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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从医院出来，叶瑀和姚梦蕾没有打车，而是步行朝刑侦局的方向走着，二人并排而行门相隔半步，一个低头看着眼前的路，一个左顾右盼看着街景，周围车来车往的喇叭声，店铺挥泪大甩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他们俩却无动于衷沉默以对，空气中弥漫着莫名尴尬的气氛，这好像是除了冷冻库那次危险的意外事件外，叶瑀和姚梦蕾头一回没有旁人在身边的相处。
叶瑀用余光看了一眼正打量沿街店铺的姚梦蕾，总不能这么一路回刑侦局，毕竟姚梦蕾是来看望他的朋友，如果不说些什么那显得自己多不会做人，想到这里，叶瑀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他找了个话头说：“额……姚队，谢谢你来陪我看罗阿姨她们。”
姚梦蕾收回游荡在店铺上的目光，看着叶瑀：“没事，我听吴叔叔和我爸谈到过罗阿姨母女俩，也是趁这回机会来看望一下她们。”
叶瑀‘嗯’的清了清嗓子又说道：“那个……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临走时，叶瑀和姚梦蕾给罗阿姨留下了一万块钱的现金，罗阿姨是个名副其实的电子老白，她连网上银行都没有，所以一些网上转账的便捷方式她自然是不会，叶瑀又不习惯随身携带现金，他只能在医院就诊大厅的ATM机取了六千块钱，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取钱的时候姚梦蕾也来取钱，她取出四千块钱后竟然把钱交到了叶瑀的手上，说这是给罗阿姨的一点心意。
叶瑀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便推脱不能要这些钱，本来姚梦蕾陪他看望朋友又买的水果已经很够意思了，他怎么能够让姚梦蕾破费这么多。
可姚梦蕾二话不说塞完钱就扭头返回病房，叶瑀无奈之下装好钱跟着一起回到病房，然后把钱交给罗阿姨，并说明这是他和姚梦蕾共同给的钱。
当时罗阿姨死活不肯收，一旁的姚梦蕾和叶瑀好说歹说让罗阿姨收下这笔钱，而且姚梦蕾还撒了个善意谎言说这钱不只是她和叶瑀的，还有一部分是她爸爸雷爱国以及老吴委托她带来的，在劝说之下罗阿姨这才连连感谢的收下了钱。
一听转钱，姚梦蕾跨前一步站在叶瑀面前，低头看着叶瑀脸色一沉冷眼看着叶瑀：“你什么意思？”
姚梦蕾这突然变脸，令叶瑀心头冷不丁一激灵，四目相对他坦言道：“我没啥意思啊，就是把四千块钱还给你。”
姚梦蕾紧接着又说道：“你做善事可以，我就不能拿些钱帮助一下罗阿姨么？”
“可以，当……当然可以。”叶瑀没意识到，自己被姚梦蕾的气势搞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叶瑀话音刚落，就见姚梦蕾犀利的目光瞬时柔和许多，她怜悯道：“罗阿姨人很好，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我很喜欢她，从罗阿姨穿的几年前样式的衣服就能看得出来，她的日子过得很拮据，还有她干瘦的身形样貌还有骨节粗大的手，以及垃圾桶里的吃完的袋装方便面和榨菜包装袋可想而知她平常对待自己是能省则省，家里的钱都用在了看病上，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倘若我像乐儿躺在病床上，我妈也会砸锅卖铁的给我看病，我给那些钱虽然杯水车薪，但总归是一些心意，难道你连这一点善意都要还给我么？”
叶瑀听到姚梦蕾这番言词，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是多少有些不妥，他心里不免内疚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想换给你钱没考虑这么多。”
“还钱就免了。”姚梦蕾挪步重新站到叶瑀左侧，但视线未曾移动，叶瑀与之对视，发现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点异样……像是沐熙儿那种小女生之间闲聊八卦才有的光彩，果不其然姚梦蕾接下来的话着实是让叶瑀为之一怔。
“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叶瑀立马回道“没问题，知无不言。”
两个人继续并排行走，姚梦蕾直截了当地问出问题：“好，你是不是爱着乐儿。”
“你还真是……一开始就问这么直击灵魂的问题么？”叶瑀一时语塞，哭笑不得的说。
姚梦蕾不以为然的笑道：“那有什么的，你都知道我的初恋了，我就不能问问你的感情史？”
叶瑀看着姚梦蕾那难得一见的狡黠的笑容，忽然发觉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行事雷厉风行，独立要强的女人，实际上内心一直住着一个小女孩，她不仅内心柔弱也有好奇心，此刻的她仿佛卸下了一层
盔甲，将最可爱的一面露了出来。
“喂你到底说不说。”姚梦蕾见叶瑀盯着自己发呆，不耐烦的催促道。
叶瑀缓过神来，他视线撇向别处，小声羞涩地说：“曾经爱过。”
