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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说谭家众人的过程比文笙预想的要顺利。
见面不足一个时辰已经基本上谈拢了联手事宜,双方都松了一口气,谭大先生几个愈加关心起五弟的药瘾来。
“老贼住在皇宫里再好不过,我们会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能打听出来那些花草的习性就好了,到时候大致推测出几个栽种的地方,一一找过去。锦华。”
谭锦华知道父亲为什么叫自己,立时道:“我这便去找姑姑,叫她看看宫里还有谁信得过。”
文笙问道:“诸位既是住在这附近,可曾好好搜寻过千花岛,经过去年的那场大火,这些岛上是否还有侥幸存活下来的花草?”
时隔太久,文笙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谭四先生后悔不迭:“当时我同锦华都觉着反正白云坞已破,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生怕有所残留祸害人间,特意下令叫兵士们上岛彻底清理干净,那时候花是烧光了,焦土里还有些球根在,经过这么久,就算有个别当时遗漏下来,也早在土里枯死烂透了。”
谭二先生道:“反正有这么多人闲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再找找吧。说不定有的当时没有烧死,如今春风一吹,又出新芽来。”
那些奇花异草有没有这么好活,又是不是从根上芽,众人心中无数,明知道希望不大,关系到亲人的生死,也要全力一试。
文笙又叫谭家找出几个忠诚可靠的生面孔来,由她带去江北军营交给王十三,既给王十三充当帮手,又负责同谭家这边传递消息,以便有事及时联络。
一切安排妥当,她连夜带着几名谭家亲随返回岸上,顾不得休息,直奔军营。
目前知道文笙从顺金山活着回来的人不多。她有意诈死一段时间以对付白云坞,回来路上乘坐马车,极力减少人前露面。
等见着十三已经是隔天夜里。
王十三在松树底下等到她明显松了口气:“这么快回来,不会是这一连三天都没休息吧?”
“昨天夜里住店休息了一晚。此行很顺利。谭家派了几个生面孔跟我前来,我叫他们先在附近住下,回头你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安置到军营里。”
王十三携了她手:“那你呢?”
文笙就势靠在他肩膀上:“我也留下。”
“真的?”
“呵呵,自然,我何时骗过你。你看想个什么法子把我也藏起来吧。”
王十三心下大定。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原来文笙之前言道争取每回自己犯药瘾她都在边上守着,不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服了“神丹”还有这等好处呢。
他揽着文笙的腰,文笙也放松下来,将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交在王十三那里,清风拂面,繁星闪烁,虽然借着银色月光看不出文笙气色如何,王十三却感觉出来她似是很疲倦。
可不是嘛,这样四处奔走。劳心劳力,一晚上哪休息得过来?
他放开文笙的手,捻起她鬓边一缕秀,绕着中指缠了几圈,柔声道:“是不是很累?”
文笙低声道:“有点儿,不过不碍事。”
十三把那缕头别到她耳后,决定先带她去休息,军营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去我帐篷里歇会儿吧,被褥都是叫人刚晒的。用起来也舒服。”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营中,进了帅帐。
王十三将铺好的被褥抻抻平,手在上面大致扫了几下,又问文笙:“要不要热水?”
文笙摇了摇头:“不用。”十三在这敌营中还远未到一手遮天的时候。
“那你快睡会儿。别担心,外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你管,有我呢。”
文笙应了一声,解了斗篷,脱下鞋子,依言躺下来。王十三收起夜明珠,帐内陷入黑暗。
他那里衣裳悉索一阵响,贴着文笙躺下来,扯过被子盖好,将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文笙腰际,道:“睡吧,睡醒再说其它。”
文笙原本觉着心里装着这么多事,又是在这么个环境,帐篷外边是数以万计的敌人,更有白云坞的眼线,多半只是养一养神,哪那么容易睡着。
自从得知十三服了“神丹”她便有些失眠,昨天夜里明明困顿得很,却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
大约看她太累了,十三今晚颇老实,除了搭过来一只手,就像是个守礼的君子。
被褥松软,散着干净温暖的气息。
文笙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开始还转着别的念头,不一会儿脑袋里放空,陷入了黑甜乡。
王十三听她呼吸慢慢变得悠长,估计是睡熟了,悄悄抬头,凑过去瞧了瞧。
文笙睡得很香,一夜无梦,到天快亮时自行醒来。
身上好暖和,她整个人都缩在王十三怀里,她这一动,王十三也醒了,惊道:“什么时辰了?”
