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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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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的体贴和爱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超越依赖,超越珍惜,俨然是一种惶恐的幸福。

    她是有多么狠心,还是多么执着于自己的爱情,才可以送走自己未出月科的孩子!

    劲和说起前妻时,并没有用任何不太好的词汇,甚至连委婉地抵触和不满都没有。

    这样一个被迫端庄,被人为识大体,被注定有出身的女人,叛逆才是她最真实的渴望吧。

    孝和开始有些欣赏起她对感情的忠诚和对爱的固执。

    她一定想不到,她的儿子几乎原封不动地继承了她的这一特征。

    小沈太渴望母爱。

    渴望有一个女人允许他叫她“妈咪”;渴望一个被他叫“妈咪”的女人在他入睡前讲故事并亲吻他;渴望学校集体活动的时候可以挺直腰杆跟同学们介绍说“这是我妈咪”;渴望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带着妈咪做的点心到学校与大家分享;渴望一个温柔的笑容与他分享一天的收获或是鼓励他战胜失落……

    不是每个女人都拥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他很幸运!

    沈牧遇见了闵孝和!

    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浑然天成!

    他很幸福!

    她的两次突然离开,让沉浸在幸福里那个习惯了默默渴望的孩子潜意识里开始惶恐失去。

    一个从一降生就失去母爱,被当做王子一样宠爱大的孩子,没有人会教他要如何讨好别人,没有人可能告诉和母亲之间该有怎样的互动。

    一切都是本能的需求和渴望。

    尤其是遇见了一个对的人。

    她了解没有母亲的感受。

    她为此对他充满了愧疚和爱怜。

    这对父子各自拥有着缺失的人生。

    又在缺失中获得一种近似于永恒的完美。

    卓尔不凡的爸爸和温柔优雅的妈咪。他们相亲相爱,还有一个聪明又体贴的儿子,日后再添多一个聪敏可爱的妹妹。

    这是有多幸福的一家?

    多么温馨的画面。

    大概,不会再有比这样更完美的结局了吧。

    “嗯。”她轻轻应了他一声,心却说不出地抽痛一下。

    “过来坐坐,陪我喝杯茶。”他说。悄悄换了话题。

    清透的茶汤从壶嘴泻下,热汽蒸腾,溢满了小小的茶杯。

    劲和将茶壶重新添了水放到电炉上,曲着手指推杯子到她前面:“尝尝。”

    茶汤清透,拿在手里,仿佛看见了那个人早前为了弥补而送她的那套紫砂,放在那里冷落这么久,不知蒙了多少尘。一仰头,一口饮尽:“绿茶,不怕晚上睡不着?”

    “什么都不喝,就一定睡得着?”他问。

    她报以羞赧地一笑,看着他帮她续茶。

    “多注意身体,别只顾着管孩子。”他说。

    “哪有你这种爸爸!”她笑他,又似抱怨。

    “是爸爸,也是男人。”他说,看她一眼,“你是妈妈,也是女人。”

    孝和拿起茶杯低头饮茶,没回应。

    “对自己好点。”他给她添茶,说,“你有我,不需要事事迁就。”

    “嗯。”她点点头,“年终酒会要穿的衣服,我帮你准备好了。”

    “明天会有人把你的礼服送来,你试试合不合适。”他说。

    “我的?”她不解。

    “多认识认识人,没什么不好。这种机会不多,公司走上正轨以后,难说什么时候就要涉足国际贸易这一块。”他说,话锋一转,“当然,顺便委屈你充当一下我的女伴,这可以帮我省去不少麻烦,你懂的。”

    “哦。”她应。喝茶。像沈劲和这种绝版钻石单身汉怎么会不被抢手呢!

    他不厌其烦地烧水,泡茶,斟茶,分茶。

    她看着。喝茶,再喝茶。不言不语。

    电话震动。书房太安静,震动的声音太明显,想躲也躲不掉。

    掏出来看屏幕。是京年。

    接?不接?

    劲和放下茶壶:“接吧。”

    这个时候。他让她接前夫打来的电话,会有什么意思?

    “是,是——我。”颤颤巍巍地声音,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讲。

    “在做什么,不方便吗?”京年问。很客气。

    “没做什么。”她答,紧接着又问,“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京年一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说:“没什么事。”

    “哦。”她有气无力地。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挂了。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心里不是滋味。

    “碰见俊佑了,他向我问起你几时回来。我不知该怎么回,所以打电话问问你。”京年说。

    问得很委婉,尽管理由明显有些牵强,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他那是没话找话,你不理他就好。”她回答。

    “哦。”他只应了一声。

    孝和不知道是不是该挂了。

    京年也什么都不说。

    彼此听着电话线那头的呼吸。

    “收到花了么?”他问。

    “嗯。”她只给他一声气息。

    “还喜欢么?”他问。平平淡淡。

    她拿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撒出去一些,说:“还好。”不咸不淡。

    “哦。”他应了一声。

    又是安静。

    劲和起身。

    孝和抬头看他,几分惊恐。

    劲和走过去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笑,转身轻轻带上门,出去。

    “挂了吧。你好像不太方便。明天我再打给你。”京年说。

    孝和没挂,也没回应。

    “在听吗?”京年问。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方便。”

    那边传来京年笑的气息,隐隐地:“其实,是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她说。

    说不清是她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给他或自己一个可能。

    那头犹豫了一下,又问:“会回来吧?”

