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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离开不过是去拾些干草生火。
他想要为即将到来的无尽长夜早早做好准备。
可脚下的草叶都是嫩绿的一片,根本不适合做火种,面前的河蚌林里看着倒是有不少合适的枯枝枯叶,他远远望了一眼便缩回脖子,摇着头。
还是不要冒险靠近那片透着古怪的林子了。
心下想着,他决定沿着河蚌林的边界往外去寻找。
原本想要知会竹本一声,奈何叫了几声都不见回应,以为她还在为自己的软弱和临阵退缩生qì,只好远远喊了一句算作解释。
见竹本依旧一副痴傻的样子看着眼前猩红的树林,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她究jìng听进qù没有。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离开一阵子,从辛紫进了林子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竹本连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应该不会发现自己的缺席才是。
存着这样的侥幸,黎元离开了。
他也不曾料到就短短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天就黑了下去。
更不曾料到待到自己费了好一番功夫拾了些干草枯枝枯叶回来,却发现竹本不见了身影。
黎元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呆呆愣了一阵。待到回过神来猛地抛开手中的柴草,一个箭步冲到原本竹本所在的地方,怔怔看着被她踩出来的浅浅的两个脚印。
那略显瘦小的鞋印先是散乱地分布在竹本站立的地点的周围,接着两排布鞋的印记倒着朝河蚌林靠近过去,在河蚌林边界处猛地一转,便再没了踪迹。
定定看着这些杂乱的鞋印,黎元眼眶发红,额间的青筋一根根爆出来,身子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竹本遇到危险了!
是什么逼迫她那样毫不犹豫的往那阴森可怖的河蚌林里钻?还有什么敌人比眼前这片像是随时可以将人吞噬进qù的树林更可怕的吗?
黎元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放眼朝四周看过去。
这一带除了自己和竹本的鞋印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或是猛兽的脚印也没有见到。
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敢离开竹本太远,而且脚下虽然没有停止过寻找,耳朵却一直在留心着竹本的方向。
所以如果真有情况,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发现才是。
不对。
依据这鞋印的轨迹来看竹本根本就不曾和任何敌人厮打过,倒更像是自编自导了一出遇见危险的戏码来。
而最后那排鞋印消失的地方……
难道竹本竟是在离河蚌林有近十步远的地方收到了蛊惑?!
黎元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不管竹本之前经lì了什么,最后进了那片林子都是明摆着的事实。
可如果她真的是受了蛊惑,只能说明辛紫的担心是对的,这片林子的确依然布有妖巫的幻术,而且这幻术对人的控制能力比三人预想的都要强。
黎元心头一紧,双手紧紧握成拳,抬头看着在夜色下如鬼魅一般鳞次栉比的老树。
竹本说的对,他根本不配做左淇洋的暗桩。
他怕死,非常怕死,怕到每次遇上敌人逃得比辛紫还要快。
但竹本不明白,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想着逃跑,都是因为有她在,因为他相信以她的实力一定可以扫清之前路上遇到的各种障碍。
可如今这片林子却不同。
他确信竹本躲不过里面的幻术,而且极有可能深陷其中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黎元咬紧牙关,目光阴沉盯着那片树林,毅然决然走了进qù。
黎元不知道这河蚌林究jìng是施了何种妖法,但他相信但凡可以蛊惑人心的法术,无外乎都是找到了每个人心底深藏的弱点,将其暴露出来,再无xiàn放大。
所以他尽可能清空自己心中一切杂念,只专心看着地上竹本踏进河蚌林之后的踪迹,试着推测出她此刻的位置。
与林子外面那些零散杂乱的鞋印不同,似乎进了林子之后竹本便突然镇定下来,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不再彷徨,不再胆怯。
黎元抬头看过去,与那一串近乎笔直的鞋印相对应的,上空原本应该形成的一条相对空旷的通道上却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枝条。
以竹本的做派,在这样的林子里行走,按说必定会先以短刀或是软剑斩断一切阻挡她去路的枝桠才是——一如她对敌时的强悍和一往无前一样。
所以之前路上只要遇上在荒野中开路的工作他必定会推给竹本,而自己则只需要和辛紫一道躲在竹本身后,等待他们的必定就只剩了一条平坦的小路。
可如今竹本朝前穿行而过的地方一眼望过去却依旧被各个方向伸出来的枝枝蔓蔓将眼前画面划成无数的碎片。只偶尔有几个断裂的枝干,从那断裂的地方看过去却明显能推断出来并非被利器斩断,而是被什么重物撞折。
竹本,她就那样像个木头一样直直地往前碾过去了吗?任由这些带刺的树枝划过自己的衣衫,刺破自己的肌肤?
黎元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疼。
他站起身,缓缓来到一根高度约摸到他肩头的两指粗的树枝旁,看着那枝条上挂着的丝丝血痕,心想这是划破竹本脸庞才沾染上的血迹吧?
想到她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因为常年在外而晒得有些泛起青铜色的皮肤被划得满是伤痕的样子,黎元的心头就一阵阵的难过。
可心中的怨愤和后悔却渐jiàn淡去了,转而生出一股莫名的怜爱和悸动来。
脑海里竹本的脸孔变得越来越青涩,鹅蛋小脸上的五官渐jiàn变得稚嫩起来,一点点将十八岁那举手投足见不自觉带出来的妩媚褪去,换作不满六岁的孩童的空灵来。
那时候的竹本还不是竹本。
她只是那个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小珍姑娘。
她一如既往的执着,坚rèn,只是肩上少了负担,眉眼中也只有清澈的笑。
她会偷偷躲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偷看她的父亲练剑,然hòu趁着没人的时候似模似样的学着她父亲的样子比划。
然hòu脸上挂着彩满脸委屈地跑来自己这里哭诉。
“小邱邱……”
他记得那时候她总这样喊着他的名z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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