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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和接到京年电话之前,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她故作镇定地问,其实很欣喜。
京年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你在哪?”孝和听出了他话里的蹊跷,一个机灵坐起身。
“大门口,怕吵到爸爸和劲和,没按门铃。”他说。
短暂的沉默后,她问:“你怎么——”
“我看见你说的你不想失去我,”他说,“我也不想失去你,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分开了,跟我回去吧。”
“嗯!”孝和的应声里带着哭腔,“你等我!”
“我等你!”他说。
拥抱。拥抱。拥抱。
一见孝和从大门出来,京年就下车迎过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抱个满怀。
“回家!”他轻轻声,在她耳畔。
孝和心头一震轻颤。
京年很霸道,拉开车门就将她塞进去。
一路无言。
余光看着他,从没感受到过这样的他。
从镜子里看她,脸颊微微泛红,双眸低垂。
停好车就拉着她上楼,一路拉着。
进门,开灯,满茶几的烟卷——
孝和过去一支支装回烟盒里,问:“吃饭了吗?”
“没。”京年跟过去坐下,拿开她手里的烟,拉过她的手,说,“上次听妈妈说你不喜欢烟,我就很少抽了。以后你不喜欢的,就直接要求我!”
我不喜欢你和美夕在一起。她不敢说。说出来貌似也没有用。
“以后如果不是应酬需要,我就不抽烟,我答应你。”他太温柔。
“你喜欢就好。”她每次都这样。对他不要求,不反驳,不干涉。
“我喜欢就好。我喜欢就好。”他重复着,“我刚刚就喜欢你不走,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留你。”
“傻瓜!”孝和笑他。
“被你当成傻瓜的感觉很好!”只要能博美人笑,做做傻瓜也没什么不可以。
孝和去做东西给京年,就坐在沙发上吃,边吃边聊。
漫无边际,什么都说。
说着说着,孝和突然提议说:“去配副眼镜吧。”
京年问原因。
“过几天你不是要跟彼得谈事情么,我想帮你打扮打扮。”孝和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知道她的话绝对没有她的表情这么简单,也没有挑明,只是顺势问:“那该配什么样的呢?”
孝和在膝盖上曲着手臂拄着下巴,左看看他,右看看他,撅起嘴巴,很为难地说:“眼镜框重一点的眼镜就可以了,最好不要花里胡哨的,难看死了。”
“那镜框选什么颜色?”他问。
“没要求,不过看起来要有质感,厚重就行了,但不要看起来太呆。”她说。
“可以知道你推荐的原因吗?”忍不住还是问了。
孝和诡秘地眯起眼睛,摊开手掌伸过去,问:“如果我说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京年几口吃完碗里的面,一仰脖将剩下的汤也喝得涓滴不剩,才放下碗到茶几上,接过孝和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说:“以身相许,今晚我归你,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考虑了,换下一话题!”孝和抽回手,转个身坐。
京年从后面抱住她,蹭着她的脖子,献媚地说:“那反过来,今晚你属于我,总可以吧?”
孝和以手扶额,表示很头痛。
京年十分醒目地帮她揉太阳穴。
“认真的,真想知道?”她问。
“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你说呢?”他说,认真中带着暧昧。
孝和拿开他的手,靠到沙发背上,目光放远却不集中,手指在自己的腿上轻叩着。她必是在整理思路,这样的习惯,一看便知是受了劲和的影响。
京年对这个太了解,不出声,看着她,等待。
“其实我并不确定,但是感觉戴副眼镜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她娓娓道来,“在高端的商务活动中,人们拼的不止是智商这么简单,还有诚意,而诚意更多的是体现在印象上。”她抓抓头发,看着他,继续说,“眼镜是最能在第一时间让对方感受到你受过良好的教育,聪明,勤奋并真诚,而比较重的镜框相对让人觉得斯文的无框眼镜会更让人觉得你踏实可靠。彼得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最重视的是诚信和质量,所以,我觉得你戴副眼镜也许会比较讨巧。”
京年听得格外专心,思考中的他隐隐约约地有些皱眉。他的眼神越发深不可测。
孝和略偏着头看他。
“然后呢?帮人帮到底,何况是老公。”他说。他知道她一定还有下文。
她屈着手指抵在嘴唇上,凝神有一段时间,方才开口说:“眼镜除了可以起到掩饰的作用,还可以成为商务谈判中很好用的道具。它可以做到你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帮你拖延时间!”
