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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反应过来, 就没有下意识地甩开。
正因此,简临的注意力从道谢挪到了被牵住的左手——
他自己的手是温的, 因为之前冒雨骑车,还有点湿, 握着他的那只手, 或许是穿得少的关系, 干燥微凉。
简临愣愣的,被牵着走。
风一吹,雨雾飘起, 落在脸上,也是凉的。
方骆北无知无觉似的, 一直牵着, 带着人往暖光下的那道大门走去。
简临侧头看他, 明明离得近, 却觉得看不太清,垂眸看了眼牵在一起的手,目光一落,看到了身旁男人居家服的裤脚, 都湿了。
简临抬眼, 看着方骆北, 问:“冷吗?”
方骆北带着路,目光朝前:“不冷。”
两人走到门口,方骆北松手,拿钥匙开门。
大门往里一推, 光线铺陈而来,方骆北收了伞,往里走。
简临还有点愣,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往门边刚刚立伞的那个地方看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收回目光反手合上门的时候才突然想到:那伞之前立在这里,是留给他的?
还是方骆北留给自己追出门用的?
简临回神,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觉得不可思议,换鞋的时候发现,玄关角有一个金属伞架,那柄湿漉漉的黑伞就插在里面沥着水——
也就是说,这才是伞收起来之后该呆的地方。刚刚放在大门口,就是为了随手拿着用。
简临进大厅:“你这都能猜?”
方骆北站在沙发旁喝水,都不反问简临猜什么,喝完把矿泉水瓶往茶几上一放,径直往里走,说:“次卧在餐厅旁边。”
简临一副世界观被人刷新的惊奇,站在一楼:“你还能猜什么?”
方骆北走上楼梯,脚下不停,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给你自己买手机?”
简临:“……!!!”
方骆北笑了笑,神情愉悦地上楼。
这一晚折腾完洗漱躺下,临近十一点。
简临躺次卧的床上刷手机,收到了二胖的信息。
二胖:???人呢?
二胖:不是说晚上住我这儿的吗?
二胖:你人呢?
简临举着手机在眼前,想了想,回复:你约会结束终于想到我了?
二胖:!!!
二胖:卧槽!你怎么知道?
二胖:我好像还没和你说吧。
简临:猜的。
二胖:你这都能猜?
二胖:不愧是我们小临哥。
二胖:牛逼。
简临看着屏幕直笑。
此刻的二胖就是不久前的自己。
二胖:那你人呢?
简临:飞了。
二胖:你飞就飞,我车呢?
简临想了想,回:明天七点,西街菜市场。
又想了想,翻到通讯录第一条,记下号码,在微信搜索。
头像:沙漠地平线上的骆驼。
果然是他。
简临点了添加联系人,没有等,手机往枕头下一塞,睡觉。
次日一早,简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16栋。
离开前,没忘记去厨房顺走自己洗干净的电饭锅内胆。
那只骨瓷大白碗刚好就躺在电饭锅内胆旁,洗的干干净净,瓷白润亮。
简临看了一眼:是挺好看的。
从十六栋出来,迎面是下了一夜雨的清爽气。
简临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昨天的好友添加已经通过,在他熟睡的时候。
方骆北刚加上好友,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走的时候别忘了你谄媚用的锅内胆。
怎么又被他猜中了?
简临举起手里的锅内胆,拍了一张发过去。
走到门卫亭,值班的门卫已经换班了。
简临拿车,陌生面孔的门卫把装着一堆吃的的袋子递给他:“也是你的吧。”
简临接过:“谢谢。”放进车篓,露出袋口两颗黄灿灿的大橙子——想必是昨晚的大叔塞进来的。
简临笑着跨上车,迎向清晨的朝气。
到了西街菜市场,不出意外没能和二胖准点汇合。
简临不在意,也没打电话催,进菜市场买了一圈出来,二胖打着哈欠站在电动车旁边,抬手招呼:“简老板!”
简临走过去。
二胖见简临车篓里放着一堆吃的,又在菜市场买了一大袋,惊讶:“你们剧组食堂的伙食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还自己囤粮?”
简临拎着袋子走过去,看看他:“约会约到我们剧组的伙食好不好都知道了?”
二胖哈欠中断,脖子一梗。
简临琢磨的表情:“约会的女生不是剧组的吧?酒店上班的?”
二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简临又想了想:“前台?”
二胖瞪着眼睛倒抽气,嗓门巨大:“你这都知道!?”
简临笑。
二胖满脸不可思议,追问:“你怎么知道?”
简临把车篓里的袋子也拎出来:“猜的。”往停在不远处、二胖开来的破车走。
二胖越来越震惊:“你这都能猜?”
简临把袋子扔在后排,坐进副驾,二胖忙不迭地绕过车头上驾驶位,眼睛始终瞪着:“怎么猜的?”
简临拉上安全带,看看他:“大晚上能推进什么重要的人生大计?和女生约会吧?”
简临:“我一进组你就约会?是送东西来剧组的时候认识的吧?”
