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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二十分钟左右替换……_(:3∠)_
这黑色耳坠不值钱, 叶时归如今的盘缠都是柳主管按月给的,几乎称得上是两袖清风, 不能像以前那么大方, 只能尽己所能地挑了个最好看的送人。
他本以为这人肯定会嘲讽一番,再不济也会挂上冷笑不屑一顾, 没想到柳主管却是没说什么, 伸手接过后,扫了一眼,只懒洋洋地唔了一声,算是收下了。
叶时归道:“那、那我过去了啊……”
柳主管还是淡淡的:“去吧。”
几日后的例行抽查, 柳主管没怎么揪人毛病就把叶时归放了回房, 退下前,他偷偷看了柳主管两眼, 那黑色耳坠意料之内的没被戴上。
叶时归抱琴走在木道上, 思绪不知不觉就飘的挺远。
柳主管和自己肯定是认识的,这人凭感觉就知道不简单,但简介却没有弹出来,证明自己以前肯定在哪儿见过他。
而且,要是两人不认识,柳主管也没有义务这样照顾他啊……
只是叶时归思来想去, 都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谁。
又或者,有些猜测着实太荒唐,才刚冒了个头,转瞬之间就被自己否认。
叶时归猜的累了, 索性不管这事儿了,反正他现在过的挺好,这儿管吃管喝管人住,虽然成天练琴棋书画这事儿挺让人心塞,但总归,还是挺不错的。
他回忆一下原世界那破破烂烂的小出租房,又回忆了一下在清明派时被师尊暴打的那段日子,好像,现在这生活,还真的挺好……
青竹从水榭那边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到叶时归,笑眯眯地分了一些点心给他。
叶时归把东西捧回房间,随意拿起一块米糕放进嘴里,味道分外的清甜,似乎比外面卖的还要可口许多。
由此又过了一轮春秋,叶时归眉眼又长开了一些,他之前被废了灵力,如今身体成长跟凡人无二,外形不会再停滞在一个阶段无所改变。
青竹大抵是喜欢上了做糕点,那日之后,他隔三差五就会给叶时归带上自己做的点心,由此坚持了整整一年都没有断过。
柳主管依旧是生人莫近的一副冷淡模样,不过近日好像碰上了什么事,没有像之前那样常驻在梨园,一周大概会有几天看不见他人在哪儿。
其他教叶时归书画的人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那个教毛笔字的人似乎是犯了事被赶了出去,每日的日子都相像的仿佛是在重复。
叶时归练着琴,不知怎的,忽然整个人跟没了意识一样,头重重地往前一倒,青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眼神担忧:“怎么了吗?”
叶时归除了那一刹那的失去知觉,现在好像又没什么事儿了,他按了按太阳穴:“没事……就突然,像是睡着一样没意识了……”
不知是身体受损还是没了灵力支撑,叶时归发现,原身的体质并不太好。
尤其最近,他不止嗜睡,头还总会隐隐作痛,大脑昏沉沉的,学东西也慢了许多。
叶时归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病了,但柳主管已经连续一周都没有出现,得不到许可,他也不能从西厢出去。
青竹道:“要不……我们把医师唤来吧?”
叶时归眨眼:“可是,没有柳主管同意,不是没人能进来吗?”
青竹声音缓缓:“凡事都有例外,我们跟守卫说明情况,他们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他笑的温柔:“再者,你倘若真的病了,拖得久了反倒不好……想来,柳主管即便在,也不会不同意的。”
叶时归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好吧。”
西厢几乎是每个出口都有不同的守卫守着,大抵是规矩,他们常年穿着盔甲,连脸都掩的严严实实的。
听完叶时归和青竹说的话,中间那人点了点头,声音四平八稳没有起伏:“我知道了,请二位回去稍等片刻。”
大约一盏茶时间,那人回复说,医师大概今晚就会过来。
当时是晌午,距离天色降下来还有一大段时间,叶时归还是不太舒服,跟青竹告了辞,便先回了房里休息。
他走之前特意让青竹到了点就把他叫起来,青竹诚然是叫了,但那叫人起床的方法,却是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叶时归被扯着头发从被窝里拎出来时,痛得是下意识睁开了眼,他视线缓了片刻,才勉强看清了青竹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
夜幕已至,西厢这儿终日冷清,此时窗棂纸外面却是跳跃着层层叠叠的火光,房内没点油灯,那火光灼目,勉强打亮了人的轮廓。
青竹逆着光,声音依旧轻柔柔的,像是画本里那前来夺命的鬼神:“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叶公子?”
