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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城南,开车越往南,景色越美,纵然是冬季,一座座的平地大屋,前面铺陈着仿真的草坪,冬日里,依旧生机勃勃。
乾启的车拐进大门,停在正屋门口。
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拿出两个红色内包锦缎的盒子,这是他们“如宝如珠”新的包装。在景德镇多待了三天,宝珠却突发奇想留在那里,没有和他回来。
但他依旧神情愉悦,那晚宝珠陪他看了一晚上电影,虽然看了没多久,她就撑不住睡了,可在乾启看来,那也是过夜,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事情吗?
所以第二天一早,宝珠提出让他先回来,他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过夜后,女孩子总是会不好意思的嘛,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进了屋,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脱掉大衣,“家里人呢?四姐——”他对着厨房喊,随即立刻警惕地周围看了看,一年前的事情,阴影还在。
四姐从厨房跑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太太出去看年货了,一会就回来。”
乾启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那个放好,等我爸回来的时候,再拿出来。”自己转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四姐连忙把东西放到柜子里,一路小跑到厨房去打电话,这都一年多了,小乾先生终于回家来住了。
乾启刚洗澡换了衣服,就听见楼下传来他妈妈的声音,他三两下擦干头发,就往楼下去。
楼下客厅里,门廊处堆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刚逛街回来,乾夫人看到儿子,随手把大衣塞给四姐,“小启你回来了?”惊喜的表情一下就令她年轻好几岁。
乾启板着脸说:“你要下次还随便招人来家里,我立刻就走,反正住爷爷家也挺好。”
乾夫人脸上笑容不改,立刻说:“没事,没事,你喜欢住爷爷家,妈妈也可以去陪你的。反正咱们住哪儿都一样。”她是个心大的人。
乾启早已习惯,指着门口的东西说:“你又乱买东西?”
“这次没有!”乾夫人上下打量着儿子,看都看不够似的,对儿子撒娇道:“你爸爸成天都忙,我只是偶尔逛逛街,这你也要说我。”
乾启转身坐进沙发里,“一周七天,要不是三天打麻将,四天逛街,就是四天打麻将,三天逛街,不过……”乾启和他的妈妈对望着,俩人都知道后面的话,——不让她逛街干什么?
乾启突然觉得自己在犯傻,说道:“算了,我爸都不管你,我真是没事找事。”
乾夫人立刻表示反对,“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
大门外响起熟悉的车声,俩人同时一喜,乾启说:“我给我爸打的电话。”
乾夫人毫不示弱地说:“我也给我老公打了电话!”
乾世礼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同时迎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笑着说:“辛苦了一天,回家就看到你们,这礼物再好不过了。”乾启迎过去,乾世礼看着他说:“你又开车从景德镇回来的?气色不太好。”
乾启趁机诉苦,“做生意太难了,现在才知道,爸爸你太不容易。”
乾世礼对着门口的太太说:“这做生意的本事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但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乾启一进屋就大喊,“四姐,——那东西拿来!”对着乾世礼说:“爸,快过年了,我今年有礼物给你!”
乾夫人立刻表示抗议,“那我呢?”
乾启连忙说:“当然也是给你的。”又有些不放心,交代道:“不许你送人。”
刚刚的锦缎盒子被放在茶几上,乾启掀开来,推到乾世礼面前,“爸,你看看”又把另一个盒子推给他妈妈,说是一套,但也只有碗和碟,离真正的一套还差几件。
“别的下次我带回来,这次还没烧。”
却发现乾世礼拿着那花口盘,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你们窑厂自己做的?”语气有点激动。
乾启立刻觉得更为骄傲,“怎么样?爸你喜欢吗?”
“我喜欢!”乾夫人说,神情比乾启还骄傲,“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儿子做的!——是不是世礼?”
乾世礼点着头,却久久没说话,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眼镜来,对着亮光看后面的底款,眯着眼睛的样子有点老态,乾启心中一难过,指着那底款说:“爸,这后面这个盾牌型的,你仔细看,那是启世的名字。这种叫纹章瓷,是以前外销瓷里最高等级的定烧瓷,国外的皇室,有身份的人,都把家族徽章烧在上面……”
乾世礼摘掉眼镜,看向他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的?”
乾启看了一眼他妈妈,低头说:“我的,窑厂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主意。”
乾世礼放下花口盘,对着他太太说:“我是不是该吃维生素了?”