两人赶紧坐起来,披上外袍,王十三侧耳听听,又撩开帐帘瞧了瞧,松了口气:“还当睡过了,吓老子一跳。 走吧。”
等送文笙出了营,他道:“昨晚你睡了之后,我又合计了半天,谭家那几个要安排,索性再弄一批自己人来,混到江北军里头。那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掌握这支军队,你再来看我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文笙这会儿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你想要谁,我去调。”
“也不用太多人,就宣同方那几个吧。他们四个是南崇人,此前来大梁那一趟,没留下什么痕迹,他们是我爹的手下,在南崇呆不住,跑来投奔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老贼不会多想。将他们悄悄接来之后,别忙着见我,先安排同谭家人见个面,说话的口音,一举一动都叫谭家人学着点。”
文笙点头:“放心。我马上去安排。”
王十三依依不舍地送文笙离开,文笙所说的安排是回到邺州去找童永年帮忙,接下来跑腿的事都由童永年派心腹完成。
在文笙回邺州的这两天,生了一件大事。
钟天政率兵拿下了铁福港。一两天的时间占领密州大半,站稳了脚跟。
密州就在开州北边,两下临界,算上现在驻扎在开州北部边境的吉鲁国大军,仅这两个州便有三方势力。
不知吉鲁国主帅特慕尔对此会有什么反应。白云坞现在开州督战的几人又会将哪家做为先打击的对象。
这消息传得飞快,王十三接到信已经是转了好几手,他相信文笙在童永年那里早便听说了。
姓钟的小白脸阴魂不散,又跑出来折腾,不知文笙会不会因为这变故返回离水,亦或是直接跑去密州。
王十三暗自咬牙,依他对文笙的了解,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几年文笙向来是哪里最危险就出现在哪里。
算一算时间,他的药瘾又快要作了。王十三心情不由有些低落,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原本他是抱了必死之心,可既然文笙还活着,他当然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想个什么法子能快刀斩乱麻呢,赶紧收拾了白云坞主,再从这要命的药瘾中解脱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丹药,他要文笙高高兴兴的,不是为了怜悯才和他绑在一起。
实在睡不着。他爬起来准备去扰谭五先生清梦。
不厚道地讲,每次看到谭五先生,王十三心中都有一种诡异地慰藉感。
不但是同病相怜,更因为谭五先生眼下混得样样不如自己。失去自由成为阶下囚不说,也没有心爱之人常来探望,嘘寒问暖,听说“神丹”所产生的幻觉对乐师伤害非常大,这也是白云坞主原本迟迟未强迫他服用“神丹”的原因。
明明都这样惨了,谭五先生竟还非常沉得住气。“神丹”掐着时间服用,药劲儿一过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儿不见颓废,叫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睡什么睡,起来一起商量,谭五先生好歹和白云坞主也是打了不少交道,说不定知道老贼的弱点。
老贼虽然交给自己一支军队,但其实离毫无保留的信任还差得远,自己比不上东方,甚至都不如赵康那废物。
明明自己都那么努力地讨他欢心了。
老贼喜欢什么?
自己离京可有些日子了,是不是应该写封信回去,吹吹牛皮顺便讨要点儿好处?
王十三越想走得越慢,最后站住身形,抬头看看天上弯月,突然想到他可能需要一场大胜仗。
一场足以震动大梁十二州的胜利。
不用说,这需要童永年配合,需得文笙在其中穿针引线。
想到此,他飞身往营外去,文笙要是这时候能来找他就好了。
大松树那里没有人在,王十三一路纵跃而来,到得树下,轻轻一跳,落在了树上。
他避开密密麻麻的松针,骑在树枝上,继续刚才的设想。
他想从童永年手中拿下整个邺州。
这么重大的决定,童永年必定不敢做主,要向李承运和纪南棠请示。
那两人会给自己此等信任么,若是交给那帮幕僚研究,十成十办不成,王十三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帮人会说什么,毕竟自己不但投靠了白云坞,还服了“神丹”
王十三脑袋里胡思乱想,骑在树枝上,随着那树枝在半空一上一下地摇晃,心道:“明知如此,我还偏要试一试,若是怀疑老子,连这个都不肯,老子还帮你们个鸟。”
就在此时,突有一缕乐声随风飘入耳中。
王十三猛然一怔,身子停在了半空。
文笙?是文笙来了,有没有这么巧?
他坐下那根枝桠一个大晃,王十三飞身弹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向着乐声响起的地方疾掠而去。
文笙所在之处便在军营外围,这明摆着是要将人都弹睡了,进营去见自己啊。
“文笙!”王十三飞掠而至。
文笙扭头,看清楚是他,停下琴,露出个明快的笑容来。
“十三,你怎么出来了?”
“你来!”
王十三拉起她来便走,直到离营远远的,才道:“睡不着出来逛逛,”凑到文笙耳边,又加上了一句“想你。”
文笙笑盈盈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可有觉着不舒服?”
王十三苦恼道:“好像推迟了,差不多是今天晚上吧。”
文笙笑:“推迟了还不好么,推迟个十年八载,不跟戒掉了一样?”
王十三苦着脸:“我怕它早不来晚不来,专等要命的时候作。算了,不说它,我正好有个急事找你。”
“你说。”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姓钟的带人占了铁福港?”
文笙补充道:“不但占了铁福港,还拿下了大半个密州,特慕尔视若无睹,正加紧猛攻开州。”
王十三偷偷去看文笙:“出了这样的变故,我还当你会回开州去。”
文笙却道:“那边有杜先生呢,他已经派了人前往密州,看看钟天政在搞什么鬼,顺便收集情报,好分析吉鲁人的想法。”
说了这话,她靠在王十三肩膀上,又柔声道:“我当然要顾着你,十三,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王十三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嘴都快咧到耳朵了,道:“你也是最重要的,文笙,在我心里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分毫,比我的命还重要。”
两人相互依靠着在黑夜里坐了半晌,王十三才想起正事:“文笙,你说李承运会把邺州让给我么?”
“邺州?”
“对,我是今天晚上突然有了这等想法,我只要地盘,占领邺州后会严令将士不得欺凌当地百姓,打仗就要死人,我把营里该死的都送去给童永年杀,等打完了仗正好宣同方他们来了,空缺也有了。”
文笙沉吟道:“这主意不错,童将军把邺州的兵拉回开州去,与主力会合,共同抵御吉鲁人。邺州失陷只是暂时的,咱们这边打下邺州之后下一步必是合围,决胜之战若在开州,咱们也帮得上忙。一举数得的好计策啊。”
王十三打了个哈欠:“是吧,本将军也能决胜千里之外。就不知道李承运和纪南棠敢不敢信任我?文笙,我怎么这么困?”说话的工夫他眼泪都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