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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一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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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世?的宅子, 如今就叫赵府,那字还是赵琮当时写的。

    染陶到赵府去送东西, 一到便被告知,郎君不在府上, 出去了。染陶还记得那两位被他带回来的女娘,虽说打听这种事儿不太好。但她跟在陛下身边许多年,亲眼瞧着陛下长大,她总觉着因这事,陛下不大高兴。

    她能猜出原因,向来是人一旦成了家,便真成了人。小郎君这两位虽说仅是妾侍, 却也足以证实小郎君的确已长大成人。陛下向来把小郎君当孩子般关心爱护着, 忽然便成人,心中自然有些许失落。

    茶喜留在家里,听了话,便道:“姐姐, 那两位娘子住在后院里, 从不出来的。”她又小声道,“小郎君令我看着她们,不许她们出后院一步。小郎君也一回没往后院去过。”

    “依你这么说,小郎君怕是不喜她们?”

    “瞧起来似乎是。”

    染陶皱眉,这既然找了妾侍,还是得找可心意的才成,不喜爱的放在家中又能如何?

    人既不在家, 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染陶就与茶喜说着话,一同等了片刻。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人还未回来,染陶也不能再久待,只好留下玉簪先回宫。

    赵世?其实是去了公主府。他也没甚地方好去,京中也无好友。在家中枯坐无趣,宫中又不好去,他只能去公主府找赵宗宁说话。

    赵宗宁是赵琮的妹妹,这般说起话来,似乎也与赵琮有了关联。

    他将从杭州带回来的礼物一并带过去,觉着不够,又到银楼添置些许。

    赵宗宁见他过来,还不乐意道:“原本今日我与叔安约好,要启程去洛阳的,你一来,倒坏了我的好事,哼。”

    赵世?不客气地坐下,问道:“去洛阳做甚?”

    “那处牡丹尽开,我们看花去。”

    赵世?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洛阳离开封府近,赵琮也该去看看散心才是。他听说了,赵琮一回来就忙于政事,一刻也没闲。总这样绷着,身子定要伤着,要多出去转转才成。

    这回赵琮在南方,每日都很高兴,尤其在杭州不过问政事的那三日。

    但他心中这般想,却未说出口,他要自己进宫与赵琮说,这样,还能见一面。

    他令身后的人将东西奉上。

    赵宗宁见到那许多锦盒,便撇嘴:“你又送这些,哥哥知道你乱花银子,又要说你与我,我可不敢收。”

    “大多都是在杭州买的,他都知道,不贵重,却很精致,你看看。”

    赵宗宁心痒痒,打开看,果真是。

    她欣赏了许久,才笑道:“哥哥也给我带了许多,与你挑的不一样,但都是好看的。”她又指了一盒珍珠,“这个好,我可能分给叔安半盒?”

    “送你,便是你的。”

    赵宗宁点头,对澈夏道:“这盒珍珠,分半盒予乐安县主。”她看了会儿,又指着一盒玛瑙棋子,“这个送去给淑妃娘子。”

    赵世?好奇:“你与她还有往来?”

    “这回哥哥去淮南,不放心宫中,我每隔几日便要进宫一趟,与她见得多。再说了,她还未出阁时,我们原本就认得的,她人挺不错,叔安也喜欢她。”

    “赵叔安可订了人家?”

    “尚未,你有好人选?”

    “我哪有好人选,只不过问问罢了。”

    赵宗宁皱眉:“叔安本就胆小,元宵时因孙竹清那个渣滓,闻男子就色变,如今她家中不敢与她说嫁人的事儿。”

    赵世?无所谓道:“她这般身份,就是不嫁又如何?难道家中养不起?”

    赵宗宁笑开:“你倒是看得开嘛!也难得说了一回令本公主高兴的话!正是如此,女儿家就该这样,家中如珠如宝地待着,何必定要嫁出去被人欺?那么多兄弟,便是一辈子不嫁,还怕不能保护她?”赵宗宁说完,又很感兴趣地问,“据说你带了两位妾侍回来?如何?听闻十分貌美啊!何时也让本公主见见?”