叶时归大脑都是空的,茫然不解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是还在做梦。
恍惚中,他也忘了自己在梨园并没有对任何人告知过真名,除了柳主管,旁人一向只称呼他为公子,却没有谁知道他姓叶。
忽地脖子一阵刺痛,那匕首往前了几分,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叶时归慌忙里两手抓住了青竹的手腕要制止他,但不知为何身体怎么也使不出劲,浑身软绵绵的跟没了骨头似的。
叶时归简直欲哭无泪:“你,你总归,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青竹表情无甚变化,眼神却是愈加阴冷了几分,他没有理会叶时归,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就要将匕首完完全全没入这人脖子中。
同一瞬间,大门砰的一声响,是被人用力推开,青竹浑身一僵,动作生生停了下来,像是不能动弹。
叶时归视线被挡,看不清来人,疼痛中,他浑浑噩噩地想难不成是柳主管回来救人了,下一刻耳边响起的却是一道许久没听见的分外雄浑的声音:“——当初我们讲好了要生擒,青竹公子,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是白圣石。
叶时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那日顾言安将他们赶走,这群人是销声匿迹了许久,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碰见。
青竹依旧没有半分的动弹,眼神却是恨恨的晦涩不明,他咬了咬牙,道:“抱歉。”
叶时归一顿,青竹已经被一股外力冲到了一边,直直撞在了墙上,他捂着唇咳嗽几声,摇晃着站了起来,想来定身咒被解开了。
没了阻挡,眼前的一切登时就清晰了起来。
白圣石站在前方抚须眯眼打量着他,两侧是百药教掌门鹊羽生和她的两名弟子何为何难,除此之外,身后还站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官兵,部分手举着火把,想来刚刚见到的火光就是来自那儿的。
叶时归脖子痛脑袋晕,真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直接倒下去的。
白圣石幽幽道:“先去给他治一治伤吧,这人可还大有用途的。”
鹊羽生脸色不大好,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何为看了周围一圈,上前走到叶时归面前,手掌抚上他仍淌着血的脖子,不一会儿,灵光消失,连带着那条伤口也不见了。
叶时归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大抵是心理作用,他开口时,还是觉得嗓子眼微微的有点痛:“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鹊羽生冷笑:“叶公子想来是在这儿呆太久了,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我们来这儿,除了来捉你这奸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圣石颔首道:“那顾言安倒是把你藏的挺好,寻一介凡人无疑和大海捞针一样……但到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他笑里多了点别的意思:“如今天下周知清明派包庇魔教之徒,也算是气数已尽了。”
叶时归眉头拧得死紧,这一波盖一波的爆料砸的他措手不及,当真是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白圣石也没打算听他感想,只挥手将叶时归用捆仙绳束了起来,便让其他人搬着他一起离开。
叶时归被人扛在了肩上带走,因为头垂下,所走之处,满地都是破碎的道符,那一地的盔甲凌乱散着,却是没见到有人在里面。
注意到他视线,白圣石笑了笑:“要解决这些东西,可费了我们不少时间。”
叶时归一愣。
白圣石到底是年老了,双眼也染上了点浑浊:“你那师尊自身不保,还费一身灵力去召式神,也着实是荒唐的让人发笑。”
叶时归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任何话。
他茫茫然的困顿里,只想起了顾言安眼中那经年不变的冷然,与之重叠的,是柳主管带自己出去游灯节那日,他难得称得上是温柔的眉眼。
……
叶时归被关押在地牢,门口终日有几波人层层守着。
期间,他发现在场的不止是紫明宗和百药教,还有另外的一些修仙门派居然也派了人过来。
不过因为走动,那些简介闪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细看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开始守门的也有官府的人,但后来不知怎的,渐渐就只剩下各门派的人守着。
某日叶时归头痛的很,躺尸一样在地上瘫了大半天,铁门忽然吱呀一声响,多日不见的青竹被人带了进来,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好半晌。
他身旁那人推了他一把,青竹抿了抿唇,慢吞吞咬破食指,将血珠挤了出来,喂进了叶时归的嘴里。
叶时归双眼圆睁,刚想吐出来,青竹已经扣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仰起了头:“吞下去。”
叶时归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
那极淡的血腥味在喉道转瞬即逝,几乎是在同时,叶时归痛了许久的脑袋像是霎时间就好了。
他再蠢,也知道自己身体是被人做过手脚了。
青竹拍拍他的脸蛋,笑容跟清风一样淡的近乎于无:“那三百多日的点心,你以为我为的是什么?”