    会回来吧?

    会回去吧?

    为什么一定要离了婚,一定要在她下定决心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才肯这样温柔地试探她?!才肯放低姿态隐晦地恳求她?!

    “还是,”京年半天等不到回应,叹了口气,“遇见了合适的?”

    “啊?”孝和不由自主地惊呼。感激他没有说得那么直接。

    那边低低地声音笑了笑,听不出什么意思。

    她骤然紧张。想说点什么圆一下,竟然词穷。

    “祝贺你遇见合适的人。”他说。

    谢谢。说不出口。眼泪已经忍不住。

    “别急着结婚。”他说,语气平平常常。

    “呃?”她条件反射地疑问过去,难道他知道了她要跟劲和结婚的事?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吸取经验教训。”他耐心解释,“你看,我们一起那么久,最后却是这样,所以,以后再遇见想嫁的人,最好多适应一下再决定。”

    他这是什么意思?装大度?真放弃?

    见她不说话,京年又说:“反正试一下又不吃亏,别再遇见我这样的,尽惹你难受,你说是吧?”

    用手指抹了眼泪,想笑:“你挺好的。”

    “真的?”他问。

    “骗你有钱花吗?”她回答。

    “如果真挺好的,你为什么离开我?”他问。

    “是你要离婚的!”她反驳。

    “你都不记得了?每次提出要离婚的都是你。之前几次我都没答应,这次我也是一直拖着,还不是看见你们在一起,想成全你才答应。”他回答,笑了,笑得很大声,“被戴绿帽子的是我,你总可以给个机会让我体面地结束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吧?难不成笑呵呵地把自己的老婆拱手送人?那我真成乌龟了!”

    她哑口。原来他那时是这样想的。

    眼泪越流越多,忍着不出声。

    “不过,怪不得你,这次是我自己太草率。”他说,“一直想跟你道歉,想求你回来,看来晚了。”

    “不——”她看着茶杯,想到劲和,后面的“晚”字终究没有说出来,半路改口,“不是你的错,是我做得不好。”

    刚要准备兴奋的京年心里仿佛挨了一闷棍。

    “冷么?”他问。

    “不冷。”她回答,“你呢?”

    “我什么都好,就是很想你!”他说。

    她没回应。

    “孝和,”他突然板起语气,十分认真小心地,问,“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她不说话,默默流眼泪。

    京年没有再问第二遍,只是等了又等,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这样也好,也好,对,挺好,这样挺好……”

    “你别这样!”她说。口气有些急。

    “哪样?”他问。

    是啊,哪样。她自己说的话自己又解释不清了,找了半天词也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话。

    京年不说话,不催,耐心等着。

    “你懂我的。”她说。

    “我也希望我懂。”他回答。

    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还会回来的话,不介意和我坐坐吧?一起喝点什么,聊聊天。”他问。

    “如果你不介意我迟到的话。”她回答。

    “只要你肯回来,迟到多久我都等!”他说。

    “如果——”

    他打断她的话,又说:“如果不回来,我也等!”

    他的情话太好听,让她沉沦。

    一度再次陷入安静。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挂电话。

    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劲和回来,见她还在讲电话,收回迈进来的脚,又走开。

    孝和慌忙擦眼泪,看看门,双手握着电话,说:“我想睡了。”

    “嗯。”京年再次提醒她,“记着,别急着再婚。”

    犹豫了一下,她点头:“嗯。”

    “注意身体,夜里睡不着或者做奇怪的梦,就给我打电话。”他嘱咐。

    “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她说。

    她是很感动的,甚至心里在责怪他为什么之前从不肯说这样的话给她听,就算那时候是骗她都好。为什么一切偏偏都要划清界限以后再发生!

    “明天再打电话给你。”他说。

    “好。”她回答。

    挂断。依依不舍一样。

    又抹了抹眼泪,揉揉眼睛,发信息给劲和:“等你回来喝茶。”

    劲和没有再回来,复了信息过来:“回房睡觉吧,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自然醒,天大的事都交给劲和解决。”

    他就是这样了解她,宠她!

    可是,他说他要解决的天大的事是什么?是京年?还是她和京年之间的藕断丝连?

    心又开始牵挂。

    多想无益。

    能麻痹自己的只有工作。

    回房间开了电脑,先看了秘书的例行汇报邮件,又跟陈恩华通了电话,了解了具体情况,做了安排和布置。

    一忙又是凌晨。

    那束黄玫瑰悄然地绽放在梳妆台的花瓶里。

    太难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出这样的难题?

    京年,如果我回去,你会跟我一起走多远?

    又是辗转反侧。

    又是天渐亮起才睡去。

    小沈送的花乖乖地躺在门边。门缝下的卡片上比昨天还多画了一张笑脸。

    晚上,劲和回来,又是一捧黄玫瑰。

    他没有再提注册结婚的事。

    京年的电话准时在每天的那个时间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