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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沈国栋以一个良好的开端拉开了他高中生活的序幕。
至此,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高中生们的嘴里总是不经意间就冒出许许多多闻所未闻的崭新词汇,舌头更象是鹦鹉似的被修剪过。他们不兴说‘我’而是说‘偶’,称‘嗯’为‘额’,‘酱紫’并不真的是一种紫,把故作纯洁的男女称为‘甲醇’――甲醇者,假纯也。这种种新奇的词语和发音都让沈国栋觉得异常的新鲜和有趣。
华丽丽滴甩一个白眼。
华丽丽滴飞了过去。
……
虽然他自始至终也没弄明白甩白眼怎么会和这种一般用来形容衣饰和房间的词语扯上关系并且颇有创意地多了一种小女生般娇憨的延伸,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对此种词汇的迅速学习和吸收。
高中生们眼睛特别闪亮,笑容特别明朗,他们不是没有烦恼,但青春飞扬锋锐,即使有什么不快也会被很快甩开,快乐对他们来说非常的容易,几句没营养的对白、无厘头的搞笑,甚至有时只是因为某人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屁,大家都能笑得前仰后合拍桌捶凳。
也许以成年人的眼光看来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有点无聊和幼稚,可谁也不能打包票说认为他们幼稚的那些人心里一点也没有隐隐的羡慕与渴望。在成年人的社会里金钱不是不能买到欢娱,可那种少年时无所顾忌简单明快的心态,却是无论如何也买不到的。
完全没有面对霍英治和郎杰时那种巨大的压迫感,相反,在这些高中生面前,沈国栋觉得很轻松,很自在,如鱼得水。
在这里,他的人缘儿是公认的好。
长得帅,女孩子喜欢; 有背景,师长也关心。而除了这些外在条件外,连内在的性格也很完美,居然全无骄矜之气,一点儿不嚣张、不讨嫌。
八十年后出生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以自我为中心,自小爹妈疼着宠着,受不得半分委屈,事事都讲求率性自我。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迫不及待要让世界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有什么说什么,极力表达自己的主张。非得要等到以后出社会撞了墙、碰了壁、吃过亏,周身的棱角慢慢被磨平,渐渐地才会变得圆滑成熟懂得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沈国栋比他们幸运,因为他已经过了摸索人际关系这一关,虽然他也实在算不上是八面玲珑的交际人才,但若和这些高中生们比起来,到底那十来年社会经验没有白混,就凭这一点,他就已经领先在起跑线上。
――他知道什么叫忍让,也知道什么叫收敛,晓得倾听比说话更重要,对每一个人都态度谦和。即使是开玩笑也不会太过火,该掏钱的时候大方掏钱,能吃亏的时候默默吃亏。
你看,这简直就是内外双修秀外慧中,这样的人凭什么人缘不好呢?
所以沈国栋对目前这种状况很满意。
现在他的生活变得比较有朝气,感觉日子也较以前有意义:上课,课余和同学打球,痛快淋漓地出一身汗后洗个澡,晚间躺在床上窃笑着听室友们天南地北吹牛聊天――现在的学生比起他们那一代视野要开阔得多,话题也更丰富,但不变的是一颗万年发春的心,说到东瀛□□□□,一个比一个滔滔不绝见识广博。
听着听着他来了灵感,第二天很得意的写一小纸条与众传阅:
由欧姆定律v=ir 两边乘上常量a
得出□□=air
……
……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后来这句话在校内流传深远,班上至少有大半男生用此作了自己□□上的个性签名。而王进一等人更是大呼走了眼:想不到啊想不到,在他们身边竟隐藏着如此一位闷骚……
后来沈国栋回忆这一段校园生活,才发现这竟是他自重生后最快乐最顺畅的一段时光。一切都照着计划在进行,顺风顺水,单纯无忧。
转折是在一个月以后。一晃眼,已到了国庆前夕――老传统的运动会要开始了。
鉴于本班阴盛阳衰且女生体力明显劣于男生的事实,班主任不得不提前两天全班动员,大声疾呼希望男生们众志成城,大力发挥其主观能动性,积极主动地选报参赛项目为本班荣誉争光。
别人听到这段话作何感想沈国栋不知道,反正他是从听到‘校运会’三个字开始就心潮澎湃了。
青春啊……热血啊……汗水啊……
也难怪,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参加过体育赛事了,所以热情高涨也是可以理解的。
班上二十九个男生全员参战,骆云起身高腿长占了优势,加上每天早上坚持慢跑,因此毫无悬念地被钦点为重点参赛对象,不但是篮球队的队员,更被光荣地委以一千五和五千米长跑项目的重任。
于是一连数日沈国栋的日程骤然紧凑起来,不但要如常上课,还要作赛前准备练习,练完跑步练篮球,腰酸腿软,饭量大增,晚间洗完脚往床上一倒几乎连一点过渡都没有就可以马上进入梦乡。
人,知道自己处在一个重要位置上的时候比较能感受到其生存的意义,沈国栋虽然也清楚地知道少了他地球也不会停止转动,但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却仍然让他非常留恋,每天扑来扑去,乐在其中。
一周之后,喧天鼓乐声中,校运会开幕了。
播音员用高音喇叭激情广播:“金秋送爽,万谷飘香,在这丰收的季节里,我们第三中学全体师生,满怀喜悦的心情,以精神饱满的姿态,欢聚一堂,隆重举办200*年秋季运动会……”
“高一(1)班,超出一般!”
