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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不久,四家再聚风府。
众人为之骄傲自豪的中心、为之头疼苦恼的焦点——风伊,仍是,面若秋霜,黯然神伤,垂首不语,静跪一隅。
“叔,让逍逸起来吧,事情既已发生,责难也是无用。”步入议事堂,雨生首先开口,向着上位的风爷爷求情,“今后多加提点即可,我等还是议一下这之后的章程吧。”
“非是我等责令其如此,是他自己深陷执迷,欲罢不休。”老爷子叹口气,由风瑞出声解释道。
“哦?”雨生等人互看几眼,均不再言语,雨楠倒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口,化为一道无声叹息。
四家众人商谈着什么,落在风伊的耳中,却越来越远,远到仿佛自己神魂离体,飞到那无穷高处……
云雾缭绕中,就见一座庞大牢笼,上达云霄、下抵幽冥,说牢笼又不像,或可能是一处阵法,乃是一十八根巨大粗糙的九色石柱,围成一方牢笼。
石柱或雕龙虎,或绘道纹,气势磅礴,雄壮稳固,其上五色霞光环绕,分是黄赤黑青白,彰显着金木土水火五行之力。
石柱之间,一片黑暗,被压抑成团,物不可见。
风伊神魂不由自主靠近前来,就见黑暗中猛然亮起两盏血色明灯,竟……好似是一对兽瞳!
“桀桀桀桀,你这宿主可算是来啦!总算有负面的情绪,开始不断堆积、想要释放啦?”暗黑邪恶的黑团幻化开来,变成一具看不清身形的庞大妖魔,张开血盆大口,厉声狞笑着。
恍若五雷齐轰,万山崩裂,风伊耳鸣目炫,几乎把持不住身形,整个人被魔音震颤得、三魂七魄好似散了一般。
“不甘!迷困?何必惺惺作态!想杀就去杀!只要你至强、至恶、至凶、至暴,谁不怕你、谁不服你!?天下无不可杀之人,天上无不可杀之神!”魔音厉笑声中,一段段道经佛典般的上古文字刻录入风伊魂魄之中,偏生每个字都邪异盎然、魔性缭绕。
“九幽十域,魔乱天地!哈哈哈哈!”
“啊!!!”庞大混乱的魔文冲入神魂,风伊身形暴涨,漆黑如墨,几要撑爆,紧捂两耳,双目血腥,仰天哀号。
“阿弥陀佛!”危难之时,一声佛号,响彻空间,混乱狂暴的风伊闻言一愣,连疯狂钻入脑海的魔文都崩溃消散。
就见石柱穹顶,万云散去,金光汇聚,成一硕大金莲,耀眼夺目,无法久视。
莲上盘坐一金色巨佛,左手竖立,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
巨佛骤然立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张口成宪,波荡诸天: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轰!”
一瞬间,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功、无量德,播洒天地,映照十方。
牢笼中的邪恶妖魔惨叫崩裂,化为无数碎片,试图冲破石柱藩篱,不料十八根石柱九色霞光同时亮
起,生生扛住妖魔冲击。
“原!始!!”伴随着最后一声凄厉怨毒的嚎啸,无数妖魔碎片重新凝聚成团,被镇压捆缚于石阵之中。
“这……这究竟是什么!”风伊骇然失色,难以自持。
“归去吧,归去吧……一切皆为定数,一切皆有因果……”
缥缈虚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风伊只感神魂飞速后退,再望不见什么石柱、什么云霞。
京杭,风府。风管家快步而来,轻扣门房。
“发生何事?”风瑞大手一挥,房门大开,若无大事,管家断不会于此时叩门。
“最新消息,潘允归家后,潘夙径自前往玉府,于一盏茶前,正式向玉家提亲,求娶……”看了沉静不动的风伊一眼,管家咬咬牙,道,“潘夙向玉家求娶玉烨姑娘。”
“嗡!”风伊魂神俱震,乍然睁目,站立而起,光芒大放,左右两手,曲指结印,天鼓雷音,佛问珈蓝!
在座四家众人,皆被宏大气势冲击,跌了个七零八落。
风伊双掌上举,梵意透府而出,直冲虚空大日,撒下万千金莲。
京城震动!江南震动!
