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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者有闻言而怒者,却不敢贸然出手。
羽衣族旧址,鬼市之主,观尘镜,唐氏余孽……如同华美又诡异的珠子,在这场丹楹刻桷中纷华靡丽的宴会上接二连三蹦出,此二人身后,有太多未知。
而未知,则是恐惧的源头。
世间也从不缺在观望,在考量,在算计之人。
“不必,我早有安排。”寄心奴轻笑一声,随即抬手结印,念动口诀
“呃!”谢少御发出一声痛呼,持弓倒退两步,勉力以弓支地才没有倒下去。
“弟弟!”谢霓羽忧急惊呼,反手收回琵琶,快步赶去扶住少年。
“少御!”王思远也担心地唤了声,刚起身往那边走了两步,只觉鼻子痒痒,抬手一抹,满手是血,见到那片殷红,当即晕了过去,王涣伸手揽住少年,眉心轻蹙。
寄心奴却是转过身去,盯着那位白衣道者,“浮梦生道长,解除所有阵法。”
浮梦生闭目,毫不迟疑地一甩拂尘,事先所设之阵皆被解除,失去阵法维系的风刃散尽,雷电织成的杀网亦瞬间消失,只剩清风环绕,零落一地赤红枫叶。
瘴气虽然被净化,但修为较弱者,已经受到影响,席间并不太平。
“嗯?果然,浮梦生道长并无功体武脉,”落涯风已趁乱已迅速掠至浮梦生身边,一手扣住道者颈动脉,一手按下杜若之,邪气一笑,“擅岐黄丹药,精奇门遁甲又安怎?没了天时地利,浮梦生道长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护得了别人?
“哥哥!”被压制住单膝跪地的少年,挣扎无果,眼中满是焦急。
浮梦生轻轻握住他的手,从容道:“别怕。”
“好,我不怕。”杜若之反握回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啧,真是令人感动。”落涯风笑意不减,“手无缚鸡之力,却有守护与仁慈之心,自己时刻空门尽显,道长真是个让人好奇又爱怜的对象呢!”
浮梦生恍若未闻,目光清明,容色不变。
那边的寄心奴仰头望向高位之人:“王宗主还不下令吗?不想让浮梦生和两位小公子死,就赶快让你的人退下,放我们离……”话未说完,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裹挟着撞向身后的蟠龙金柱。
没人看清王涣何时出手的。
华丽长剑剑势凌厉挟劲风而来,少女被钉在了金柱上,鲜血从她胸口喷涌而出,一阵血雾弥散。
落涯风见状,并无半分担忧之色,还是先前的笑颜:“自己身为宗主的威严不容挑衅,便放弃小辈的生机,王宗主,您可真是大义,哦不,是为自己颜面灭亲,妙啊妙啊!”
王涣眸中有微澜泛起,抬手轻轻抚了下怀中少年的刘海,一语不发。
“狗腿子你给我……闭嘴!你们不过是……是借机要挟,被王宗主教训……是活该。”谢少御抓着亲姐的袖摆勉力道,说完又呕出一口血。
谢霓羽颤着手给他擦了血,手中白绢已是殷红:“弟弟,你别说话了。”她的声音和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阿姐,弟弟我……命大着咧,不……不会有事的。”说完,却也是手一松,失去了声响。
“少御!”谢霓羽抱着少年,凄声一唤,惶然失措。
谢氏医部的人闻讯已及时赶到,将受瘴气侵染的宾客及两位少年接走,东宫芙亦领着铃铛跟着离开朱雀海曲台往医部所在的云丹楼而去。
“谢小姐稍安勿躁,两位小公子只是昏了过去,但若我们小心奴丧命,便无人能救他们了咯。”落涯风瞟了脸色苍白谢霓羽一眼,悠然道。
朱雀剑并未动到黄衫小姑娘的心脉,却也将她伤得不轻。
“咳,咳咳,迟了,无论有无王宗主……这一剑斩断他们生机。”寄心奴则是边咳血边笑,“我都……都不会罢手,我不好过,他们……也是活该。”
语落,被押住的杜若之闷哼一声,亦是当场呕红,体内寒气爆发的同时,如同有万千蚁虫在啃食全身骨头,剧痛无比,他咬牙撑着,不肯再呼痛一声。
“小友。”浮梦生搭上他的腕脉,面色微变。
“执意寻死,如你所愿。”高位之上那人微抬手,朱雀剑瞬间被召回主人手中。
王涣面若寒霜,提剑一步步走下高台,剑柄的金翅鸟翼在灯下流光溢彩,却是带着没有温度的杀气,剑身光洁如未曾染血,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失去支撑的寄心奴,气力全无地委顿在地,满身是血,却依旧在笑:“哈……痛苦吗?绝望吗……亲眼看着至亲至爱将受尽痛苦而死……无……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你们应得的……
王涣眼中掠过一丝冷寒,手中的朱雀剑有电光滋滋流过。
“大力花你不要命啦?!快少说两句吧!”落涯风笑嘻嘻道。
“王涣!”
