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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敏真的大名, t大生物专业的学生如雷贯耳。
任勤勤刚入学就听了一耳朵。知道这位学姐自幼就惊才绝艳, 一路跳级。要不是江教授觉得她年纪太小, 多留了两年, 她十四就去上大学了。
江敏真如今是江教授门下最得意的高徒, 衣钵的继承人,甚至跟她舅舅姓。说是外甥女, 等于是亲女儿了。
可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和普通同龄人没啥区别,一旦不再逗弄任勤勤了,也是一脸笑嘻嘻,亲切又活泼。
江敏真同任勤勤一道吃了午饭,又提议带她去实验室转转。任勤勤巴不得, 摇着尾巴跟在了江师姐身后。
“沈多多那人呀,还真难看到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江敏真笑道, “郭二最替他这个宝贝师弟操心,担心他脾气太臭,将来讨不到老婆。”
沈铎讨不到老婆, 和我有什么关系?
任勤勤脸颊微热,忽然想到了那位古典美人邓小姐, 心想郭孝文操心过了。什么歪瓜劣枣都有人要,更何况沈铎这么英俊多金呢。
“舅舅也说你聪明又好学,教你很省心。”江敏真又说, “学我们这行,要是不喜欢,就觉得很苦很闷。要是喜欢, 也觉得实验室里欢乐多。来——”
他们到了实验室,穿戴整齐。江敏真带着任勤勤到处转,介绍了几位师兄师姐。
每一位前辈听到“任勤勤师妹”这个名号,都纷纷露出一股“久仰”的亲切劲儿。
江敏真为任勤勤解了惑。她指着房间对面一台仪器说:“喏,那台飞行时间质谱就是你哥哥捐的。我舅也是随口一说,毕竟是两百来万的东西呢。结果过了个周末,店家就送货上门了。”
任勤勤早知道沈铎捐了。可亲眼看到,并且知道了价格,那心情可谓五味杂陈,难以一言道之。
“小师妹才大一,你家里就急着给学校捐仪器,可真是够疼你的。”一位胖师兄满脸艳羡。
“你也别有负担。”江敏真把那师兄拨去一边,“你哥用的是给我舅舅拜寿的借口。你看那一台流式细胞仪,就是我叔叔送的生日礼物,也要百来万呢。”
“所以说,能拜在师尊门下,真是吾等弟子毕生之幸呀!”胖师兄操着一口川普,一双因熬夜写报告而发青的眼圈,加上嘴周一圈胡渣,很像是熊猫成了精。
“不能总是靠我舅舅出卖色相给咱们攒仪器呀。”江敏真笑道,一把揽住任勤勤的脖子,“现在我们有了小师妹。只要你在我们手里,将来就可以慢慢地从沈铎手里榨钱。仪器、数据库、血清……我们想要的都会有!啊哈哈哈哈——”
江敏真和一群师兄师姐们畅想着美好未来,集体发出桀桀的笑声。
任勤勤:“……”
打那以后,任勤勤在学校里多了个好朋友。
江敏真大任勤勤三岁,又有常年海外留学,满世界背包到处跑的经验,不论学识还是眼界都比任勤勤要广。
任勤勤经常跟江敏真一块儿打网球,听她说实验室里的趣事。并且有一种“过了明路”的感觉,在江教授身边跟前跑后地献殷勤也更欢了。
期中考试过后,t大的百年校庆日越来越近了。
任勤勤加入的外联部,在即将到来校庆中负责礼宾接待和拉赞助。
百年校庆是t大本年度最盛大隆重的活动,t大桃李满天下,光是受邀的知名校友的名单就印了厚厚一本,更有许多社会名流也在受邀之列。这些工作都是需要外联部协助学校老师完成。
沈铎对任勤勤的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让她在一群大一新生中大放光芒。
明明是个桃子面孔的小姑娘,商务作风却非常老练,好像已在职场里浸淫了很久。
任勤勤做起事来有条不紊,逻辑分明。向上级反馈时,信息清晰明确,提完意见还会顺便给出解决的建议。同赞助商打交道时,她甚至比带队的学长更加熟练圆滑。
这时已接近期末,不少成员忙着复习,对交到手头的任务推三阻四。只有任勤勤人如其名,不论什么活儿交到她手里,她都会完成得又快又漂亮。
“我们部里得了勤勤,就像得了一个大宝贝!”部里聚餐的时候,学长们对任勤勤赞不绝口。
“你是想着以后可以把活儿都推给学妹,自己能偷懒了,对吧?”