这两句打油诗似的入场口号在班上提出来的时候沈国栋差点笑绝,不过别说,临到头了几十个服装整齐的年轻学生排着方队象打了鸡血似的齐声吼出来还确实有种凛凛的气势。当然,后来残酷的事实也证明了,口号的响亮程度与实力无关,就好象球迷们在主场叫‘雄起雄起’叫得再起劲中国足球也照样阳痿一样。
三天的赛事进行下来,沈国栋所在的高一(1)班其战果并没有象他们叫喊的那样‘超出一般’。事实是上是很一般,非常一般。
三中是个以分数来划分学生的学校,1班是重点班(骆云起是郎杰介绍来的,算是开了个后门),虽然学校总是宣称要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尖子生们重分而轻体却仿佛已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运动会上拿不到名次有什么关系,考场上才见真章!再说学生们年年参加运动会,早就不觉得吸引。对他们来说,这种可以让他们暂时脱离课堂的活动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秋游,每天买各种各样的零食到赛场,不用做作业,完了还可以去网吧上上网。
所以呀,上到老师,下到学生,面对着惨败的零纪录人人都象没事人似的,该吃吃嘛,该玩玩嘛,口号为‘体育运动,重在参与’!
一晃就到了最后一天。今天的赛程结束后马上会举行闭幕式,接着便是七天的国庆长假。
长假是个什么概念?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睡懒觉、无所事事、旅游、通宵上网或是牌桌上奋战……
眼看时针已指向下午一点,赛场上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项赛事,不止学生们明显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连主席台上几位校领导都仿佛有点坐不住似的,频频挪动屁股。
“哎哎哎,五千米就要开始了啊。待会儿骆云起跑过来的时候大家加油的声音要大一点!”负责组织啦啦队的同学这么一扎呼,多少唤回点大家的注意力。
“知道了!”
一声枪响,二十多个精壮大小伙子象被鞭子赶着似的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运动员之间差距不明显,黑鸦鸦的一群也不知道谁是谁,跑了两圈渐渐拉开距离,沈国栋穿了件蓝色的小背心,后背上贴着张白色的‘11’,小腰板挺得笔直,象头羚羊似的跑在中间偏前的位置。
毕竟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再加上高音喇叭又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那雄壮激昂的曲调刺激出同学们一点回光返照式的热情,每当他一跑过看台下大家就握了矿泉水空瓶子梆梆地敲出整齐的节奏:“骆云起,加――油!骆云起,加――油!”以壮声威。
刚开始的几圈沈国栋听了还有余l视线往上溜一溜,回应似的笑一笑。但渐渐地就不行了。
五千米啊,十多圈!你当是吃萝卜那么轻松吗!
他的体力在逐渐流失,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渐渐有点听不到了,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来,双腿更酸得厉害,象绑了只沙袋似的那么沉重。他一圈一圈的跑着,原本心头还有数晓得自己跑了多少圈,但慢慢地便混乱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超过了几个人跑到了第几名的位置。
他竭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正前方,坚持了一圈又一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拼搏、奋斗的心情了。在以前,当他的身份还是沈国栋的时候,对于任何需要去‘争’的活动都显得很没辙,甚至于连带的听到别人叫他争取什么都会觉得很是头大。与其说他高尚具有与世无争的美德,倒不如说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处于一种亚健康状态,这种状态令他觉得人生无趣,是以才会对任何事都提不起什么劲儿。
可是现在,或许是拜这个年轻的身体所赐,奔跑在这长长的跑道上,沈国栋有一种未来充满了希望而他正全力朝此奔去的感觉。他虚度了前半生,死的时候竟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回忆。现在他不会重蹈覆辙了,他要努力创造他新的青春回忆。
熊飞抱着他的衣服,拿着矿泉水在起跑线附近陪跑,顺便加油打气。“坚持啊!最后两圈了!”
沈国栋振奋了一下,调整状态。那种少年人才有的热血让他忽然间就豪情满怀起来,他想:md,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终点线上,熊飞盯着那突然加快了速度咬牙切齿向他飞奔而来的人影神经质地握紧了拳头,“快!快!快!……”随着那道发挥到极限跌撞着扑过来的身影,高一(1)班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
沈国栋双臂往熊飞身上一挂,身子就象下了锅的面条开始往下滑,热汗虚汗一起流。熊飞一边费力地撑起他身子,一边笑着嗳嗳地叫他:“你别往地上坐啊,来,起来,喝口水,我陪你慢跑一段。”说着不由分说半拖半抱非要把他拽起来。
沈国栋哪还有慢跑的力气,软绵绵地赖在地上两眼直翻白,灌了好几口水、缓了好一会气才慢慢匀了,眼前也渐渐亮堂起来,还没开口说句话,寝室里几个交情好的哥们儿已经连蹦带跳地都从看台上冲了下来:“行啊哥们儿!大功臣!咱班差点就完败了!”
“晚上给你庆功!避风塘夜宴一次!”一边嚷嚷一边往他身上扑。
少年人对生命充满热忱,也不吝于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热情和亲近,所以同学间勾肩搭背是家常便饭,沈国栋刚进校的时候对此颇有些不惯,但现在一则身上没力,二则入乡随俗,三呢,确实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所以也就笑着接受熊抱,几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正嬉笑间,忽听不远处慢悠悠一声呼唤:“云起。”
这声音不大不小,偏偏几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沈国栋脸上笑意还没散,应声望去,只见郎杰站在一颗树下,揣着双手,正笑咪咪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