京年眼里闪着光,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建议。聪明如他,不会追问下去,安静地等待是最好的选择。
孝和继续说:“最常见的是‘思考式’,就是把眼镜的一条腿放在嘴角边。当被动的一方被要求尽快做决定时,如果还需要思考或者是无法决定,很多就会这样做。但这并不能算是高明,因为不太好看。”她竟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学着将眼镜腿放在嘴角边的人,坏坏地笑,“另一种比较自然一点,就是擦眼镜。有的人不断地擦眼镜,其实不是眼镜看不清,不过是转移注意力,拖延时间的小伎俩。与前一种不同的是,前一种更多的是因为被动所以犹豫不决,而第二种基本没有主动被动的分别,比较考验另一方。如果你的对手有这样的举动,你就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催促,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足够了。一旦催促,也许,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京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来,他深有感触。之前带着美夕参加过一次谈判,最后就是孝和说的这样。对方不时地擦眼镜,美夕甚至说出了“您的眼镜似乎让您不太舒服,您看一会儿我陪您去另选一副怎么样?”对方只是笑笑。后来,急于求成的美夕在对方擦眼镜的时候催问结果,结果自然是——那次谈判以和平的失败告终。后来京年也进行了反思,虽然美夕有些“话多”,但是言谈举止之间都很得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现在听孝和一讲,豁然开朗。他问:“听起来很简单,平时真的没太留意。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如果他没有做这两个动作而是其他动作,我要怎么办?”
孝和皱起眉毛,嘟起嘴,两只手拖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其他的?其他的?让我想一想,好像是还有点其他的,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因为在说正事,京年一定会忍不住抱着她亲。她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如果他擦了镜片以后立刻戴上,并且没有再取下来,那么就说明他对你们之间的谈判很感兴趣,但是还需要从你这里或许一些信息,比如数据或者资料。如果你这边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只要坦诚地交流就可以了。假如对方摘下眼镜最后折叠起来或者是收起来,那就说明他已经在期待结束,不渴望进行下去了。这时候你要是坚持,也许结果只会是越来越糟。还有一种,比较直接一点,就是对方摘下眼镜随手往桌子上一丢,这种行为是比较粗鲁,所以很直接的表明他与你的意思或意见相悖。如果你还想有下一次,那就及时收回自己的提议或者要求,当然,你同样有权尽快结束谈判,视情况确定接下来的事。”她说完,坐正身子看京年。
他还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她讲话时的各种小动作,她那些转瞬即逝的可爱表情,她对自己的话有些不确定时会拖很长很长的尾音,声音越来越小……
更重要的是,他下午刚确定了她不是那种智商像她长相一样幼稚的人,这会儿,就证实了。
他娶到一个宝。
“这些都是共性很强的细节,最好能多留意对方的表情和更多的小细节。这样得出的结论会比较保险。我说的这些都是理论再加上自己的猜测,有几成是可行的我也不确定,仅供你参考就好了。你看对方是这样,反过来对方如果是内行的话,也会这样看你,所以你要是想利用眼镜来掩护自己,就要做好准备控制自己的小动作,以免落人口实。”孝和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我能为你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了。”
京年用拇指磨磨她的眉,说:“已经很多很多了,我完全接受你的建议。老婆,谢谢你!”
她一次次帮他。从生活上默默地照顾,到交际中“顺手而就”,再到直言不讳地建议。
他的生活很早以前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她悄悄改变了。没有她的家会格外冷清,让他坐立不安;没有她出现的应酬会很无聊,让他不停地翻电话查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未读信息;以后,没有她的建议,很可能他会觉得准备得不充分……
“你很注意细节。”他说。
“细节决定成败!”孝和笑嘻嘻地说。
“这些是书上看来的?”想起她在陪她在小木屋看书的时光,他不禁想问,“听你讲,不太像一日之功。”
“你忘了我有一个好老师!”她指劲和。
京年点点头,心想劲和果然是高深莫测。孝和尚且如此,何况是他本尊。
“孝和,”他拥着她,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啊!”孝和扑哧笑出来,“说了你会笑话我的!”
“不会,你说。”
孝和搓着手掌,说:“我想做一个优秀的全是主妇!”
“啊?”京年没笑,真的没笑,但是惊讶得哭笑不得。
“就知道你会这样的反应。”孝和垂下头,“这是我从小的梦想。除了你,他们都知道。开始时候都笑我,后来都以为我开玩笑,可是我是认真的。只有劲和相信我。他跟我说‘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家庭主妇是一件很难的事,不止是辛苦,不止是抓住先生的胃,还要够聪明。’”
京年有些愧疚,因为只有他不知道。
“其实我有点好奇那些戴着隐形眼镜的人,会有什么不同。”他问。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是女人也许就不一样了。假如你的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眼睛又因为戴着某种隐形而格外特别,那么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注意她的眼睛多一点还是注意她说话的内容多一点?”她没有等他的回答,在她的印象里,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还不忘给了建议,“同样,如果你的团队派了一位女士,不妨注意一下这个问题。对方不能将精力都集中在重点上,那么谈判很难按照既定设想继续的。”
京年又想起了美夕,有好几次她去见客户的时候都是戴着很有特色的隐形,偏巧那几次都没谈出什么结果。应该不止是巧合吧。
“孝和——”他脱口叫出她的名字。
孝和刚要应,电话响了——
是俊佑!
京年看着闪烁的屏幕没出声,拿过来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