简临:“你能把车开进来送货,但拍摄的片场你来不了,最多送到酒店一楼的超市,一楼能有什么女生?”
简临:“前台?”
二胖听得一愣一愣,车都忘了发动,听完一副震惊脸:“卧槽!卧槽!卧槽!”
简临好整以暇:“开车。”
“哦哦哦。”二胖发动小破车,还在震惊,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错愕地问:“小临哥这是拍了个戏智商都拍高了?”
又问:“拍什么了?这么diao?”
简临也问:“哪个前台?长头发,短头发?”
二胖从震惊变成了傻笑,憨憨的。
简临见他笑成个傻狗,无语地摇头。
二胖脸色开始荡漾,像朵幸福的喇叭花:“还没、还没追到呢,我以后告诉你。”
不用简临问,又道:“她人特好,真的。”
简临转头看看他:“傻样。”
二胖嘿嘿嘿直笑,想到什么,突然道:“你别,你别去前台问啊,女孩子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万一你去的时候不是她,是她同事,她同事知道了问她,也要不好意思的。”
简临:“我去问什么?”
二胖:“哦哦哦,也是。”他小临哥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简临又说他:“傻样。”
二胖争辩:“这不是傻!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你不懂!”
简临看着手机:“嗯,我不懂。”
二胖开着车:“你又没喜欢的人,你就是不懂!”
简临没搭理这个懂不懂,翻到手机通讯记录,把方骆北的号码加进来,又点开微信的标签,把方骆北加进了“前辈”的分组里。
想了想,删除,新建了一个“带戏老师”的分组,把方骆北单独加了进去。
当天回剧组,四个小伙伴依旧食堂碰头。
陈阳又开始吹:酒吧泡了半个晚上,要不是今天还要上班,保管喝它一晚,不醉不归。
云瑶:“哇~我也就逛街买了点衣服。”
邱帅:“这边网咖的电脑不行,我有个同学刚好也在这边拍戏,我去他们酒店蹭住了一晚。”
三人说完,扭头看简临。
简临埋头吃早饭。
陈阳:“哎,你呢?”
简临抬抬眼:“没干什么。”顿了顿,“学习使用洗碗机。”
三人:“?”
陈阳放了一晚上风,嘴又飘了起来,以为简临这洗碗机是家里的洗碗机,问:“就你哥那抠抠搜搜的样子,会舍得花钱买洗碗机?”
简临冲他哼了哼。
陈阳一开始没领悟这两声轻哼,等商务车把他们送到厂棚,化完妆弄完造型,人到了当天的片场,闲着无聊刷到某条朋友圈——
简来:我弟送的手机,让他别买一定要买,死孩子翅膀硬了,管不住了。【照片】
照片:iphone11pro
陈阳:“……”
再往下刷——
章念念:谢谢二哥一整套的指甲油,爱你哟~mua~【照片】
照片:某品牌一整套指甲油
陈阳:“……”
什么洗碗机,早抛到脑后,只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再一想,底气又来了:买手机买指甲油的钱哪儿来的,还不是片酬里提的,片酬哪儿来的,还不是我男神发的!
陈阳往简临那儿看了一眼,气哼哼地给他剥着小桔子,简临没察觉,站在场边,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硬币。
没多久,有人喊:“骆老师到了。”
陈阳和之前的每天一样,下意识扭头去看,扭到一半,回眸——
他看到抛着硬币的简临也闻声转过视线。
陈阳看到了,没在意,只是奇怪了一下:以前那么多声“骆老师来了”,也没见这哥扭头看一眼,今天怎么看了。
哦对,不是为了拍戏,拿小米粥去谄媚了么。
陈阳:还是我男神牛逼。
没注意到,方骆北进片场后抬眼一扫,和简临对视了一眼。
简临冲他动了动嘴型:早。
不远处,场景里,王导喊:“来来来,主演都过来。阳台戏重新拍。”
这一场阳台戏,王导带着整个a组拖了这么久,别的前期的戏份都拍得差不多了,不可能继续耗着等。
无论简临行还是不行,该拍还是得拍,大不了咔了不过。
开拍前,王导又给简临分析了这场的戏,反复强调感觉感觉,说完简临说方骆北:“骆老师别只管自己,带一带新人,好吗。”
方骆北倚着阳台的置物架,看了看简临,简临靠着墙,回视了他一眼。
王导说完戏,跑出阳台景,回到监控器屏幕后:“来,各部准备。”
“action。”
【罗誉的靠近让林曦吓了一跳,距离太近,他只能往墙上靠。
然而在贴上墙的那一瞬,罗誉靠近的试探令他所有的感官都落在了两人之间。
连呼吸,都轻了。】
简临拍得很顺。
而再拍这场,他也终于明白王导之前为什么说他是壁画,也理解了方骆北反复强调的“你的注意力在哪里”。
之前的拍摄,他的注意力全在身后,能感觉自己身后紧紧贴的墙。
此刻,他贴着墙,却感受不到这些,只看得到眼前的“罗誉”,注意力全在两人交错的呼吸之间。
还有在试探靠近中,从罗誉身上涌向林曦的那些暗流。
“咔!”
