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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君令旨啊。”孟柒若有所思点点头, 难怪苏君墨会去天外天找云青彦，原来是为了这个。
“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司空星焦急地左右看着。
十绝山前这片空地上本来已经有很多人，短短一炷香时间里, 还不断有人前来。
孟柒环顾一圈, 人越来越多, 反而越来越安静了。
不多时，颜舜北也出现在了十绝山前。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孟柒抬眸远远看着颜舜北,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 身为三千世界第一法修宗门的门主, 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之处。
除此之外, 孟柒想到云青彦说的那些话, 他还掌管这妖界的天外天。
不知道那里的天外天，是不是也和三千世界差不多。
“是镜月天的门主。”司空星小小声地对孟柒说道。
“嗯。”孟柒点点头。
“上次说的那个人, 就是他儿子吗？”司空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而且丝毫没提颜轩受伤的事。
“是的。”
“他看起来很厉害啊。”司空星抬眸看向颜舜北, “真可惜。”
“对了孟柒柒。”她仍然挽着孟柒的胳膊，说道：“刚才苏君墨告诉我，我们这些属于无门无派的散修, 相当于是镜月天特地给我们的名额。所以一会儿进入十绝山的时候，要和镜月天的弟子们一起。”
“嗯。”
这样也好。
孟柒想到了颜轩，刚好他们可以在一起。
两人正在说着话, 身边就走过来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那人全身上下都被一件斗篷笼罩其中，斗篷的帽子拉起，将他的脑袋全部包裹住。
孟柒只能看到他的下颌。
司空星更是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的男子。
“孟柒。”对方没有揭开斗篷，继续将连藏在阴影中，低低叫了声孟柒, “我们一会儿一起走。”
“你谁啊？”司空星问道。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孟柒已经听出那是颜轩的声音，连忙对司空星说道。
“诶？”司空星一怔。
孟柒抬手，手指斜斜指向站在十绝山前高台上的颜舜北。
镜月天的门主正和各大宗门的门主低声交谈着，弟子们分布四周，隔得有点远，孟柒她们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司空星：“……”
司空星：“！！！”
她连忙转身去看站在自己身后，全身上下都被斗篷裹在里面的颜轩，明媚的眼中满是惊讶。
颜轩下颌绷紧，朝后退了一步。
从受伤后，他就不爱在待在宗门，不论是那些同情或是瞧不起的目光，全都让他十分难受。
这里是十绝山底，来的又是各界十大宗门的最出色的弟子们。
颜轩往日可是有天才之名，和这些人中的不少都有交情。
他不愿意和这些人见面，除了难堪，不会带给他丝毫。
此时颜轩对上司空星的双眸，被斗篷帽子遮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不认识司空星，现在修为只相当于练气期修者，也看不出司空星的身份和修为深浅
“这是我朋友，司空星。”孟柒对颜轩说道。
她又拉了拉司空星的胳膊，示意对方不要这样盯着颜轩看，然后才说道：“这位是颜轩道友。”
她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几人在的地方，本来也是在人群的最后。加上别的宗门都是本门弟子聚在一起，所以也没人过来和他们站在一起。
孟柒的“颜轩”两字一带而过，很轻很淡，也就司空星能听清而已。
“噢噢噢。”司空星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她也没提颜轩的名字，只是妙目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颜轩。
“星星。”孟柒又拉了拉司空星的衣袖。
好友天性热情烂漫，她知道她肯定没有恶意。
颜轩连自己的宗门都不呆了，跑去镜月天混迹市井之中，肯定就是因为不太想被人这样关注。
“我就是想看看。”司空星低声说道：“上次他们说过，内丹破损都还能坚持战下去，一直没有让开自己守护的结界裂隙，真的太厉害了！”
她目光明亮，满脸都是崇拜：“我以前有次和人动手，那人十分厉害，一挥袖就打得我满地打滚。内丹震荡……天！”
司空星声音仍然很小，但是语气却十分夸张：“顿时头晕目眩，别说是继续动手了，我只想趴在地上大吐大哭，坐都没法坐起来。所以……”
她小小声地说着，眼睛依然亮晶晶地看着颜轩：“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孟柒嫣然一笑。
就连颜轩目中的冷意都淡了许多。
没有人会讨厌这样当面的夸奖，尤其这还来自一个漂亮又真诚的女孩子。
颜轩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厉害的，后来还是变成了这样。”