    “堂堂宝宁公主,何以对两个妾侍这般感兴趣?”

    “哼,你是我的侄儿,我看看侄儿的妾侍又如何?”

    赵世?顿时无言以对,但他今日来公主府本就为了打发时间,说说这些无趣言语也无碍。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倒是难得没吵起来。

    赵宗宁还道:“你也年已十六,家中兄长都已成亲,你也当快些。只是哥哥喜爱你,定要亲自为你赐婚的,你可有中意的?”

    赵世?摇头。

    “我这儿有个人选,说给你听听?你若喜欢,我告诉哥哥去。”

    “我只不过王府庶子,公主别害了人家女儿。”

    赵宗宁又讨厌他,可是也将他当做家人,听他这般自我贬低,便气道:“你是哥哥亲自教养的侄儿,福宁殿中住了大半年,胡说什么呢!我要说的这位小娘子,是平津侯家的小女儿,她——”

    赵世?扛不住,立即起身:“今日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

    “你这人!”赵宗宁生气。

    赵世?已大步走出花厅。

    澈夏直笑:“公主,小郎君才十六,怕是不愿太早成亲,成亲早了,有人管着,谁愿意呀?您就别说了。”

    “为他好才这般,平津侯家的那位小娘子真的很是不错,与他相貌也配,还是世晴与我说了一回,我才记起她去岁刚及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啦!”赵宗宁说着又道,“哥哥最喜欢他,他的亲事定是很看重的,只是哥哥又不熟悉京中小娘子,我免不了要为他相看一番的。指望他们王府?算了吧。虽说是个没良心,心眼儿坏的,好歹与我们兄妹也有缘分在。我替他做这个主。”

    “既如此,公主不若在咱们府里办个花宴,多请些小娘子来?”

    赵宗宁一想,点头:“你说得倒对,平津侯家的小娘子性子太和顺,怕是那小子也不喜欢。成亲嘛,是好事儿,万一两人性子不合,岂不是好心办坏事?既误了人家小娘子,也是令他不痛快。我得为他好好挑挑。”

    “正是这个理,既如此,婢子去写帖子?”

    “待我与叔安从洛阳回来,再办这事儿。”

    “是。”

    赵宗宁又叹:“只可惜淑妃是宫妃,否则带她出去玩一回也不错。”

    澈夏再笑:“公主从咱们府里挑些开得好的牡丹送进宫中便是,这般,淑妃娘子也能赏花啦!”

    “你说得倒是,快令人去办吧。”

    澈夏应下。

    赵世?往公主府外走的路上,心中想道,赵宝宁倒记着给他看亲,她还是先惦记她自己的事儿吧!

    他正要走出一道门时,瞧见前方而来的一位陌生男子。

    那位男子显然也不认得他,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这位郎君好,我是孙竹蕴,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原来这就是孙竹蕴,赵世?是男子,看同类也看不出好坏来。在他眼中,好看的男子只有一位,那就是赵琮。

    但这位孙竹蕴,他倒是能看出来的确气度不错,难怪连赵宗宁都夸。

    他没笑,只接口道:“赵世?。”

    孙竹蕴一惊,立即作揖:“原来是魏郡王府的十一郎君。”

    “孙郎君不必多礼。”赵世?对其他人向来就是冷冷清清的态度,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一番孙竹蕴。

    孙竹蕴并不气,只是笑着任他打量。

    赵世?愈发觉着此人有些意思,正好他最近闲来无事,他还惦记着孙太后呢,也想早些把孙太后与赵从德的私情给挑出来,否则这俩早晚还得生事。只要这事儿一出,孙太后再是太后,即便依然不能杀,但往后当真是什么面子里子也没了,彻底无法再生事。

    只是他到现在也不知,王姑姑为何会背叛孙太后。上辈子王姑姑疯疯癫癫,只记得如何害赵琮。至于背叛太后之事,她怕是藏得太深藏了太多年,即便已疯,也是一个字都未吐露。当时孙太后已死,赵世?也无太大兴趣,并未继续查下去。