姚梦蕾也是头一次见叶瑀这么扭捏，想起平日里叶瑀的泰然自若倒是有种反差的新鲜感，既然叶瑀开口说了出来，她当然要乘胜追击道：“哟，还不好意思了，暗恋么？”
“啧，谁不好意思了。”叶瑀当即不服气回了一句，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实则心脏不由控制的加速跳动，暗自鼓足勇气道：“对，暗恋，乐儿有男朋友。”
姚梦蕾听到这句话，当即脑子里跳出一个人名，她顺嘴说了出来：“是那个丁广鸿吧。”
叶瑀有些惋惜的说道：“嗯，他俩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要是没有那次意外，广鸿死了，乐儿成了植物人，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上小学了。”
“听你这口气，你对他们没有白头到老感到可惜。”姚梦蕾说。
叶瑀闻言正色道：“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乐儿当丁广鸿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我暗恋归暗恋，但我可不是那种得不到就羡慕嫉妒恨的人，我希望他俩彼此都幸福，我当年也希望亲眼看着他们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可是事与愿违，发生了那次意外爆炸，我们三个人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叶瑀神情忽然变得伤感，他说到话尾的时候还看了看自己的腿和电动轮椅。
姚梦蕾见状转移话题回到最初叶瑀的那句话：“你刚才说曾经爱过，为什么是曾经？”
叶瑀沉思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这些年我发现我对乐儿的关心已经不是那种源于爱慕之情，更像是亲人之间的关爱，或许当年我对乐儿只是一种喜欢，一种人类对美好事物的吸引，这些有可能是她身上的某个优点，或者一颦一笑，或者我当初就是个颜值控，总而言之那不是爱，真正的爱情是无所求的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奋不顾身，哪怕粉身碎骨都不会后悔，为挚爱去奉献一切都无所谓。”
叶瑀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着实打动了姚梦蕾，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好奇闲聊，没想到叶瑀能说的如此感人，这令她想起了她死去的男朋友。
“没有要求的去爱一个人，他第一次表白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的。”姚梦蕾看着叶瑀的脸，眼前浮现出初恋男友表白时表情与之重叠，她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去触碰。
“怎么？被我的话感动了？”叶瑀看着站在原地怔住的姚梦蕾，笑言道。
姚梦蕾被叶瑀的声音拉回现实，她恍惚间迅速收回手反问一句：“所以乐儿不是你的挚爱？”
叶瑀缓缓摇着头很笃定的说道：“不是，只是喜欢，挚爱难求，有的人一生都寻不到一个。”
“你会遇到的。”姚梦蕾听到叶瑀的话，感觉到叶瑀的言语透着一股寂寥。
“看缘分吧，有些事冥冥中自有注定。”叶瑀耸了耸肩仰头指了指头顶上的蓝天。
“缘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你也信？”姚梦蕾也仰望天空，她没想到一向秉承依靠行为痕迹以及物证推理罪犯心理的叶瑀居然也会说缘分。
“那有啥不信的，存在即合理，我没遇到过，不见得别人没有过缘分。”
叶瑀说完，听到姚梦蕾叹息道：“是啊，曾经拥有也算是被缘分眷顾过。”
“那也不见得以后就没有了，有些东西失去了未必不会再得到，感情就像是这云，飘走了一朵，或许还有一朵正飘来。”
姚梦蕾看着叶瑀说着：“万一是一朵雨云那岂不淋成落汤鸡了。”
叶瑀见姚梦蕾开着玩笑，他也顺着这句话笑着说：“春雨贵如油，哪有花草不浇水的。”
姚梦蕾撇了撇嘴然后望向前方的一间店铺：“切，我是人，光喝水可活不了，哎，前面有个冰淇淋店，我去买两个甜筒。”
说着她快步往冰淇淋店走去，边走还边问叶瑀：“你要什么口味的。”
叶瑀高声回答：“巧克力！”
看着站在冰淇淋柜台前的姚梦蕾，叶瑀不知怎的耳畔响起了在医院时，罗阿姨趁着姚梦蕾上卫生间的时候，跟他说的话。
“小叶啊，这个姑娘好啊。”
“啊？是挺好的，雷叔的闺女当然好了。”叶瑀一头
雾水的说道。
罗阿姨当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问道：“你就没点意思？”
叶瑀自然明白罗阿姨所说的‘意思’是何意，他当即无奈道：“阿姨你说那去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这次人家都说了是代表雷叔和老吴他们来的。”