“我拜入师尊门下时，他曾经问过我。”司空星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要拜入他门下，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说的？”孟柒也好奇起来。
“我回答师尊，是为了变强啊！”司空星说道。
“人人都是为了变强，人人也都想变强。”颜轩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口说道：“可是天道在上，修者逆天而行，有劫数，也会遇到很多挫折，再加上本身的天赋影响，最后真正能够变强，登上巅峰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不知道多少人陨落途中，根本无人知晓。”
孟柒心中微动，其实颜轩这番话，倒是颇为符合她的经历。
而且她当时更惨，甚至都谈不上变强就死了。
“不是这样的。”司空星又摇摇头，“我还没说完呢。”
她顿了顿，单手背在身后，这才继续说道：“我师尊又问我，变强是为了什么啊？我说，我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她微笑着看着颜轩，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还是认真说道：“所以我才想变强。我想道友你一定也是这样，想要保护着他们，才能在内丹都毁掉后，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她没有说颜轩保护的“他们”是谁。
或许他那样的坚持，谁都没能保护到。
又或许，他的坚持，保护了西界的很多很多人。
孟柒看了看司空星，又转头看向颜轩。
斗篷之下，青年长身而立，怔怔的，很久都没说话。
“所以道友，你是在坚持你的道，将来一定会好起来，也会变得更强的。”司空星又说：“你不用……”
她抬眸指指颜轩的斗篷：“不用这样遮住自己，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不能理解的你道，也没必要去理会他们。我师尊说，这世上最后变得特别厉害的修者，都是那些能从一开始就始终坚持自己大道的修者们。你已经是最最……最厉害的那些人之一了！”
“……谢谢。”过了好一会儿，颜轩才轻声说道。
孟柒朝他笑笑，和司空星手牵手转过身去，继续看着颜舜北。
他们身后，黑袍青年依然没有揭开斗篷的帽子。
只是他身上对司空星的敌意，终究还是散去不少。
低沉的钟声，在又一炷香时间之后响了起来。
那声音悠远，几乎可以传遍整个镜月天。
十绝山前安静下来，四界十大宗门的门主大都回到自己的宗门前。
颜舜北朝前一步，开口说道：“老朽忝为镜月天掌门，为四界守护十绝山已近万年。现在又到了十绝山十年一次的开放时候。”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今年，不仅是十绝山十年一次的开放，也是百年，千年，以及……”
他环顾一圈，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万年开放之期。”
修者们无人说话，孟柒和司空星也安安静静地听着。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一次十绝山恰逢百年、千年的大开，都会比平时更凶险。此次是第一次万年大开，其中凶险不言而喻。诸位道友可自行选择，要不要进入这十绝山。”
颜舜北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整件事说得清楚。
他说完便退开一旁，似乎不愿多说。
十绝山前重新变得喧嚣起来，想来有不少宗门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偌大的十绝山前广场上闹哄哄的，四界十大宗门，百年里总是会有更迭。
一些宗门可能会衰落，一些新的宗门连续出几个天才弟子，也会强势崛起。
如天海阁这样的宗门，更是在得到从前失落的传承后，就变得日渐强大，终于也在此次跻身北界十大宗门之一。
所以这些人从，有人大概也是第一听说这件事。
孟柒静静地站在那里，是怎样都和她无关，她总是要去的。
她神识内敛，扫过自己的灵海。
灵海上，五灵鼎依然悬浮其中，内丹缓缓转动着，丝丝缕缕的灵气先是入了五灵鼎，然后从落入孟柒的灵海中。
林烟留给她的那竹简，被灵气包裹在里面。
现在她还是有一些内容看不到，能看到的部分早已经滚瓜烂熟。
孟柒静静等那些人商量完。
不只是她，颜轩，司空星也没说话。
那些有着悠久传承的宗门也没多少人说话，比较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
何况，能来这里的宗门门主可都是去参与了那场天字号浮空岛的拍卖会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没能买到天外天的玉简，但是能跟着进入十绝山，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就算那些买到玉简的宗门把肉吃了，跟着没准也能喝口汤。
所以广场上闹嚷嚷了一阵，一名宗门门主开口说道：“多谢颜门主好意，不过大伙儿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又都是修者，没道理听到危险转身就逃吧。哈哈，哈哈哈。”
他豪爽的笑声果然一群人附和，很快就又有人说道：“是啊颜门主，我们已经考虑好了，不会犹豫也不会害怕的。”