“勤勤呀,”一位师姐笑盈盈地问,“你也是从c市考过来的吧?听说赵书雅和你是高中同学,你们俩在学校里还不对付。是怎么回事?”
赵书雅这名字一响起,餐桌上的学长学姐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事,耳朵竖了起来。
也不怪他们热衷于八卦,而是赵书雅这段时间在学生会里可谓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制造了无数下饭的八卦,俨然是当季红人。
任勤勤当初没估计错,赵书雅不是个肯安分的人。她一进文艺部,就亮出野心和与生俱来的宅斗本事,拳打脚踢往上爬。
赵书雅和文艺部学姐们如何斗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任勤勤并没亲临,只听冯燕妮时不时转播,觉得那战况就像一出低配版的甄嬛传。
总之,短短一两个月,赵同学就干掉了排在她前面的好几位学姐,勇夺了t大建校一百周年庆祝仪式女主持人一职!
“赵书雅先和学姐们混熟。她出手又大方,又会装模作样,那些学姐们都没防她。没想她借此勾搭上了一个学姐的男朋友,对方是组织部的干事。然后她就把王学姐从女主持人的位子上挤走了。那个干事前阵子也和女朋友分了手。学姐们抱成团,把赵书雅恨透了。”
“可是选女主持人,是几个候选人同台竞艺,投票选举的呀。”任勤勤说,“光勾搭一个干事恐怕不够吧。”
估计,勾搭干事是真的,凭本事被选为女主持人也是真的。但是王学姐心里不服气,也没少抹黑赵书雅。
任勤勤并不想和赵书雅扯上太深的关系,轻描淡写道:“我是插班生,只和她一起念了高三而已。那时候不懂事,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吵了几句。现在想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肯定是赵书雅的不对!”那学姐当即断案,一口咬死,“她果真一直都是个不安分的小……”
看着在场还有男生,学姐把不雅的词咽了回去。
“我们班上有你们高中的人,说在学校的时候,赵书雅就没少兴风作浪。男生为她打架都闹过几次呢。”
“我听说的是。她想追的校园男神结果喜欢勤勤,于是她去找勤勤麻烦,被你打了一耳光?”
“勤勤居然还有这样的战绩?真不愧是我们外联部的新生代女将!”
“听说赵书雅家很穷的,后来找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你见过吗?”
好好的聚餐,成了一群前辈围着任勤勤追问赵书雅的八卦,搞得任勤勤不胜其烦。
“我和赵书雅真是八字不对。”散伙后,任勤勤朝冯燕妮好一阵,“赵书雅这事,咱们别掺和的好。”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和一只狐狸精扯上关系有什么好处?”冯燕妮撇嘴。
“讲心里话,我是佩服她这个本事的。”任勤勤说,“我也有这野心,但是我使不出她那手段。”
“有她那样吃相的人是少数,所以她才能出头呀。”冯燕妮冷笑,“听说她为了上位,和好几个学长勾勾搭搭玩暧昧,人家女朋友气得要死。你别说,我觉得她还是那个老样子,行事太张扬。大学可不同高中,她迟早会被收拾的。我们等着看热闹就好。”
任勤勤忍不住对沈铎说:“这样辛苦,也不过就是争个学校的主持人,又不是上春晚,真是杀鸡用牛刀,至于吗?”
沈铎道:“无利不起早。每个人拿到的资源都不同。你不在乎的,也许对她来说是至宝。”
“到底多宝贵的东西,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竞争吗?”
任勤勤也知道,其实有些女生和赵书雅相似,会利用女性天生的优势,通过曲意奉承,通过柔情谄媚,绕过竞争来达到目的。
就连任勤勤也承认,自己有时候让男生帮忙拿重物,也会对他们笑得格外甜几分。
可赵书雅能力并不差。她不觉得做到这一步很掉价吗?以她现在的处境,她又何必这么不择手段?
“惯性。”沈铎对此是这么看的,“一个人,如果在过去就通过这样的捷径达到了目的,她尝到了甜头,肯定会再做。这是人类投机取巧的惰性。”
任勤勤又想起了邮轮上的那个红衣女郎,醉醺醺地同她说,文凭有什么用。
可人能一辈子都有捷径可走吗?当捷径走完的时候,那女郎会不会怀念自己没有读下来的文凭?
学校制作了一批精美的校庆邀请卡,随着纪念品装在礼盒里,将送给受邀的贵宾。
任勤勤负责把这些礼盒付邮。
“富龙金融,江东科技……咦?鲲鹏?”任勤勤逐一对照着邮件地址,发现了熟悉的名字。
有沈铎的大方捐赠在前,学校邀请他前来参加庆典,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受邀的大公司和名人还真多。”任勤勤感叹,“他们都会来吗?”