    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上辈子没问清楚,不过这辈子的事情本就有了大不同。孙竹蕴的突然出现,说不定正是一个契机。

    他想罢,便道:“孙郎君从何处来?”这话说得他是住这儿,孙竹蕴反倒是来做客一般。

    孙竹蕴自小就被藏在孙家,倒不觉得如何,且他也从不以为公主府就是他的家。他依然笑眯眯道:“我往常也不出公主府,只是公主喜爱牡丹,我恰巧懂些花草,方才在前头院子里打理花。”

    “孙郎君对公主倒是一片真心,难怪公主不时称赞你。”

    “郎君说笑。”

    “早就听闻孙郎君风雅非凡,却未想到,连这也懂。不知孙郎君还知道些什么,也早些说出来,好让咱们开开眼界。”

    孙竹蕴照例是笑得平和,并道:“郎君怕是不知,有些话说出来,不仅不能讨人欢心,反而惹人厌烦。只有说给懂的人听,他们才觉着开眼界呢。”

    “何人才是懂的人?”赵世?知道孙竹蕴听懂了,而孙竹蕴果然知道些什么。

    孙竹蕴笑:“时日再久些,自能见人心的。”

    赵世?皱眉,警告道:“只愿时日久了,孙郎君的良心还在。公主待你不薄。”

    孙竹蕴有些诧异,兴许是幼时见过太多,他也是活得很明白的人。他自然能看出赵世?是哪种人,这种人还会真心替赵宗宁打算?

    但赵世?不再说话,而是径自离开公主府。跟在他后头的小太监们也一一跟上。

    孙竹蕴目送他离去,回身往后头去见赵宗宁。

    赵宗宁见他过来,倒也高兴:“你来了?明日我与叔安去洛阳看花,你同去吧!”

    孙竹蕴笑着点头:“是。”

    他想,公主给他一个逃出来的机会,他怎会做出对公主不利之事?他的身子很小便坏了,硬撑着这口气,只不过希望那些害他娘的人能够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孙家自诩高贵,他要亲眼看着孙家从高贵变为笑柄。

    这样才能放心死去。

    兴许是找到了要做的事,回去的路上,赵世?总算打起了精神。恰巧路过上回那家糕点铺子,他不由停下马。他身后的太监问道:“郎君可要买?小的去。”

    赵世?暗叹气,他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买芙蓉饼。

    这会儿倒是无人排队,他立即便拿到了店家递来的纸包,并依旧塞入衣襟中。他再翻身上马,预备回府。心中也觉着有些怅然,重生回来,皇位没了,这便算了。皇位是赵琮的,他心甘情愿。

    偏偏他还心悦一人。活了两辈子,他也不容易,恨不能放肆一回。

    只是那人是赵琮,当真是放肆不得。万一行错一步,都能害了赵琮。

    明明心中有人,明明那人就在离家不远处,却日日不得见。

    当真是没意思透了。

    他倒宁愿再去边境打仗、杀人,只可惜赵琮手段非凡,哄得那些使官人人与他交好。再加之西夏与辽国都忙着内战,连些许边境摩擦都无。

    他打起的精神再度消散,低垂着头,骑着马缓慢往家的方向回。

    刚走没多久,远处传来着急的叫喊声:“小郎君!”

    他抬头,只见两个家中的小太监急急冲到他面前,喘着气道:“郎君!小的们在街头等了许久,总算是瞧见您了!”

    “出了什么事儿?”

    “宫中的染陶姐姐来府上送东西——”

    赵世?皱眉打断他的话:“怎不早些来告诉我?!”

    “小的们不知郎君去了何处……”

    赵世?一噎,怪他自己。他抬手就要甩马鞭,太监又道:“染陶姐姐等了一个时辰才走的。染陶姐姐还说——”他说罢才想起,染陶姐姐说这事儿不能声张,他的声音太大了。

    赵世?急:“还说什么?”

    太监小声道:“染陶姐姐说陛下病了……一直躺在床上……”

    “……”

    赵世?猛地一甩马鞭,往皇宫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