风府之中忽然佛意冲霄,这股强大的佛意顿时引得京中所有人面色一变。
在这个敏感时期,从江南四家的风府中透出如此汹涌之佛意,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风逍逸,果然人杰也。”皇城深处,密室之中,无数火矿石和玄冰被置于黄水晶打造的盆中,按照特定顺序摆列,极热极寒,忽明忽暗,正中盘坐的中年人影睁开双眼,感慨一句,复闭上双目,继续运功闭关。
“糟糕!”鲁王府中,楚宁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差人去唤楚孝武。
大宋魏国公府,一代军神喃喃了几句,叹了口气,“让曹仪去劝劝双方吧。”
大宋韩国公府,一位面容俊秀的老人,脸色阴沉,“啪”地摔碎了手中茶盏。
萧府,“哈哈,有趣了,京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年轻才俊,有好戏了。”
石府……
张府……
金府……
玉府,“这……这是那个孩子的战意吗?”玉氏家主难以置信,满面骇然。
不单单是京城杭州,风伊佛问珈蓝一出,就连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感觉到这股佛意的宏大无边。
一般人尚好,仅仅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佛意,料来又是哪位佛门宗师再做突破,可对于真正的佛门中人呢?
自世宗灭佛、万僧南渡,禅宗弟子就多遍布于南方,而这江南之地更是佛寺扎堆。各大佛门住持、首座,但凡有见识的,自然能够感觉到这股佛意是何等的纯粹、何等的广博、何等的宏伟,就仿似,佛祖降旨、世尊亲临!
待佛意远去,梵韵散开,议事堂正中,风伊傲然孤立,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管家,沉声问道:“风伯伯,你方才说的,可是:潘夙去向小玉求亲了?”
风管家,乃是风老爷子从上百弟子中选出,亲自传下风家绝学《风神腿》,习武三十余载,受限于资质,距离先天境也不过半步之遥,随着风家两代家主历经世事浮沉,此时竟为风伊气势所慑,结结巴巴回道:“我……我……我方才说的……没错,正是。”
平静不似凡人的风伊,勃然暴怒,佛韵荡然无存,冰冷锋芒之气,狂涌而出,席卷整个议事堂:“找死!”
在座众人皆是神魂一颤,为风伊勃发的杀意所慑,一时间竟无人能说出话来。
风伊又问:“玉家是怎么说的?”
“玉家,啊,玉家主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是问问玉姑娘的意思,家里再商量商量。”管家赶紧答道。
双目血光散去,杀意收敛,风伊环顾四周,直视爷爷道:“您说的话断然没有错,我四家历代家主想来也是如此行事,但我不会,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我要遇强克强,遇难除难,专注武道,斗破冥霄!”
“吾若娶妻,妻必名玉!”
霸气绝伦,恍若神抵,满座众人,无不为风伊气势所夺。
“玉儿我是娶定了!”风伊转身而出,“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拦我、谁敢拦我!”
直至风伊踏出堂门,众人才略略回过神来,雨生抢先开口道:“父亲,叔伯,孩儿思来,我四家自初代先祖之后,再无一人登临大宗师之境,是我四家传承不够高深玄妙?是我四家三百载族人天资不够卓绝优厚?”
雨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留时间给大家思考,接着缓缓摇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我们这江南之地,文采风流,事可回旋,皆不必付诸刀兵?年幼时我曾同江哥儿北上边塞,见识了周人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霸道豪迈。边塞之地,外族屡侵,舍杀之外,别无他法。或许正是那般环境,加之报仇雪耻的心境,才成就了一大批将门武圣、准圣。”
说着抱臂一礼,神情郑重道:“威涛、若竹,皆有奇玄之际遇,远超我辈同期。威涛稳重,乃持家之上选;若竹聪慧,亦能保我四族长远。逍逸天资之高、机缘之盛,百年难遇,仅以战论,几可当我四家如今之首。”
“既然如此,何不任其一搏?成了,我四家将再进一步,冲击天下第一流势力;即便未果,我四家也绝不会泯灭于滚滚红尘。就让逍逸去吧,不用考虑那么多家事,就作为一名纯粹的武者,去战、去拼、去斗!看能不能攀上更高的巅峰,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众人听闻此言,神情各异,于无声中互相交流几下,复将视线投向远去的风伊身上,目光也慢慢坚定下来。
唯独无人注意到末尾角落里落寞瘦弱的霜冰,眼底闪过一抹黑芒。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乱世已至,你等就放手施为吧。毕竟,这未来的花花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云老爷子苦涩地笑着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