简临瞬间出戏,不敢相信又被咔了,他的感觉明明都是对的,演出来也应该没问题,怎么又……
却听到王导一句:“骆老师?”
王导无语:“骆老师,简临不当壁画了,你别贴那么近,挡我镜头了!”
简临疑惑地看向眼前。
方骆北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抬了抬手,示意重来。
简临有点意外,方骆北咔戏了?骆老师也有咔戏的时候?
意外到连眨了几下眼。
方骆北回视他,淡定道:“正常。”
简临:好吧。
再拍,直接过了。
王导很满意,拿着喇叭在监控器后面喊:“对对对,就这个感觉,林曦保持住,我们再来两条。”
又拍了两条,过。
这场这么顺利,出乎王导他们的预料。
王导特意把简临叫过去看回放,问:“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
简临看着回房,点头,终于拍过了,心底也松了口气,有点高兴。
就跟运势似的,来了个开头彩,后面几镜周奶奶在场的对手戏也都拍得很顺。
用王导开拍前讲戏的话总结:“这几场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罗誉正大光明地在周奶奶眼皮子下面想个偷人,欺负人周奶奶什么也没发现,也欺负林曦年纪小招架不住他么。”
周奶奶听了就笑,方骆北一副悠哉好脾气的样子,坐在客厅场景的沙发里,淡定的:“嗯,我无耻。”
王导站着,入戏似的:“那你本来就是无耻啊,打着看师母的幌子,盯着人小男孩。”
又顺便给简临讲戏:“罗誉在阳台试探了林曦,出来回客厅见到周奶奶,罗誉怎么样?淡定得不得了,试探了小男生,开心死了,尾巴恨不得翘起来,你怎么样?”
简临看了方骆北一眼,想了想:“应该是有点错乱的,周奶奶面前强装镇定。”
王导:“对。”
王导看了看手里的剧本:“这边三人在客厅的对话结束,然后,罗誉就告辞离开,周奶奶看到罗誉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没拿,让刚好也要离开的林曦拿下楼带给罗誉。”
简临也看着手里的剧本,因为只有台词对话,没有分析内容,全凭自己理解,他想了想:“罗誉是故意落东西的吧?”
王导:“是啊,当然是故意的。”
王导把剧本夹在咯吱窝下面,两只手摆来摆去:“阳台、客厅、下楼,这是个过程,阳台是罗誉试探林曦,看他有没有感觉到,感觉到,这么试探,等于是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一点。客厅是罗誉观察,看窗户纸捅破一点之后,林曦在人前什么反应,会不会无措、害羞。下楼是什么?是独处的时候,罗誉的进一步行动,又一次试探。”
简临的剧本不全,只有客厅的内容,没有下楼送东西的内容,下意识问:“下楼后怎么试探了?”
王导也没瞒,反正没多久就要拍了,说:“邀他上车。”说着把自己手里的剧本递给简临。
简临接过几页纸的剧本,往后翻:“然后?”
王导:“然后?然后当然就是林曦上车。”
简临翻到了林曦送文件袋下楼的内容,开始看,耳边是王导的分析:“这叫什么?这就叫羊入虎口。”
简临觉得王导太入戏了,总把罗誉这个角色说得那么不堪。
王导接着道:“车代表着一个人的私密空间,代表上了车就是两人独处。罗誉对林曦有意思,邀他上车,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试探这段关系能不能更近一步。”
王导:“反过来,对林曦也是一样的,他上了车,就代表,他不反感罗誉,也愿意靠近。否则他送完文件袋就能自己走了,何必上这个车。”
王导:“当然了,罗誉的行为是蓄意的、有目的的,林曦的回应是不自觉的、下意识的,一个预谋主动,一个无邪回应,感情线就这样一步步地往后发展。”
说完,王导叹气:“小男生哪儿搞得过老男人哟。”
周奶奶笑,为王导的入戏太深摇头。
王导啧了一声,代入林曦的视角:“这小孩儿上车的时候,说不定还想过,不该坐进来,马上又觉得,没关系,罗叔叔给人的感觉挺好的,挺安全的,不像个坏人,何况就坐个车而已,顺路带我一程而已,没事的。”
王导:“呵,天真,人家要泡你好吗!”
简临越听越怪,剧本直接没看进去。
他把罗洪的剧本页放到茶几上,吸了吸鼻子,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喝了两口,手机震了。
王导开始和周奶奶聊她的戏份,简临摸出手机,低头滑屏。
方骆北:罗叔叔不是好人,但你骆叔叔的确是个好人。
简临狠狠呛了口水。
王导、周奶奶齐齐转头看他,周奶奶:“慢点慢点。”
方骆北从沙发里坐起来,不紧不慢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简临接了,擦了擦身上的水,化妆师很快过来给他弄装束。
简临起身,站到沙发旁边,面朝化妆师,手机举起来,又是一条消息。
方骆北:骆叔叔的车能坐,别怕。
简临默默吸气,放下手机。
这一定不是他认识的方骆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