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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淇洋与瑞鹏交代完这一番话,就有从养心殿赶来的侍卫齐齐整整挤进了两人交谈的班房里,一排人静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
皇上这是催他即刻动身?
左淇洋无奈摇头,苦涩笑着站起身,与瑞鹏道别。
瑞鹏见状心中就涌起一股酸楚来。
皇上未免欺人太甚了些,虽说君子一言,可口传的圣旨早上才刚下来,如今就这样赶人,竟是连一点君臣情分也不顾,果真是帝王多薄情。
左淇洋看出了瑞鹏的不满,最后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伴君如伴虎,以后就不要七情六欲都往脸上写了,保住在皇上身边的位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明白吗?”
瑞鹏咬牙点头,想着左淇洋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地被“赶”出去,又有些担心地道:“要不要我帮着跟圣心殿那边通个风?或许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能帮上忙?”
左淇洋摇头,一口拒绝了。
这个时候搬太皇太后出来,以她对自己的维护,必定会去找皇上理论,而皇上又绝不可能松口,如此只会伤了他们祖孙两人的和气。甚至往更深一层想,让太皇太后知道了辛紫要来西京,而皇上并不打算为了一个小丫头与东原交恶,太皇太后必定会雷霆大怒,不顾皇上的颜面,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为辛紫在宫中争取到一席之地,到那时候东原还没有出兵,禁宫里先乱了起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考虑他暂时并未告诉瑞鹏,有关辛紫的事情,他对任何人都只字未提。不是忌惮皇上的淫威,却是直到严皇帝此刻如惊弓之鸟,他肯松口让自己在皋祥镇等辛紫过来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但凡有关辛紫的事情走漏了半点风声,以严皇帝逆反的性子,最后连西由的国境也不让辛紫踏足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还不敢冒险走到这一步。
所以此刻他只是笑笑,并未多做解释。
瑞鹏习惯了左淇洋有什么事大都藏在心里的性子,也没有多问——等时机到了,大人自然会告诉他,既然时机不成熟,那就说明此刻他不知道对自己更有利,他自然也就安然接受了这个现状,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努力留在皇上身边便是了。
两人眼神交汇,会心一笑,都不再多说什么。
左淇洋被一群佩刀侍卫护送着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清冷,瑞鹏看着心中就说不出的难过,他把这想法压在心里,想要以加倍努力在这宫里站住脚的方式报答左淇洋,让他有一天堂堂正正地再回来,拿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清白。
左淇洋倒远没有瑞鹏那样阴郁,实际上他走得相当坦然。
骑着马一路头也不回地离开西由禁宫往皋祥镇去,心里一边庆幸皇上还算顾念旧日的情分,给了他一匹好马,他人还未到,往皋祥镇衙门的圣旨便先发出去了,总算不用他费心自己再去张罗。
那他如今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了如何跟辛紫联系上,让她切莫直接往西京去,务必先在皋祥镇与自己汇合,接下来的安排再行定夺。
他在宫里除了瑞鹏还留了几条暗线,但都是在禁宫当差的这短短五年时间里临时布下的,与他在东京城里的那几个暗桩跟本不能比。
如今严皇帝对他的忌惮和猜疑根本没有打消,极有可能自己身后此时就布满了眼线,他的一举一动只怕都会被报告给宫里那位主子。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替他将口信递给远在北边的辛紫,谈何容易。
只怕他真的完全信得过的就只有瑞鹏一人,可瑞鹏是他反插在皇上身边的人,动不得,其他人就算他相信他们的衷心,把这任务交给他们,只怕以那些人的能力,也未必就能躲得过皇上的人,极有可能在往北边去的路上就命丧黄泉了。
想到这里,左淇洋不由在心里叹气。
自己在这西由还是根基太浅。五年,说长也长,够他做到皇上身边御前一品带刀侍卫的级别。说短却也是白驹过隙一晃而过,现在皇上要他走,一句话一道旨意,就能把他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剥夺了,把他又打回原形,变成从东原逃过来时那样一条光棍。
左淇洋越想越觉得无力,不知不觉出了西京城,身后护送的宫里的侍卫只剩了两人——这两人奉命要与他一路到了皋祥镇衙门,确定他安顿好了才会回宫去向皇上回禀。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厚非。
这样想着,左淇洋对身后的两人也就客气多了,一路上甚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人天南地北聊了起来。
两个侍卫原先也算是半个左淇洋的下属,本就对左淇洋还算敬重,并没有因为他一时失势就对他冷眼相待,此时见他虽然落魄至此却仍然不卑不亢,甚至没有半点消沉的样子,对他的坚韧的性子就又多了几分敬佩来,也就客客气气与左淇洋攀谈起来。
左淇洋原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旦给他机会,不论对方是九五之尊还是地痞无赖,只要他想要拉拢讨好,就没有做不到的时候。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三人到了皋祥镇镇子外面的界碑处开的一家小酒馆歇息,左淇洋请了两个护送的侍卫吃酒,两人也不推脱,几碗黄酒下肚,两人也就聊开了,与左淇洋称兄道弟起来,甚至开始替他鸣不平,嚷嚷着皇上多疑,这几天尤为严重,宫里好几个与东边有些关联的官员都下了狱,左淇洋这也是无故被牵连进去,只是责罚还算轻的,只怕皇上也还惦念旧情,不日想通了也就会再召他回去。
左淇洋就满脸堆笑,端起酒碗说了一句“承您吉言”,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见状也不客气,同时端起碗来干了手中的酒。
赶了一天的路,如今几杯酒下肚,困意很快就上来了,左淇洋眼看着两人眼皮开始打架,陪着笑小声道:“二位且在此歇息片刻,在下出恭去。”
两人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地挥了挥手,左淇洋恭敬行礼离开,刻意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确定没有人能注意到自己,这才站直了身子,小声一字一顿道:“出来吧,别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