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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行上山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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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有人愿意去,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再多些要求,张为栋都会尽量满足的!

    “成,地方比较远,时间有很赶,小平你有要求只管提!”

    聂唯平缓缓勾起唇角:“我一个人很多事情不方便,也用不惯外面的人……小那护士手脚利索很好使,让她跟我一起去!”

    刘玫立马想也不想地反对:“不行!那娜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更何况她从来没跟过聂医生的手术……”

    “她已经实习过一年,在总院接受过一个月的培训,还轮转了半年。”聂唯平的唇角嘲讽地翘起,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就因为她刚来,科室里有她没她都无所谓,所以我才指定要她!”

    刘玫很清楚聂唯平的心眼小到什么份上,向来睚眦必报,折腾起人来毫不手软,她怎么可能放心把小白兔似的那娜送入狼口呢?

    刘玫刚要继续抗争,就被张为栋大手一挥打断了。

    “别吵了,你们争来争去也没用,问问小姑娘自己的意思吧!”

    那娜一脸茫然,看看主任,再看看护士长,又看了看聂医生,不明白为什么早会的主题突然变成了自己。

    张为栋和蔼地笑了笑,谆谆善诱地对那娜说:“丫头啊,聂医生很看重你的能力,想让你跟他一起去下级医院做台手术……行医治病嘛,本来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所以去了也没什么好处,院里无非就是给个口头表彰,职称评级的时候多加几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去?”

    那娜不清楚这里面的猫腻,还以为是医疗救助的活动,又听到主任说有利于将来职称评级,立马点了点头,热血沸腾地握拳答应:“主任,我愿意去!”

    刘玫扶额□□,这丫头傻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混进总院的?

    张为栋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姑娘年纪不大,那份热血心肠倒是很难得!不错不错,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刘玫心里暗骂,前途无量个屁!

    撑死了混到院办的护理部,不然一辈子都得顶着护士帽为病人跑腿!

    张为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把年纪了还忽悠人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那娜被张为栋三言两语夸得有些飘飘然,小脸红扑扑的,微带羞涩地说:“张主任您过奖了……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说的,让聂唯平牙酸不已,食指敲了敲桌面,不耐烦地开口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吧?时间不早,查完房还有手术!”

    罗兴立早就不耐烦了,立马站起身拿着病历往外走:“赶紧吧!一点小事意亮四敲淳茫赝仿樽砜频哪前镒尤擞指帽г沽耍

    罗兴立一走,办公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散了。

    刘玫沉着脸将那娜拽走,拎到换药室把门一关,叉着腰开始教训她。

    那娜双膝合拢,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听训。

    刘玫一瞧她这副无辜无害的小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可面对那双惶惑的水汪汪的圆圆眼,蹦到嗓子眼的严厉训斥就愣是说不出口了。

    刘玫没辙地叹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门儿:“娜娜,你怎么就不能机灵点呢?张主任随口两句好话就把你忽悠得找不着北,回头你在外面受了欺负,看谁还能给你撑腰!”

    那娜脸色一红,声音弱弱地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聂医生好心参与医疗救助,我能帮上忙自然要尽力帮忙了……”

    那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她从小就习惯自我反思,她相信刘护士长是真心关心她,即便态度严厉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哪怕不认为自己答应跟聂医生去下级医院有错,也依然十分乖巧地认错。

    刘玫靠在桌子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娜娜,你心肠很好,乐于助人,这没什么不对……可是你不能什么话都信!医院定期组织上山下乡活动,半利诱半强迫性地让大家去下级医院做志愿者,可依然没有人愿意冒头,能躲都躲,你知道是为什么?不是下级单位条件艰苦,其实这年头,就算是乡镇医疗站,又能有多贫苦呢?参与义务活动不仅可以公费旅游,带薪休假两天,还能赚个好名头……可为什么仍然没人愿意去?”

    那娜困惑地摇了摇头。

    刘玫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有点对炎凉世事的嘲讽,还有点看破人情冷暖的沧桑。

    “因为那些手术大多成功率很低,而且手术设备不齐全,达不到严格的无菌操作……风险大,医生要承担的责任太重,一旦出了事故,很可能要面临病人家属无理的纠缠!”