“你这孩子平常看着挺聪明懂事的，怎么这方面这么笨，姚姑娘又不认识我们，雷大哥为啥要让人家代表他们，还要陪着你来，你自己好好想想。”罗阿姨紧接着语重心长的说：“这姑娘不错，心地善良长得也漂亮，刚才聊天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对你当年的事儿很在意，我说起你和乐儿大学时期的往事她听得很认真。”
叶瑀张口打断罗阿姨的话，神色默然道：“阿姨，咱先姑且不说喜不喜欢，就单说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我找人家不是害了她么，我和雷叔还是多年好友，他怎么可能会把闺女嫁给我，谁会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残疾人。”
“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么在意你的身体，很多事情不经历过是没办法想通的，换做乐儿还健康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女儿喜欢上一个残疾人。”罗阿姨说这看向叶瑀，眼中满是真诚没有半点虚假：“并不是我歧视残疾人，而是我怕我女儿会过苦日子，被被人笑话。”
“阿姨我明白。”叶瑀点点头他并没有对罗阿姨的话感到抵触，他知道罗阿姨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医院我看尽了人生的百态，悲欢离合，我现在也算是活明白了，女儿喜欢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残疾人又如何呢，很多身体健全的人做出的事儿简直丧心病狂，抛妻弃子那叫一个狠心，我曾经见到过一个聋哑人照顾他生了孩子的老婆，那叫一个细心无微不至，别看他耳朵听不见，可他眼睛自打他老婆住院那天起到出院就没离开过他老婆，每天家里医院来回奔波，做各种补品给他老婆调养身子，他不会说话，就拿着一个本子一根笔倒处问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大姐大嫂，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照顾月子应该注意些什么；吃啥能恢复得快；吃什么能产奶，孩子应该怎么照顾之类的。我们把自己知道的都写在本子上，他每次都特别感谢我们。我们都夸他疼老婆，医生护士也说这是个好丈夫，他老婆每每有他在身边，那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罗阿姨话说至此，拉着叶瑀的手说道：“小叶啊，我跟你讲小两口只要过得幸福彼此爱着对方，又何必在乎外人怎么看。”
“话是这么说，但阿姨我和姚梦蕾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叶瑀说道。
阿姨抬手拍在叶瑀的肩膀上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的慈爱目光说道：“没有也罢，有也好，阿姨只是希望你能找到你爱的人也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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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又想什么呢？”
叶瑀的耳畔还回荡着罗阿姨的话，忽然一根巧克力冰淇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叶瑀脑袋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随即回过神来，视线顺着举冰淇淋的手，向上看去，姚梦蕾正吃着手里的冰淇淋一脸纳闷看着自己。
“没想什么，只是累了放空自己。”叶瑀目光快速的转移到姚梦蕾手上那根巧克力冰淇淋上，他接过冰淇淋吃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这冰淇淋味道不错，谢谢了。”
姚梦蕾一看叶瑀躲闪的眼神，就知道叶瑀口不对心，他一定是刚才想着什么不想告诉她，于是她话里有话，装作闲聊的口气说：“我发现你心事儿挺多的。”
叶瑀闻言自然知道姚梦蕾对自己刚才的搪塞有些不满，他便笑了笑说：“谁没有心事儿，心里没有秘密，那不跟傻子一样了。”
“老叶，你啥都好，就是……”正当姚梦蕾话刚说一个开头，两个不同的手机铃声不约而同的乍然响起。
叶瑀和她一起掏出手机，相互对视一眼后，快速接通。
“喂，啸龙，我和咱队长在一起呢。”
“吴叔，我和叶瑀在一起。”
叶瑀和姚梦蕾刚说完，下一秒电话那头彦啸龙和老吴分别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转眼间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与自己内心写照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片刻后二人异口同声诧然道：“什么，江北公园发现女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