更有一些宗门门主说：“既然这次是万年一次的大开，那就更要进去看看了。空过宝山而归，我怕我会后悔。”
“颜门主，你就别劝退了。”这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一身青袍的中年男修大步走向广场中央，赫然便是凌霁。
这里认识凌霁的人可不少，马上就有人朝他行礼问候。
凌霁随手回礼，大步就走到了颜舜北身边：“开吧开吧，也别等了。早登山早结束早回家，这些孩子动作快点没准还能赶上今年的长生节。”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凌霁讲笑话，再冷都多得是人捧场。
“对了，孟柒呢？”凌霁已经站到颜舜北身边，本就比众人高出一头。
他当下环顾一圈，在人群中寻找其孟柒来。
孟柒一怔，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凌霁前辈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掩饰地寻找自己。
“孟柒。”凌霁眼神多好啊，很快就找到了她。
众人也没见他动，只见青影一闪，他就落在了孟柒的身前。
“做好准备了吗？”凌霁问道。
整个广场上，少说也有上千名修者。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集中在了孟柒身上。
“嗯。”孟柒呆呆点了点头。
“没事的，进去就努力爬，爬不动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等着十绝山关闭，你就跟着出来了。”
凌霁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眼睛看着孟柒的眼睛，修长的右手停在空中，似乎还轻轻颤抖了下。
然后孟柒就觉得脑袋上一重，凌霁的手落下，按在了她的头发上：“我在这里等着。”
他朝孟柒微微一笑，目光深处，却藏着隐隐的担心。
整个广场上，依然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什么玄幻的事情一般。
断空门凌霁啊，大家当然都知道。
那个上一代中最天才的剑修，那个曾经创造奇迹，视坠星海的危险如无物，杀进杀出好几次的凌霁。
也是那个如闲云野鹤般闲散惯了的凌霁。
从他之前悍然中自己师兄手里夺走断空门的掌门之位，就有人猜到，恐怕断空城的天要变了。
那个十八年来似乎已经隐居不问世事的凌霁，以这样强悍之姿重入众人之眼开始，人们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家也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所以凌霁和孟柒……这是什么鬼啊？！
先前断空门不是在找这个女修吗？
凌霁对孟柒，他……他……
大家都有满脑袋的疑问，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去问凌霁。
你要问人家，可是要先问过人家手中的剑好吗？
凌霁的剑，又有几人敢掠其锋芒？！
这时候已经有些人逐渐回过味来。
凌霁对孟柒说，他会在这里等她。
所以如果孟柒没出来，凌霁会做什么？
一些人瞬间变了脸色，也有一些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好的。”孟柒呆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低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多谢前辈。”
“既然各位道友都已经做好准备，那么……”
颜舜北说着，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在他身后，一轮明月伴随着他的动作也在冉冉升起。
如果不是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边已有明月冉冉升起，孟柒几乎都要以为，那是天上的月亮了。
司空星站得离她近了些，将孟柒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都从彼此手中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汗湿和紧张，颜轩低声说道：“这是我自上古传下的，镜月。”
他仰头看向那轮随着他父亲的手缓缓抬起的明月，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包裹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孟柒觉得一阵清亮的感觉从自己的四肢百骸扫过，甚至拂过自己的灵海，让她十分舒服。
好像被这月光抚过，连灵气都更凝练了几分。
颜轩静静看着这他一点都不陌生的一幕。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那一次十绝山开放，虽然父亲没有让他进去，可他也悄悄跑来广场围观过一次。
不过那时候可没这么多人，隐隐约约的，他觉得三千世界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进去之后……”颜轩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玉佩塞到孟柒掌心，“握住它，不要收入储物锦囊，这样哪怕分开，我也能寻到你。”
