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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奉京,风声鹤唳。壹看书。看1一k看
自从铭王府的小王爷、小郡主逃出王府,京城四门便已经布下了重兵,严加盘查出入人等。
那时候着急出城的人们悄悄花点银子打点,守城官兵盘查起来还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铭王次子离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杨昊御勃然大怒,负责的军官杀的杀关的关,接替他们的官员不敢再大意。
加上最近纪家军的杜元朴及手下人事,引起好一阵骚乱,四门都换上了眼明心细的精干兵卒,不光出城查得紧,进城的行人车马也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生怕混进奸细刺客之类,在京里闹事。
临近中午,奉京城里有一行七八个人来到了西门附近。
这些人靠路边墙根儿停下来,离着城门还有二三十丈远,并不靠前,往城门口眺望,似有所待。
巡城的兵士看到他们穿着打扮,猜是哪位权贵的管家下人在此等人,过去一问,果然,为的是二驸马蒋华函府上的管家,说是二附马的姑妈,嫁到肃州方家的方蒋氏回京,估计着一会儿就要到了。
驸马担心姑妈的车驾受阻,命他们来迎接一下。
说起来二驸马的这位亲姑姑很是苦命,嫁去西北的穷乡僻壤不说,婆家也是虚有其表,只剩个世家望族的名声,夫婿身体不怎么好,还不到四十岁便一命呜呼,给她留下了一子一女。
儿子已经成了亲,闺女大了,留在西北高不成低不就不好找婆家,方蒋氏便借探望兄长的名义,打算将宝贝女儿带到奉京来说亲。
驸马派了管家来接,说白了是怕姑妈车驾寒酸,城门口盘查的士兵以貌取人,刁难冒犯。
眼下京里有不少权贵遭了殃,杨昊御明知驸马们以前都和李承运过从甚密,他敢动亲叔叔铭王。却对着同父异母的姐夫们很客气。
没办法,三位公主都是谭皇后亲生,杨昊御此时还没那底气同谭家撕破脸。
二驸马也很识趣,不管皇位上坐着的是岳父大人还是便宜侄子。从来不参与朝政,只管关了门哄老婆开心。
蒋驸马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他的姑姑,守城官兵不敢不给面子。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方蒋氏的车驾方才姗姗来迟。共有五辆马车,一位管家带了两个家丁跟在车旁,其他十来个人则是雇的镖师、车夫之类。
负责盘查的官兵先将管家叫过去问了问话。
管家将随行人等介绍了一下,又道最前面车里坐着老夫人,后面两辆是小姐和丫鬟,最后两辆车里装着行李和一些土特产。一看书。︿1ck要a书n一s看h一u书。
几个官兵还未等挨着车挑帘子看上一眼,驸马府的下人便迎了上来,检查匆匆结束,官兵们让开放行。
驸马府的人接到方蒋氏,没有往驸马府送。将一行人送去了蒋华函的父亲家。
蒋华函的父亲没官没爵,同大儿子住一起,住的地方有点儿偏,但胜在宅院很大,也很静幽。
等方蒋氏一行人全都在蒋家内宅安顿下来,天也快黑了,老太太屏退其他人,把跟在闺女身旁做丫鬟打扮的文笙请出来,神色凝重道:“顾乐师,老身受程国公所托带你进奉京。总算幸不辱命。一会儿等天黑,你换了衣裳带了你的人从侧门离开。”
文笙裣衽一礼,恭敬道:“多谢老夫人仗义援手。您的帮助国公爷不会忘,文笙也会记得。”
方蒋氏要的就是这话。微微松了口气,眼中露出和善的笑意:“蒋家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来日你若办完了事,想要出城,可以再来找我。”
文笙道过了谢,想着天黑出门反到惹人注意。同方蒋氏解释了两句,便要告辞。