乾夫人连忙放下小碗,“我去给你拿。”
看着自己太太去了厨房,乾世礼看向乾启,“这个女孩子不错,带你走正路,但是现在还不是带她来家里的时候,再等等,等你们的事业再有点起色……”他看着儿子,很怕他随时暴跳而起。
在乾世礼看来,突然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和那天乾启猜测的心思一般,看儿子没说话,也没不高兴,他继续说:“离婚结婚都是大事,你们上次的事情过去没多久,不是爸爸势力,你明白吧?”
乾启怏怏地说:“爸你想多了,现在叫她和我来,她也不会来的。这次就是想着,这都一年了,让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
乾世礼欣慰地连点了几下头,终于露出舒心地笑意,“好!没想到你能有这心思,真是长大了。”
乾启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微的别扭,如果说是宝珠的主意让他拿回来,父亲大概会以为她别有用心吧?他不由猜测,宝韵在plaza举行拍卖会的事情,父亲大概也已经知道了……那天表面的成交额不错,但父亲没有问,一定是心里有数,乾启把花口盘放进盒子里,“这个留着过年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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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韵”艺术品拍卖公司。
清晨乾启一来,就遇上了赵新,赵新比他来的更早,还守在门口,像专程等着。
“宝珠呢?宝珠怎么没回来?”他神情焦灼,使劲往乾启身后瞧。
乾启戴着手套轻砸了他一拳,“你怎么了?难道拍卖行出了事?”
“那倒没有!”赵新看向他,继续追问:“宝珠呢?”
“宝珠有事还得在景德镇呆几天。”
赵新立刻焦虑地说:“怎么留在那里,之前她都没说去,去了怎么又不回来?还和我说只离开两天,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乾启失笑,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他,“别没良心,宝珠还让我带礼物给你。”
赵新忙改口,“我这不是着急吗?”
“什么事,你急成这样?”乾启往办公室走,“看到会客室和会议室里都有人,他略诧异,“怎么看上去生意还不错?”
赵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说道:“比我们预计的生意还要好!”
“这话怎么说?”
“我们本来还担心比不过人家有信誉的老字号,谁知道,来要求上拍的人还不少。”赵新打开那盒子瞧了瞧,立刻脸现惊艳,“这宝珠送我的?”
“一人一套,让你们过年拿家用去,别忘了如果有人看上,让他们找我们‘如宝如珠’来定,这是定烧瓷。”
赵新点头,“这是小事,打个广告,我懂。”继续饶有兴趣地打量那盘子。
“你刚说生意比预期的好是怎么回事?”乾启追问。
赵新放下那碟子说:“我开始也不知道,原来别的地方,好多都要多收一笔20%的暗佣金,咱们虽然只收图录费宣传费,但这个才是大头。”
“那没人拍,不是一样白搭?”乾启不明。
赵新狠狠冷哼一声,“呸!我现在才知道,都他妈的是什么人在拍卖圈子里,什么艺术家,全他妈是流氓!”
“哎哎,注意点语气,急的连自己人都骂进去了。”乾启不悦地提醒他。
赵新一挪桌上的茶杯,好像嫌那个碍着他的视线,说道:“你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不等乾启说话,他就自己揭晓答案,“——多数都是当代的艺术家。”
乾启以前最多在拍卖行买过东西,讲到经营拍卖行,他也是新手,“当代艺术家?”这倒是没想到。
赵新不屑地说:“这些人自然不用我们保真!人还活着呢,可你知道怎么了?我听张纷老师说,这些没名气的当代艺术家,全靠在我们这里上拍,然后有了成交价,好给自己身价加码,你说这是艺术家吗?这什么搞艺术的呀?跟摆地摊的有啥区别?”他义愤填膺道,“都是左手卖右手?”
乾启闷声笑起来,止住他的抱怨,“别说这个,说你那个事,重点,重点!”
这事情提醒了赵新,刚才的愤慨一扫而空,又带上焦急的神色,“是我二叔,他现在出了点问题。”
乾启收住笑,“怎么了?”
赵新急道:“前两天我二婶来家和我妈说,他这收古玩都着迷了,现在那些拍卖公司手腕也多,还没预展,请帖就发家里了,他这一年,新认识了一些朋友,都是喜欢上拍卖行的,一拿请帖,大家就和大妈逛菜场一样,还要约着一起,我二婶说,最近他澳门,香港的来回飞。你说这不是扔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