    那娜欲言又止,小声说:“可总不能明知道有个病人需要帮助,还见死不救吧?”

    刘玫听了这话,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对,人命关天,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你看,聂医生不是去了吗!”

    刘玫很想告诉她,医生不是神,自顾不暇了又哪里管的了别人的生死?他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也有着各自的私心,为了自己,明哲保身是常有的事。

    可是面对那样一双不染污色的纯澈眼睛,刘玫突然就说不出如此残忍的事实来。

    因为……那样干净的一颗心,如初降人世的孩童,用现实的黑暗去污染,即便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也不忍亲手摧毁那份纯净。

    刘玫做不到,只要想到这样洁净的人不复天真,内心就会充满了罪恶感。

    那娜想到聂唯平,立马露出恍然的表情,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护士长您别担心!聂医生人不坏,之前是有点小误会,可是我们已经和解啦!我知道你是怕我跟他相处不来,才会关心则乱,怪我贸然答应了跟他同行……您就放心好了,聂医生不过别扭了点,顺着他一些就没事的!”

    刘玫突然觉得自己抛下一大堆繁琐的工作,大早上巴巴地把她单独拎出来百般叮嘱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这丫头神经粗得跟大腿一样,一天到晚穷开心,聂唯平那条堪比□□的毒舌即便说断了估计她还傻乐呵呢,哪还用得着别人纠结?

    那娜看刘玫表情复杂地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不相信,立马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们已经和解了!以后我顺着他点,绝对不会再闹别扭的!”

    刘玫心情沉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个字:“乖――”

    那娜笑眯眯地站起来:“那我们出去工作吧,估计查房结束了,新的医嘱马上就能出来,我去提前准备准备!”

    刘玫惆怅地叹了口气,拉开门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虽说那娜在深山老林里实习了一年,可正儿八经地作为三甲总院护理代表,上山下乡进行医疗支援还是头一次,小兴奋的同时还有点点自豪。

    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跟班,但好歹也是总院来的人!

    那娜和聂唯平被医院的专车送到目的地,县医院的院长和外科主任已经带领十几个人在大门口等候许久了。

    那娜率先跳下车,立马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跟每个人握手寒暄,再一看随之下来的聂医生,冷峻的面容挂着疏离的微笑,对众人微微颔首,便神色淡漠地立在一边,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

    院长陪着笑上前,想跟风头正盛的外科新秀客套一番,还没张口就被聂唯平打断了。

    “时间不多,先说说病人的具体情况吧。”

    院长脸上的笑立马有点僵硬,招手示意后面一个人上前,介绍到:“这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卢主任。”

    聂唯平点了点头:“你好,麻烦你先说下病人现在的状况。”

    卢主任鼻梁上架着副厚重的眼镜,头发稀疏,鬓角灰白,操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说:“病人情况比较稳定,术前检查一切良好,x线片显示有两个瘤体在椎动脉……”

    聂唯平听得很费劲儿,皱眉问道:“病人的年龄?病史,药物过敏史等等情况呢?”

    卢主任哪里记得清这些东西,支支吾吾地说“病人五十多岁吧,既往病史没多大妨碍……应该没什么药物过敏的吧?之前没怎么体检过,否定高血压史……哦,对了,病人叫做王术……”

    “名字不用说了,告诉我病号就行。”聂唯平有点头疼,“药物过敏史也不清楚吗?算了,现在去病房,把病历给我看看!”

    卢主任忙不迭点头,却被院长推了一把。

    院长冲他使了个眼色,转过脸笑呵呵地对聂唯平说:“不急不急,聂医生远道而来,这都中午了,咱们先一起吃个饭,休息休息,下午再去看病人……”

    聂唯平停下脚步,冷冷得看着他,镜片反射出锐利的冷光,语带嘲讽地问:“如果卢主任没说错,病人脑子里有两个动脉瘤对不对?你应该知道这两个动脉瘤随时有爆裂的可能吧!病人脑袋里装了两颗不定时的炸弹……你还有心思让我跟你公款腐败?”