方蒋氏犹豫了一下,叮嘱道:“顾乐师,老身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带那几位随从看起来都是江湖中人,还望你能约束他们,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要牵连我蒋家。”
文笙满口答应:“老夫人请放宽心,国公爷早有交待,与我同来的几位曾被东夷人捉住,关在暗无天日之处,饱受摧残,都没有对敌人屈膝,我等来奉京是为救人,宁可一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跟着文笙扮作镖师混进城的是厉俊驰和他几个朋友。
厉俊驰之前曾被钟天政关在山洞里,几乎打成废人,文笙这么说也没错。
方蒋氏登时动容,拉了文笙的手,叮嘱道:“千万小心。”
文笙辞别方蒋氏,换了身粗布衣裳,梳了个妇人的髻,假装上街买东西,带着厉俊驰几人离开了蒋府。
天马上就要黑了,需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以免惹人怀疑。
这等情况,投店住宿肯定是不合适,好在厉俊驰早有准备。
他在被文笙所救之前也是一方大豪,昌武厉家早先在京里有买卖,后来他急着用钱将店铺转手,卖的不是外人,乃是厉家的旁支。
这远亲忠厚老实,只管一心做着买卖,对厉俊驰已经投到李承运麾下的事一无所知,厉俊驰觉着他带大伙上门借住个几天,应当没什么问题。
文笙明白这是权宜之计,不过一行人有男有女,男的俱是彪形大汉,一看就惹人生疑。
她同厉俊驰道:“我身边不用这么多人跟着,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他们两个先过去,由6汾跟着我就行了。”
厉俊驰下意识便想反对,文笙道:“咱们刚来奉京,没什么头绪,你们三个按景杰给的名册,明日开始试着联络一下自己人,打听一下杜先生的情况,一定要想办法查到他现在哪里,杜先生若还活着,正在难中不能等,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厉俊驰知道文笙主意已定,劝阻无用,只好应下。
双方约好了以后在哪里联系,厉俊驰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叫6汾的小子,不明白四人里头,顾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他。
6汾年轻。武功不算高,办事也没有其他人周全。
看那小子这会儿显得挺兴奋。
厉俊驰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6汾眉飞色舞,扮了个鬼脸,意为:哈哈。你们都羡慕我能跟着顾姑娘吧。
厉俊驰无奈,看天已擦黑,凑过去低声叮嘱:“你保护好顾姑娘,这是在奉京,她没带琴。万一出点闪失,你小子死一万次都不够赔罪的。”
6汾这才意识到责任重大,顿时紧张起来。
厉俊驰交待完,带着两个帮手走了,只剩下文笙和6汾。
文笙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准备先与6汾找个小饭馆把晚饭解决了。
她看6汾一边走一边瞻前顾后,忍不住笑了:“别紧张,不用听厉大哥的,没事,我虽然没带琴。可带了竹笛,一样的。”
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但这安慰很管用,6汾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我就说嘛,吓死我了,我这等的死就死了,要是你掉根毫毛,我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说完了他又好奇地问:“顾姑娘,你为什么选中了我?”
文笙反问:“选中你不好么?”