学长说:“一百周年的校庆呢,省卫视,央视都会来采访。我觉得他们都会来。”
任勤勤突然明白赵书雅不择手段都要争夺女主持人这个位子。
那一日,她将出现在多少社会名流的面前。
赵书雅必然会以最美丽动人的形象出场,甚至还会尽量和那些嘉宾接触、攀谈。只要结识几位精英名流们,哪怕只是留下一点印象,对她都有很大的好处。
大学并不是象牙塔呀。任勤勤由衷感叹。
“鲲鹏”收到了邀请函,很快给出了反馈,董事长沈铎先生公务繁忙,总经理助理唐璇女士将会代表上司出席校庆活动。
任勤勤曾差一点就发微信问沈铎是否会来,可略一斟酌,把输入了一半的文字删掉了。
沈铎如果有兴致,她不问,他也会来。如果真没空,问了也只能得一个失望的回答。
再说,校庆过后就是期末考试。她很快就能回家,再见到沈铎了。
宜园应该还和过去一样,静谧清幽,湖水轻轻拍岸,榕树的气根垂如丝绦。
那一栋洁白美丽的大屋里,沈铎坐在书房的蒂凡尼灯下处理着公务,面容削瘦俊朗,神情专注。
而她也能像过去那样,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看书写作业。
两人很少交谈,有时甚至会忽略对方的存在。可抬头的时候,那个人总在目光所及之处。
校庆倒计时还有七八天,筹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校园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又因色彩鲜红,倒更像是要提前过春节的样子。
这一日,任勤勤跟学长们在体育场清点嘉宾坐席,碰到文艺部的人正在舞台上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请假?”一个很好听的男声不悦道,“还有几天就该上台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请假?女主持人都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彩排?”
任勤勤听到有人解释:“赵书雅说她家里出了点事,临时回家一趟,会在校庆前赶回来的。你们之前也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这个现场彩排,找个人替她念台本就行。”
“要不把王琪芳找回来?”
“让她回来接替赵书雅,还只是来配合你念台本?后者的话,以她那个脾气,恐怕会把台本砸你脸上呢。”
两个文艺部的成员在任勤勤身后小声嘀咕:“赵书雅也是,拼了那么大劲儿争夺到主持人,可是现场彩排又放人鸽子。她也太不把这场演出当回事了吧?”
“别说王琪芳,其他几个能上场的女生都不肯来救场吧。谁乐意做赵书雅的替代品呀?”
文艺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孩子,临时配合男主持人念台本。
那女孩嗓音倒是好听,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紧张,竟然打起了嗝。
短短一句话,这姑娘得哽两三下才说得完。别说男主持人,台下的人都听得想喝一口水,顺一顺喉咙。
“不行!不行!”男主持人喊停,“念得乱七八糟的,我情绪没法到位!”
外联部的学姐在一旁看热闹:“你们文艺部怎么搞的,关键时刻竟然连个像样的备胎都拿不出来?不就是照着本子念吗?我们外联部随便拉一个人上去,都能念得像模像样的。”
那女孩接连遭受两次爆击,恼羞成怒:“谁爱来谁来。赵书雅的烂摊子,我才不收拾!”
说罢,把台本往男主持人手里一塞,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男主持人开了口:“台下那位同学……你愿意来试试吗?”
数道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落在了任勤勤身上。
所以说瓜不能随便吃。一不小心,瓜皮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任勤勤忙摆手:“我不是文艺部的,也从来没有做过主持人。”
“只是陪我彩排罢了。”那男生的笑容真挚热忱,“还剩最后一周的时间,我们也不能因为赵书雅缺席就不彩排了吧。你就当为了学校,辛苦一下?”
这男生身材清瘦挺拔,外形非常好。不板着脸的时候,一身斯文的书卷气,难怪被选为男主持人。
“帮个忙呗。”学姐轻推了任勤勤一把,“反正现在我们没什么活儿了,正好让文艺部欠我们外联部一个大人情。”
任勤勤本着江湖救急的道义,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走上了舞台,接过了话筒和台本。
或许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在起作用,又或许是能小小地压赵书雅一头,任勤勤发挥得极好,连她自己都暗暗吃惊。
一轮彩排顺利结束。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没主持过,那肯定就是很有天赋。”男主持人伸过手来,“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李皓然。皓白的皓。工商管理。你呢?”