叶时归心情复杂,青竹不会仙术,分明是不可能自己做出这种东西的……那恰恰说明,在他开始做这些事之前,百药教那群人就已经跟他联系上了。
细究具体时日已经没有意义,叶时归看着这人站起身,脸色平静地拍了拍衣袖沾上的灰土,又问了一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青竹脸色一变,但碍于旁边的人,终究是没有发作。
他脸如寒霜地扫了叶时归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迈出了大门。
被抓的第五日,叶时归被人从地牢拎了出来,一身脏污的被绑在了一个类似火刑柱的东西上。
因为怕他逃跑,白圣石将一根细小的铁锁穿过了叶时归的锁骨将人牢牢钉在了上面。
太阳在顶端烤着,叶时归一头的冷汗,本来就白的脸蛋在阳光下更是跟透明一样,这一呼一吸都牵动着伤口,他不知不觉里连呼吸都轻了许多,不仔细看的话,简直跟断了气一般。
不知道就这样呆了多久,叶时归意识涣散,突地就听见白圣石一声低喝:“来了!”
云端处一道金光闪过,凛冽的剑气当头劈下,威力强的仿佛要将山河震碎。
众人花费良久布的结界撑了不过几秒便被冲破,地动山摇中,连带着捆着自己的柱子也在晃动,叶时归觉得那伤口更疼了。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泪花不知不觉渗了出来,一抬眼,烟尘纷纷中,顾言安站在尘埃落定之处,手中执着剑,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一群人。
他不如记忆里那样从容了,看的出来身上受了伤,血源源不断地从臂弯流下,滑过剑身,再没入了深棕暗沉的土壤里。
叶时归下意识的,就颤着嘴唇喊了一声:“师尊……”
顾言安眸色闪动了一下。
白圣石强稳了情绪,厉声道:“顾言安,你身为门派掌门,多次包庇这勾结魔教之徒,今日证据确凿,你还想不认吗!”
顾言安却是笑了笑:“白掌门怕是不知,我已经不是清明派掌门了。”
白圣石都有几秒的怔忪。
“你想用他来威胁清明派,用他来引出魔尊,这算盘,打的倒是挺好……”顾言安慢慢道:“我不知你是怎么蛊惑的别人与你一道做这种蠢事,但紫明宗与百药教当日被血洗,究竟谁应该负责,我想两位掌门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鹊羽生脸色青白,想要呵斥,顾言安却已经继续道:“我弟子曾与我说,他们不过是想救人一命,往后便让锦瑟山庄的人消去那小孩记忆,将人放回原处。但你们不愿放过这种机会——也对,黑麟的解药,多珍贵的东西,谁不想要呢。于是你们枉顾修仙法规,将那魔尊化成的小孩带进门派内部提炼药物,最后生生害了自己门派徒弟。如今,却来与我说,这是我们的错?”
他剑指前方,周身灵压逼得人几乎要跪下:“我今日就问问你,那小孩如果不是魔尊,真的只是一介凡人,你堂堂紫明宗百药教拿凡人性命去满足一己之欲,又称得上是正道了?!”
在场各门派的人听罢神色各异,他们之前听白圣石说的,可跟现在听的不一样。
白圣石见人群态度有松动,咬牙道:“即便如此,我那也是为了苍生!黑麟乱世,倘若一日它再次祸害人间,那解药能救的便是千万人的生命!”
顾言安嗤笑:“说的倒是挺好听,所以你便因此带头跟朝廷合作?还施法帮他们打压叶家?即便修仙之人不闻凡间俗事,但何人不知当世皇帝嗜血成性,唯独叶家能与之抗衡?你的拯救苍生——便是动用仙术,私自打乱人间正轨?”
听到这话,白圣石瞬间就脸色煞白。
他是当真不知,即便做的那么隐晦,还能让这人查到!
不过要承认是绝对不可能的,白圣石手掌冒汗,脸上却是一派不敢置信的模样:“信口雌黄!这等大话你都讲得出来?!你莫不是为了你那弟子疯魔了!”
