徐如澄不敢说话。
翟光邺瞧此,什么话也未说,冷冰冰的表情瞧不出什么心绪,只是横抱起不省人事的她。
“你抱着小姐,想去哪儿?!”阿薰自是没忽略翟光邺的行动,翟光邺停下脚步,未回首只是淡道:“救她。”
翟光邺的目光,看向徐如澄。
徐如澄未出阁之前,是濮城有名的神医,药到病除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
方才他探李惠明的手脉,就隐约感觉她体内似有气与他相冲。
那股气,纯善且正,绝非一般人能有的。
李惠明水土不服的几日,阿薰见识过徐如澄的医术,心底亦知翟光邺的心思。
“翟少爷。”阿薰还是不相信。“我说过,若是小姐出了什么差错,翟光远必死无疑。”
“若真如你所说。”翟光邺回首,说的极淡:“我自己会动手。”
在场人无不震惊,翟光远看着素日里温和的隐怒的翟光邺此时隐怒的背影,不敢相信:“大哥,我可是你弟弟啊……”
听他这般说,阿薰退了步。“小姐醒来,我不想让她看到翟家的人。”
徐如澄一颤,而翟光邺则是点头:“好。”
“可不在翟家,你去哪儿?”徐如澄悄声说。“你在濮城,除了翟家还能去哪儿?”
他淡敛眉,瞧着李惠明的脸色,暗道:“折家。”
白氏一愣,翟琦仙亦惊讶不已,而翟光远亦是不可置信,道:“大哥,你怎可去折家?你若是去折家,那折家的人不是要对你……”
翟光远话未落,翟光邺就侧首,冷看了他一眼,沉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可我是弟弟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折家!”
翟光邺看了他一眼,声音冷的没有半死情绪。“翟光远,我闭嘴。”
说罢,翟光邺便抱着李惠明离开,他离去的身影阴沉沉的,像是隐忍着怒气。
徐如澄见着,也不敢说些什么话,连忙跟在翟光邺身后。
瞧此,阿薰撤了侍卫,亦收回剑,离开。
只是,她离开时之间,留了句话。
“一命抵一命,我说到做到。”
阿薰走后,丫鬟侍婢们才松了口气,可翟光远仍是有抱怨。
“娘,大哥他不能去折府你去劝劝……”
“你给我住嘴!”白氏打断他的话,唤来管事。“把他给我关到祠堂里,让他在翟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地反省自己,没我的允许,不许让他出来!”
“娘!”翟光远仍是不满。“我做错什么了非要把我关起来?”
翟光远完全没有反省之意,教白氏气的不轻。“你做错什么你自己仍不知晓?”
“我有做错什么吗?我不就是想捉弄一下李惠明,她掉下池里,那是她自己不小心,关我什么事!”翟光远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更何况,她……不是没死吗?”
显然,翟光远此话把温和的白氏刺激到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十岁的翟光远,愤恨道:“你才不过十岁,怎可有这种想法?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李小姐不死,你就觉得都是她自己不小心吗?你对李小姐未存有一点内疚之心吗?”
“我为什么要对她内疚?若不是她,大哥根本不会与折家扯上关系,也不会对我……”
翟光远的话未说完,白氏伸出手,不可遏制的掌了他一巴掌。
“啪”的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娘。”翟光远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氏,似不相信。“您因李惠明……打我?”
白氏瞧着翟光远脸上红指印,心里亦是心疼,但亦狠心道:“把少爷关在祠堂里,让他好好反思,不认错就别放出来!”
“娘,远弟他还小,你别这样!”翟琦仙连忙求情。“罚他三日不吃饭就是了。”
白氏对翟琦仙的求情充耳不闻,只得暗自把眼泪憋回去,道:“翟总管,还不快给我把他关起来!”
翟总管瞧此,不便说些什么,只得拽着满脸怒意的翟光远,和几个家丁离开。
待翟光远离开后,白氏瞧着在场的丫鬟侍女,沉道:“今日之事,若是被谁传出去了,在场的我都不会放过。”
丫鬟侍女哪曾见过白氏此等狠心的一面,连忙跪下发誓不会把此事传出去。
白氏见了,脸色愈沉,瞧着飘落的雪,终是叹了叹气。
看样子,他势必……是要走上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