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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凝神,静静地敲着那青年法师,余光扫到那成群结队的尸体,缄默之间心念电转了不下七八回。
只见那青年法师一愣之后回神,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地方居然有人,听走脚的同行说这地方新修了一家‘死尸客栈’原来不是这里啊。”自言自语般叹了口气,便想赶着尸体绕过木屋往北走去。”
却听疏楼龙宿突然道:“走脚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尸体到终南山也可以走么?”
刚走了几步的赶尸匠一听,现是一震,既而回过神来笑道:“原本是不可以的,但最近也不知怎的回事儿,天气阴沉,乌云不散,原本尸体很多不能到的地方居然也可以去了。”
疏楼龙宿缄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难不成终南山一带也成了鬼国辖地了?”沉吟只中,只见天忽然雷云滚滚,电闪轰鸣,赶尸匠抬头望了望天空,“哎呀“一声惊叫起来:“不好了,怎么突然要下雨了,完了完了,再找不到死尸客栈就真的完了完了。”说罢气匆匆的跳脚便走。
疏楼龙宿瞧着那赶尸匠急得火烧眉毛的样子,顿了顿,道:“这雨马上就要下了,死尸客栈一时片刻也未必找到,不若你和你带的东西就在这木屋躲一阵,雨停再走不迟。”
赶尸匠苦兮兮的道:“这些尸体是有规矩的,无故乱住,恐生乱子。”
疏楼龙宿反问:“你若要在急雨中行走,又不生乱子了?”
青年法师想了一想,忽而眉开眼笑起来,赶着尸体,缓步朝着黄药师所睡的木屋行了去。
然而那尸体放走一半,忽然一阵闪电劈开雷卷的乌云,轰隆隆隆,瓢泼大雨当头而下,那些被封了走后一口气的尸体忽然全部脱控起来。
赶尸匠精怪大叫,连忙手捻符节,依依呀呀的念起咒语,神色转瞬变得肃穆不可与先前同日而语。
疏楼龙宿冷眼相看,只见阴天密雨之下,那赶尸匠青衫沉稳,抬手的指尖隐隐发出微黄的光芒,那些尸体被她控制了一半,忽然一阵阴风飘过,那些平静下来不久的尸体忽然愈发躁动的暴怒,狂啸着朝着赶尸匠及疏楼龙宿看看伸出利爪,奔扑而来。
疏楼龙宿淡笑的神色一敛,眼光凌厉,紫龙扇抬手一挥变作森冷邪刀,忽而不说分毫朝着那尸体胡乱看去,转瞬间,那残肢断骸噼里啪啦掉落一地,血水顺着雨水流淌,渐渐地,整个山谷便被染成了殷红一片。
忽然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睡在塌上的黄药师就在这腥风血雨时刻突然睁开了眼,瞬间,发飞,风啸,黄药师腥红的眼睛怔怔的凝着疏楼龙宿,忽然五指晃动,疏数道银色的丝线朝着面前的紫色人影齐刷刷的袭了过去。
疏楼龙宿诧然间“哈”一声笑,邪刀挥舞,将黄药师的冰线齐齐震断,黄药师一击未遂,丝线再起,盘旋于空中赫然变成了一把白色的剑,剑锋冷冽,凝水成冰,刹那间从黄药师体内飘出无数雪来,雪花翻飞间带着浓重的杀气与冷意直逼自己的心上人。
疏楼龙宿眉头微蹙,兔起鹄落的瞬间原本已经枯朽的房屋轰然倒塌,两人破屋而出,相拼自山谷之上,那正被尸体追得焦头烂额满谷乱跑的赶尸匠只觉一阵风过,所有追打的尸体不可思议的尽数成灰,从那尸体眉心之上迸出怨气全部融入了黄药师体内。
疏楼龙宿一惊之下再不打算客气,邪刀挽起物流云翻转,直直往黄药师的冰刃之上砍过去,另一只手出手带风,便要将那人活活的制住。
忽然间一声长啸不知从何处传来,只见黄药师竟是在疏楼龙宿的进攻间不犹豫分毫的拆招、抬足、后退,亦不顾自己若是被面前的紫衣人刀过处残骸尽损,会伤得体无完肤,幸而疏楼龙宿武功超绝,收发之间柔韧有余,间黄药师拆招豁然将劲力转移了方向。
“哗啦”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竟是整个终南山山谷谷底的斜坡滑落,泥泞倒塌,疏楼龙宿踏足身入半空的瞬间,黄药师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身旁一阵若有若无的光晕飘过,赶尸匠气喘嘘嘘的从泥堆中爬起来,凭着半吊子法术升入半空,歪歪斜斜的瞧着衣裳整洁,光鲜亮丽好不损形象的疏楼龙宿,眼珠子瞪得几乎就要掉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你……”那青年发丝指着疏楼龙宿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你这人究竟是神是鬼?居然弄坏了半个山坡……我若不是还有点法力早就被你弄死了,你……”
疏楼龙宿某色冷静,扫了一眼说得口齿不清毫无逻辑的青年法师,道:“你巫术不错。叫甚?”