想来顾言安清冷了一辈子,统共就是今日话说的最多了,他也不管白圣石那咿咿呀呀的辩驳,只轻笑着道:“你抓的那人,要说他祸害了谁,细数便也只有清明派的两名弟子,洛阳那事与他何干。我将他除出师门打回凡人,自身退了掌门一职,他这辈子活多久,我便看着多久,如此,该是已经尽责了。”
“你们谁倘若再不依不挠,不若就来打一场——从古至今成王败寇,修仙之人向来以实力说话,我倘若赢了,你们便闭嘴滚吧,莫要再来烦着我们了。”
……
叶时归愣愣的看着他们僵持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之间就跟谈崩了一样打了起来。
他已经是凡人之身,被绑的这处又离顾言安那儿挺远,很难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顾言安很厉害他是知道的,以一人之力打趴一个门派都没问题,但那都是以前了,还得是在他身体无碍的情况下。
现在他一身新伤覆旧痕,魔尊留下的伤口也不知好全没有,虽然也不至于被人压制着打,但多多少少是撑得挺吃力。
身边看着他的人都前去帮忙了,只留下了不会仙术的青竹还站在他身旁。
叶时归远远望着被一群人围着的顾言安,问道:“你说,我如果真的就被白掌门他们带走,会是什么下场啊?”
青竹掠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时归自言自语:“他们对一个小孩子都那么过分,对我就更不用说了吧……”
他侧头对青竹道:“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恨我了来着。”
青竹抿着唇,脸色绷的铁青。
“你说嘛,我怎么也得死个明白是不是?”
青竹长吁了一口气,直视着前方:“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弟的事吗?”
叶时归道:“我记得啊。”
“我弟病好了的第二年,洛阳因魔教变得生灵涂炭,我弟……没熬过来,没了。”青竹声音苦涩,眼眶隐隐泛着红:“当时洛阳被封城,我娘因舍不得我弟,错过了出城的时机,等到众人赶去救援时,我娘已经被失了神志的活活打死了……”
叶时归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安慰,但也着实想不清,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青竹转头望他的眼里噙着泪,泪里尽是血丝:“后来有一日,有人与我说,你长得和官府上通缉的一人十分相像……梨园的人不能私自外出,我当时不信,后来,却发现你真的就是那叶家之子。”
“天下人尽知你勾结魔教,危害人间,你害得两个门派被灭,那洛阳之事,想必也是有你参与!”青竹看着眼神复杂的叶时归,只当他是被戳中了心事:“我区区常人,估计这辈子也见不得魔教之人,但你……你刚好,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有很多次,都想直接杀了你。”
叶时归想问,那为什么,又偏偏忍了那么久呢。
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柳主管的原因吧。
又或许,在他联系上官府,联系上百药教他们的时候,他就被下过法咒,不然,当初那日也不会在紧急关头生生停了手。
那头顾言安击退了二十多人,一闪神,就被人冷不防地从背后拍了一掌,他脸色一变,血丝从唇边溢出。
叶时归看了两眼,对沉默下来的青竹说:“要不你给我松绑吧?”
青竹蹙眉。
叶时归道:“你想杀我,但是他们给你催眠过吧?杀了我,你接下来也不会多好过,甚至,他们指不定已经用了你娘你弟的灵魂一说来威胁你。”
青竹眼神淡淡地望他。
叶时归循循诱导:“我这儿有个不错的方法,你开心了,我也痛快了,大家各得所需,你看成不成。”
他慢慢悠悠地说完,青竹轻声道:“你叫我如何信你?”
叶时归说:“我们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性子你还是知道的吧?与其痛一辈子,还不如痛这么一时。”
他朝青竹举了举被捆在身后的双手:“喏。机会就这么一次了,趁现在大家注意力都不在这儿。”
青竹注视他片刻,从某处抽出了那日那把匕首,两下切断了他身上束缚。
叶时归活动了下手腕,笑着道:“谢了啊。”
因那铁锁无法斩断,他依旧是没法离开这处,但只要手能动,也是足够了。
他从青竹微微颤着的手里接过那把匕首,想了想,还是道:“你娘和你弟那事,我真的很抱歉。”
“还有,这东西不适合你,你还是抱着琴比较好看啦。”
青竹一愣,抬眼的瞬间,一滴水珠忽然间就夺眶落下。
叶时归反握着匕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将它尽数刺入了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