“好啊。你没看到他们那不甘心的模样。眼红着呢,哈哈,顾姑娘你选中我,肯定是因为我有什么长处。我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好把它扬光大。”
文笙莞尔:“你的长处,就是你比他们都年轻啊。”
6汾闻言恍然,原来如此。
这个样子旁人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会下意识觉着这是夫妻二人,不会惹人生疑。
文笙带着几分戏谑又道:“还有一点。就是你姓6。你这两样长处都是天生自带,就不用扬光大了。”
6汾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唔”了一声。
文笙则在心里摇了摇头,暗忖:“这年轻人远不及十三说话有趣。”
两人找了个馄饨铺,进去坐下来。
6汾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厉俊驰选择带他一起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6汾官话说得不错。
而文笙在奉京呆过好几年,言行举止完全看不出是刚进京来的。
她一边吃晚饭,一边琢磨眼下奉京的形势。
这第一步是要查清楚纪家军的探子在京里还有多少人活着,包括杜元朴在内,活着的人都被关押在何处,由谁看管。
要救人,劫狱怕是不行,而李承运在朝中的亲朋好友杨昊御早便心中有数,这些人一个个自顾尚且不暇,至多是像蒋家这样帮自己打个掩护,要营救杜元朴这样的要犯,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若是去找自己的朋友,杨昊御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进京,应该不会有所防备。
文笙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打定主意,看6汾那里两大碗馄饨下肚,也吃得差不多了,示意他结账,两人出来。
“天黑了,去的地方有点远,咱们雇辆车吧。”
6汾也不问去哪里:“我看后院就有辆,咱们叫伙计送一趟,大不了多给他点银子。”
文笙去的地方是霞山巷。
霞山巷在多年以前也曾权贵扎堆,堪比如今的英台大街,但后来迁走的迁走,被查抄的被查抄,巷子里住进了不少商人土财主,整条巷子逐渐没落,还留下的再不复当年风光。
到了巷子口,文笙便下了车,把伙计打走了。
她带着6汾往巷子里去,离开奉京这么久了,当日钟天政开办的茶庄店铺都已是人去楼空,这霞山巷却还是老样子。
“逍遥侯”杨绰就住在这霞山巷,最里面的一家即是。
按杨绰的懒散,这个时候不在玄音阁,便是在家,断不会去别处。
杨绰是世袭的侯爷,又是玄音阁乐师,加上有这么个古怪的毛病,文笙觉着就算杨昊御知道他曾与自己一队打过团战,顶多想起来犯膈应,应该不至将人抓起来问罪。
至于监视软禁,他本来就不怎么出门,何必多此一举?
文笙来到侯府门口,就见大门紧闭,门上悬了两盏灯笼。
灯笼早就不亮了,外皮脏得都看不出颜色来,看图案像画的是嫦娥奔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八月十五过中秋的时候应景挂上去再就没有取下来。
她冲那两扇黑漆大门努了努嘴,示意6汾上前叫门。
6汾敲了好一阵,里面才有应声的。
门栓拉动,一个老家仆开了门探出头来,疑惑地问:“找谁?两位敲错门了吧,我们这里是昌义侯府。”
6汾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还是个侯府,外头看着完全不像嘛。
他回头去看文笙,那老仆眨了眨昏花的老眼,这才借着外头的微光现门口站着的是个姑娘。
文笙还真不知道杨绰这世袭的封号是昌义侯,不过既说是侯府,更不会错了,当即笑了一笑,道:“没有错,还请老人家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想见一见逍遥侯。”
老仆“呃”了一声,他还真知道自家侯爷这个雅号,他们侯府再怎么没落,敢当面这么称呼侯爷的,不是乐师,也是很熟的朋友。
“两位进院子等吧。快请进!”
侯爷什么都不上心,前院仆人手脚不干净,老夫人管不住,索性卖的卖赶的赶,就剩了几个老人。
至于其它的,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呀,这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冲着侯爷找上门来。
真是太难得了。
文笙忽略了老仆的热情,迈步进门,随口问道:“侯爷在家?没去阁里么?”
老仆叠声道:“在在在,侯爷有日子没去阁里了。”
说到这个,他不禁一阵心酸,没去阁里就意味着杨绰有日子没出府了。
文笙脚下顿了顿。
老仆问道:“姑娘你是见侯爷还是见老夫人,不知该怎么给您禀报?”
文笙犹豫了一下,道:“就说在下曾聆听过侯爷的鼓声,今日回京,想起侯爷在同乐台上的英姿,特来一聚。”
老仆一头雾水,只得应了一声往里走。
停了有半盏茶的工夫,老仆脚步拖沓,走得挺急,离着几丈远便道:“我家侯爷说,快请!”
莫怪他激动,天知道有多久没听到侯爷嘴里蹦出“快”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