“好。”孟柒握紧了那玉佩。
那轮明月越来越高，但是月光却逐渐敛去。
很快，那些站得比较靠前的修者们，伴随着月光的敛去，消失在了原地。
孟柒看到了薛城宣兄妹，有秦修墨，然后是和沧浪书院自己同门在一起的黎澈，站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楚天风……
广场上人本来很多，每个宗门只能进入三人。
现下一下少了一百来人，就算不会显得空荡，还是没有了刚才的热闹。
那月光越退越快，很快就到了孟柒这里。
她低头，看着月光最后拂过自己的手指，从她胳膊拂过，最后彻底敛去。
孟柒的眼前也随着月光的离开而逐渐暗了下来。
最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似乎变得空荡荡的。有山风吹拂她的头发，孟柒身体又是一晃，脚下已经踏到了实地。
她连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远处，巍峨的青山直耸入云，直插天际，看起来像是把这个地方都劈成了两半一般。
那便是十绝山吗？
孟柒盯着那里看了很久，之前在镜月天宗门看到的时候，没有觉得这十绝山有这么雄伟。
因为离开十绝山后，没人知道在这里面发生过什么，所以修者们在进入这里之前，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攀登这座山。
那些离开这里的修者们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有没有登顶。
孟柒左右看看，并没看到司空星等人。
他们本来都以为，进入十绝山之后就是在山脚，然后一起往上爬就行了。
没想到这里这么大。
她极目远眺，这片草原就十分广袤，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
所以这次进来的也就是一百多个人而已，看来大家都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孟柒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个小小的玉佩还在。
颜轩说不要收入储物锦囊，她便将它挂在了腰带上，然后朝着十绝山的方向走去。
孟柒才朝前走了一步，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宏大而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来自上古，辽远而空寂：“小友停步。”
孟柒依言停下了脚步。
她环顾一圈，仍然没有见到人影。
“从这里到十绝山，一共一百里地。”那声音继续说道：“十绝山入口已经关闭，此次进入十绝山一共一百三十人，将会根据通过这一百里地用时长短进行排名。十绝山高也百里，排修第一的修者，可以直登半山。其余修者会根据排名出现在十绝山上。最后一名修者会落在山脚，你可明白了吗？”
“是。”孟柒应了一声。
“记住，用的时间越短越好。”那声音又说道。
“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孟柒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话，索性对着前方作揖行礼。
这样看来，颜轩是没办法来和自己汇合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能通过这一百里地。
“前辈。”孟柒见那声音不再说话，又朝前行了一礼，“晚辈有个同伴，虽然本身是洞虚修者，但是现今只有练气修为，请问他是否也要过这一百里草原？”
“自然。”那声音说道：“小友无需担心，这一百里地并非为了难倒诸位，人人皆可通过，遇到的也都是你们现在可以解决的问题。”
“好的，多谢前辈。”孟柒最后一揖。
“开始吧。”那声音又说道。
孟柒深吸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储物锦囊。
这里是可以使用储物锦囊的，她刚才已经试过，连她买的那些法宝也是可以随意取出。
也就是说，十绝山并不限制你用什么办法，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孟柒想明白这些，迈步朝前走去。
她才刚走出一步，眼前的景物突然就变了。
刚才还是一片绿草如茵，欣欣向荣的景象。现在孟柒已经站在一片沼泽边。
那沼泽里的水十分浑浊，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一片灰沉沉的薄雾弥漫沼泽之上，薄雾中竟然闪烁着绿莹莹的，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十分骇人。
看来，这便是考验开始了。
她凝目远望，可以看到沼泽中央有一条路直通前方，说是路，不如说是独木桥比较恰当。
那是用一根根又窄又薄的木板铺成的路，看起来就十分危险。
孟柒从储物锦囊取出一把药草，手指一扬，五灵鼎已经从灵海飞出。
她将那些药草扔进五灵鼎中，手指轻弹，一把八品灵石镶嵌到了五灵鼎的鼎腹下。
灵石散发微光，五灵鼎内随之翻腾起来。
几乎是眨眼间，那药香就从五灵鼎中溢了出来。
孟柒朝前一步，她的本命法宝自然是和她有几分默契的。
五灵鼎当下飞到她头顶，里面药气翻滚着渗出，将孟柒完全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