王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霓羽抱着紫衣少年,眼中腾起一片水雾,对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亦未收回长剑。
“啧,有情皆苦,无情才是逍遥,但凡牵挂这牵挂那,到最后都会惨亏。”落涯风叹了声,却是手腕一麻。
先前被制住的两人同时脱身,他浑身一软跪倒在地,尚不及运功恢复,天旋地转间,已被反制跪地,瞥了眼颈侧锋利剑刃,叹了口气:“浮梦生道长不愧是闻名修仙界的智者隐士,此番以身为饵,是我大意了。”
“非是大意,而是寄心奴姑娘未告诉你一个常识,对医者丹修图谋不轨者,切勿直接用手触碰对方。”
“不用挑拨我跟大力花的关系,世人眼中明月清风般的浮梦生道长,竟也是舌灿莲花之辈,可叹可叹?”
浮梦生从容将拂尘搭回臂弯,并不理会。
“这种不知不觉中招的感觉真是糟糕啊,但是道长你身边这位忠实信徒,情况很不妙呢。”
“闭嘴,我好得很!”杜若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有层细密薄汗,握剑的双手亦因疼痛而颤抖,但依旧死死按住剑柄,眼神倔强凶狠,如同一只受伤的固执小豹子,随时有可能撕咬眼前这只危险的猎物。
“哎,你就强撑吧,不过此番我是跑不脱了,也罢,大力花被伤至如此,就算回去,我那离不开她的主公,怕不是会打死我,还不如留在你们这儿吃牢饭。”落涯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他脸皮厚还是缺心眼。
杜若之丝毫不敢松懈,剑下人自出场以来,就是一副玩游戏般轻松惬意的态度。
此人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连性命都不在乎,无论是自己还是同伴的性命,都不在乎。
面对一个没有羁绊,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他无法掉以轻心。
“诸位还在等什么?还不将我送入大牢?”落涯风两手一摊,挑眉道,“或者指条路,我自己去?”
“王宗主……您看……”席间有人小心道。
“拖出去。”王涣淡淡道,“给她延命三日。”
便有懂他意思的王氏门人训练有素地将已经昏厥的寄心奴带了下去。
“至于你,”王涣反手将剑收回,化作赤章朱雀杖,“回去转告鬼市之主,三日后午时,不归崖,季凌君有请。”
“请我家主公喝茶吗?”落涯风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阁下以为呢?”
“王宗主,您这可真是……太为难我了。”落涯风仰头,对王涣眨了下左眼,嘴角扬起,“但我愿意为王宗主冒死传讯,请主公寻到观尘镜来换人,此等心意,还望王宗主记在心上。”
“放肆!”
“竖子无礼!”
“真不要脸!”
席间有老中青三人终是受不了他这种态度,异口同声怒喝道。
“啧,开个玩笑而已,王宗主都没说什么,你们……”
“离开。”王涣冷冷道。
“好啦好啦,我滚我滚,王宗主麦生气!”落涯风拨开杜若之的剑,起身笑道,“各位再见啦,小小风波不必放在心上,继续吃好喝好金鹤也请务必保管好,鬼市等有缘人早日前来!”
说完,便轻松自在大摇大摆离开了。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杜若之,终是支撑不住,长剑跌落在地,倒进了身旁浮梦生的怀里:“哥哥,抱歉,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声音已经十分虚弱。
“你先休息。”浮梦生温和道。
“嗯。”少年点点头,终是在那令人安心的淡淡药草清香中失去了意识。
“快带先生去医部!”谢霓羽见状,立即吩咐。
阿乙忙上前,引着浮梦生往医部去了。
“王涣……”谢霓羽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金色莲花想回座,却是忧思萦绕,既担心谢少御以及浮梦生身边那少年,但阆华宴也不能就此罢宴,无措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扭头唤了声,“我……我……”
“去吧,”灯火辉煌不减,明光耀彩下,身着朱雀衣祭服的王氏宗主对她点点头,冷漠的年轻面容终于有了一点柔和色彩,“此处有我。”
“嗯。”谢霓羽低下头,眼中又腾起水雾,勉强答应了声,转身就走。
“皓羽,”王涣的声音亦在寒凉夜风中有了温度,“不会有事的。”
“嗯,多谢。”谢霓羽在眼泪落下前转过身去,说完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