    院长被这番不客气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他也是按照国内不成文的规则做事,上头有人前来,理所当然要摆出些名堂“接风洗尘”。

    一派好心,不领情就算了,还被冷嘲热讽一番……院长怎么说也算小有权利,在小县城最大的医院称王称霸久了,冷不防被人抽了一耳光,心里很有些生气。

    不过长期居于高位的人都善于装腔作势,不管多不高兴,依然笑得孙子似的赔不是:“对对对,聂医生一说我才意识到,动脉瘤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片刻也耽误不得……聂医生不仅医术高明,医德更是崇高,真是让我们佩服……治病救人最重要,病人的健康才是第一位!”

    聂唯平心里很不耐烦这些虚情假意的应酬,嘴巴更是不会留情,轻蔑地斜了他一眼,继续讥讽道:“还得我提醒才能意识到啊?您这神经可真够粗壮的,很对得起您这浑圆的啤酒肚……好在您个子够矮,不然神经线太长,传导会更久,反应岂不是要更慢?”

    那娜头垂得很低,下巴都戳到胸前了,死死咬着唇憋住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聂唯平的毒舌,等闲之人哪里扛得住,院长深恨自己嘴贱跟他客气,脸色青白的败下阵来,灰溜溜地找了个借口遁走,决定在这尊瘟神离开前坚决不露面!

    院长一走,剩下的只有倒霉的卢主任,谢了顶的脑门儿一片光亮,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阳光一照,煞是喜感。

    那娜颇为同情地瞅了眼卢主任颤巍巍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走在聂唯平身边。

    聂唯平工作起来一向雷厉风行,更何况医生本来就是跟死神较劲儿,早一点时间,就能多一分生机,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就冷言冷语,将没必要的应酬干脆利落地阻挡回去,省得又要费尽口舌去推脱。

    病人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要好些,因为经济条件不算好,也没有定期体检的意识,平时头晕头疼就随便吃点药对付,直到动脉瘤长了很大,压迫了视觉神经才引起了病人的重视。

    聂唯平换了白大褂,检查了病人的瞳孔反射,又问了些问题,仔细研究了病历,才定下了手术方案。

    动脉瘤比较大,意味着瘤壁很薄,极有可能手术过程中就爆裂开来,聂唯平很慎重,将术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都跟卢主任反复讨论。

    聂唯平将手术时间定在明天上午,所有的细节都确定了后,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

    聂唯平告辞,卢主任很佩服他的才学和品德,忙到这个时候,有心请他吃顿便饭,可想到刚刚院长的遭遇,支吾了许久也没敢开那个口。

    聂唯平走出住院部,一眼就看到树下石凳上坐着的小土包子,被太阳晒得小脸泛红,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聂唯平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忙前忙后水都没喝一口,小土包子居然无聊得在太阳下打盹!

    聂唯平走过去,不客气的在她脑袋上猛的一推,力气大得她差点摔倒,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聂唯平出气般挑衅地勾起唇角,动作潇洒地坐下来,等着小土包子发火。

    那娜缓缓张开嘴,越张越大……然后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睛泛起了雾气,更显得软糯好欺。

    那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粗暴地推醒,不以为意地揉了下脑袋,将桌上的塑料袋解开,拿出里面用干净毛巾层层包裹的饭盒,自然无比地递到他面前说:“我给你买了份盒饭,唔,味道还行,出门在外将近着吃吧……还好,热着呢!”

    聂唯平愣了愣,目光复杂地盯着一次性塑料饭盒,不言不语也不动。

    那娜想了想,自作多情地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放心吃吧!”

    聂唯平鄙视地瞪了她一眼,谁管你有没有吃啊小土包子!

    那娜被他凶狠的眼神瞪得一缩,献宝一般打开饭盒,讨好地笑着劝道:“这里也没啥好吃的,饭菜看着还挺干净,先吃点垫垫肚子,晚上再找家饭馆好好吃一顿吧!”

    聂唯平别扭地掰开一次性筷子,满脸嫌恶地拨了拨饭盒,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那娜顿时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拧开一瓶水放到他手边。

    油腻腻的饭菜又咸又辣,不过饿了那么久,挑剔如聂唯平也能勉强下咽了。

    聂唯平边吃边想,小土包子还算有那么点点可取之处,看在这份饭的份上,他就手下留情……少折腾她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