“任勤勤,生物工程。”任勤勤同李晧然握手。
方才在台下,这男生背着光,身影有几分像徐明廷。可现在站在聚光灯下,却发现他和徐明廷相去甚远。
李晧然虽然气质斯文,可他有一双精光璀璨的眼睛。这双眼睛深处,有火焰在燃烧。
这是任勤勤不陌生的火焰。她望着男生,几乎像看到了镜子里自己。
掩藏在表象下的,蓬勃的野心。
任勤勤从男生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同类的味道。
却又不太相同。
大概对方是男生的缘故,社会非但不压抑他们,反而鼓励他们去追求、去争夺。所以这男生的野心更加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李晧然,大三,工商管理系的男神之一。”冯燕妮向任勤勤汇报自己搜集到的情报,“他其实是组织部的骨干,但是从去年起就一直担任学校文艺活动主持人——人嗓音又好听嘛。他平时还做点网配呢。成绩也好,参加比赛拿过奖。哦,还单身……”
“让我猜猜,”任勤勤说,“他家境应该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的?”冯燕妮称奇,“他家是农村的,上头有三个姐姐。他只在大一的时候申请贫困生补助,后面一直靠拿奖学金和打工赚生活费,还挺要面子的。总之,典型的凤凰男吧。”
冯燕妮放下手机,总结了一句:“不如徐明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李晧然和徐明廷比有点不大公平吧。”任勤勤说。
不过在她心里,也觉得李晧然眼里那一股昭昭野心,让他远不如悠然无争的徐明廷。
可话说回来,徐明廷能做到“无争”,也只因他什么都有了。现在他家道中落,他又是否还能保留那一份动人的纯净赤子心呢?
说来也巧,这两个男生,一个明,一个皓。也不知道将来谁的光辉更加耀眼。
任勤勤本以为主持任务是一次性的,没想第二天接到了李晧然的电话。
“赵书雅还没回来,我们接下来几天都有总排练,部里找不到比你更能配合我的人。”李晧然充满歉意,“所以,如果不太耽搁你的时间的话,想请你继续过来帮念台本。”
任勤勤就不信t大堂堂一座985高校,云集了全国顶尖学子,几万学生里就找不出个能把台本念通顺的女学生。
“就麻烦你这三四天。”李晧然恳求,“是我比较挑剔搭档,也给同学们带来很多麻烦。等校庆结束,我请你吃大餐。”
任勤勤倒不稀罕一两顿饭。但是李晧然这人有其长处,还是值得结交的。没准将来还需要他帮忙,这时卖对方一个人情到不失是个好办法。
于是,任勤勤每日从晚自习里抽出一个小时,参加文艺部的彩排。
念台本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更不需要现场发挥临机应变。任勤勤很快就做熟了,声情并茂,流畅自如,赢得文艺部众人的五星好评。
“你这样的人才,当初怎么进了外联部?”休息的时候,李晧然问,“有没有考虑来我们组织部发展一下?”
“我挺喜欢外联部的呀。”任勤勤笑道,“先把部里的工作做好,再想其他吧。我也不是好高骛远的人。”
李晧然笑了笑,同任勤勤分享着一袋薯片。
李晧然并不是机缘巧合下才请任勤勤上来念台本的。
那一日,任勤勤和学长们一走进大礼堂,李晧然就注意到了这个秀丽灵慧的女孩儿。
李晧然虽然家里穷,可因为形象气质好,在高端男装店打工,受过专业培训,对各大奢侈品都有研究。
任勤勤穿着一件驼色的宝姿开司米大衣,随意往地上一坐,姿态说不出地大方。脚上一双黑色红底方根靴,是正宗的christian louboutin。一个lowew大斜跨包丢在脚边,里面塞满课本和资料,也不在乎把包挤变了型。
这个女孩对奢侈品不以为然的态度,同赵书雅那种轻浮的炫耀截然不同。
只有自幼生活富足优渥,把奢侈品当作日用品的人,才能做到这么潇洒吧?
李晧然一早就打听过,这任勤勤家庭背景深不可测,好像家里是跨国集团公司,父亲早逝,上头只有个大哥。
漂亮、单纯,又灵慧有才气的白富美,落在李晧然眼里,就是一枚仙气缭绕的人参果。如果能顺利把这枚果子吞下肚,就能原地跨阶层飞升,少奋斗二三十年还不止。
就在李皓然斟酌着怎么和任勤勤进一步套近乎的时候,许久没露面的赵书雅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