“刘缁衣。”那人本能回答,随即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
“可惜没压制住,被逃了。”疏楼龙宿瞧着黄药师失踪的方向,自言自语一叹:“难不成是我手仍旧太软了么?早知该再用劲的……不过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被邪刀破了伤口,凭着留在那人身上的气息,追中亦不是难事罢……”说着也不管那赶尸匠目瞪口呆的瞪着面色通红的模样,刹那间沿着邪刀气息的方向追了去。
终南山重阳宫旁边,是座古墓。那古墓原是林朝英所创,无门无派,引弟子多在古墓中生活,后被人称作――古、墓、派。
疏楼龙宿一路追中黄药师来到古墓派门前,方踏入不久,便见一道白色的绸带朝着自己袭了过来。
“什么人乱闯古墓?”那声音清清冷冷,如雪冷冽,不带丝毫感情。
疏楼龙宿避过绸带,抬眸看去,只见随着那绸带起舞,转瞬出现一白衣女子,那女子细眼柳眉,半百的头发略显风霜,身姿窈窕纤瘦,雪似的肌肤因为长期生活在墓里而显出病态的苍白。
“疏楼龙宿。”疏楼龙宿答:“姑娘是?”
“姑娘。你怎的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你……“话未说完,便见一布衣老妇走了过来,瞧见站在墓内的疏楼龙宿,不由一愣,顺眼打量起疏楼龙宿来。
疏楼龙宿扫眼瞧那老妇慈眉善目,瞧着那白衣女子就仿佛在敲自己的女儿一般心里宝肉里疼,怀里抱着一个半大的娃娃,黑发柔顺,眉目清秀,煞是可爱,不由勾起一个散淡的笑意:“林朝英?”
林朝英这三个字,还是从黄药师的嘴巴里听过来的,听说这女子当初哀怨王重阳,骗了终南山旁边的这块活死人墓,再没有出山,不过这林朝英年纪不小竟然看起来依旧如此美貌,倒是出乎他之意料了。
见疏楼龙宿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林朝英一愣,随即冷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古墓?还不速速离去?”显然但凭多年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她深刻的感觉到了这不是一个好易与之人。
疏楼龙宿却不回答,忽然伸手摸了摸孙婆婆旁边的孩子,叹道:“好可爱的女孩。”
林朝英再道:“你来此处,究竟有何贵干?”
便在这时,疏楼龙宿将眼眸转过来,对林朝英笑道:“姑娘常年住在古墓?最近可曾遇见有什么特别的事?”
林朝英怔住:“特别的事?”
疏楼龙宿道:“对。就是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朝英怒道:“你才是不干净的东西!好端端的一个人,头发染紫不说,穿的花里胡哨,一双媚眼长得竟比女子还要俊美,我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疏楼龙宿“哈”一声笑了起来,这女人当真是昔日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么?他听过世人对他的评价华丽无双,风华绝代,可堪倾国……竟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评论,不由笑了起来,只见林朝英忽然绸带在手,对疏楼龙宿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古墓从不招待男子,请你离开?”
疏楼龙宿眼眸暗沉,瞧了那女子一眼,随即华扇遮面,竟是意外的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方出古墓,便见青衣的刘缁衣吊着一张苦兮兮的脸气喘吁吁的瞧着疏楼龙宿,道:“累死我了,咳,你跑得好快,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疏楼龙宿到:“你跟我做甚?”
刘缁衣“咿呀”一声,想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好端端的将我的死尸全部弄成了灰,我没了生意赚不到钱倒还要被那些将死者托付给我的人大卸八块,我要逃命又身无分文不跟你我跟谁?”
疏楼龙宿含笑不语,刘缁衣瞧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之色,不由面色一肃,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包我吃包我住,那就给我百把两银子来,让我自个儿逃命去。”
疏楼龙宿“哦”一声,上下打量了两眼这个一副痞子样不怕死的厚脸皮,忽然道:“也好。”
刘缁衣“啊”一声:“什么?”
疏楼龙宿道:“你巫术不错。可有办法查出这怨气的源头?”
“怨气?”刘缁衣抬头敲了敲灰暗的天,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漫山遍野的邪气么?这个倒是困难得紧,我这人巫术虽然好但是这邪气实在是太强太乱太……”
“你说这些都是邪气?”疏楼龙宿一惊,截住刘缁衣碎碎不休,冷然问:“不是怨气么?”
刘缁衣点头:“怨气乃冤魂等怨念所生,哪有那么大的怨气足已使得天地昏暗白日阴沉无光,自然是邪气。”
疏楼龙宿沉吟,若是单纯的邪气,他的邪刀必然会有所反应,但是从这股气息被发现到现在,邪刀始终处于沉睡状态,他自然就把这邪气归入了怨气,但若真是如面前这人所说,能把邪气匿藏得瞒过他的眼睛……疏楼龙宿心底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来。
刘缁衣瞧了面前这人深思沉吟,忽然对疏楼龙宿道:“你方才为甚跑进古墓又出来了?难道是因为刚才那女子比我美比我年纪大比我武功高所以你觉得你应该尊老敬贤所以你……”
“闭嘴!”疏楼龙宿烦闷的喝了一声这个说话不带标点罗里罗嗦的人,随即还不由于的转身,重新回到那已毁了的山谷中,准备重新检查一下那里早已化为灰烬的尸体。
那个叫做“林朝英”的女人的身上,浑身透出一股死尸的气息。
而那个老妇人怀中抱着的小女孩,身上竟也带着淡淡的邪气……
疏楼龙宿云淡风轻的扇着扇子,心里却是千般算计。
黄药师的气息,入了古墓便消失了……这活死人墓,实不平常。加上这个莫名其妙死皮赖脸跟着自己的人,这天下,真是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