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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是在内忧外患中死去的,内乱未平(梁犊起义),外敌仍在(慕容鲜卑、东晋)。而且在他死后,幼主临朝,诸子争位,形势比之先前更加恶劣。
我们在讲述冉闵夺权之前,还是要来看看石遵称帝后的那段历史。虽然,石遵从登基到被杀只有短短的一百八十三天,但却是惊心动魄热闹非凡!一个帝国的衰亡,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必定是先烂到了骨子里,然后才会戛然死去。从石遵开始,得位不正的原因让后赵陷入了此起彼伏的内忧和外患之中,自家兄弟积极火拼,无休无止;各方势力趁火打劫,蠢蠢欲动。
那些天,慕容鲜卑雄兵二十万,虎视其境。
那些天,文弱的东晋组织过两次北伐。
那些天,石遵的兄弟和手下,每天都在想着干掉石遵,自己当皇帝。
这是一段群魔乱舞的日子,然而却也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没有人愿意在不安分的年代安分下来,激情的岁月,只要有机会,再庸碌的人也想要燃烧起来绽放一份光彩。
国家乱了,并不可怕,选贤任能,尽心力整治一番就可以计安天下了;人心若是乱了,才是最要命的。满朝文武,无一人是诚实忠臣;天下百姓,个个堪称奸佞小人。即使唐宗宋祖在世,也只能感叹一声:总有刁民想害朕!
然而要后赵性命的时刻,在风雨飘摇中日益迫近。
[苻洪降晋]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要说的是苻洪降晋!
苻洪是被逼降的,石虎死了,再没有人驾驭地了这位部族领袖,更没有人相信他的忠诚。而冉闵还在说他的坏话。
时间是在349年的五月,那时候,石遵刚刚在冉闵和苻洪等人的支持下篡夺帝位。屁股刚刚着落在龙椅上,冉闵的坏话就在他耳边响起:“苻洪,人杰也。今以洪镇关中,臣恐秦、雍之地非国家所有。此虽先帝临终之命,然陛下践祚,自宜改图。”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密除之”?时隔十一年,冉闵的论断依然。我很愿意相信冉闵和苻洪是有私仇的,但是,又为什么不相信冉闵是一片忠心呢?那时候的他,必定没有曹操杀吕布时大耳儿的心思(君不见丁原、董卓乎?),人中吕布若是在曹操帐下,想必定然会是刘备的大祸患了。在平定梁犊叛乱的战斗中,冉闵和苻洪再一次走到了一起,同吃同住同战斗,本应该亲密无间,但毕竟所属不同,消灭敌人的同时,也在观察监视着战友。手握重兵的一方统帅,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梁犊。作为石赵家族成员的冉闵,对苻洪的提防是极有必要的。
我们从冉闵的话可以看出,石虎是相当信任苻洪的,临终以秦、雍之地相托,如果不是心腹爱将、铁杆忠臣,认定了他必无反心,石虎这事就办地傻了!然而石遵毕竟不同,资历尚浅,威望不足,而且又是谋权篡位。如果不长上一百个心眼,晚上两眼一闭的时候,第二天早上不一定能睁得开。篡位夺权者,名不正,言不顺,石遵在道义上是理亏的,时刻生活在极度的恐慌与多疑中。可越是这样,就越害怕别人走他的老路。
遵从之,遂罢洪都督。
苻洪和后赵并不是绝对的君臣关系,完全可以认为双方是宗主国与附属国的结盟,这种情况下只有互惠互利才能长久,然而石遵夺去了苻洪已经吃到嘴里的肉,而且是在苻洪刚刚帮完石遵之后。
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的!
那就反了吧,苻洪回到驻地枋头(今河南淇县东南)之后,遣使降晋。
降晋是假的,要一个名号和靠山而已,那时,刚刚灭掉成汉帝国的东晋,在理论和实际上还是很强大的。从那时起,苻洪开始走上自己单干的路,脱离后赵控制,逐鹿关中,为建立前秦帝国拉开序幕。
[褚裒(chǔ póu)北伐]
关于褚裒,真的很有名。为人低调,作风简朴,不恋权位
(多次辞让高官),连史书中对他的评价都是很高的,留下有“皮里春秋”、“四时气备”的典故。
然而不会打仗!属于德高望重,能力草包的那种,能有机会率军北伐完全是出于他的女儿的缘故。女儿褚蒜子,东晋康帝皇后(褚裒北伐时升级为太后)。349年后赵大乱的时候,历史的车轮推动着褚裒走上了北伐的前线。事实证明,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今,生了个好闺女,是整个家族发家致富、平步青云的不二捷径,真让人羡慕不来!
据说当时积极呼吁北伐的其实是桓温,平灭成汉(347年,桓温灭成汉帝国)以后,桓温的声威如日中天,想要趁此机会再立新功的心情溢于言表,这个,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可是北伐的主将并不选他,只有一个原因:桓温若复平河、洛,朝廷将何以赏之?
换人吧,褚裒上。
349年七月,褚裒任征讨大都督,都督徐、兖、青、扬、豫五州军务,率军北伐。
初始时是格外顺利的,消息传出,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计。石赵扬州刺史王浃投诚,东晋得到战略要地——寿春。随后,晋军兵进淮北,淮南之地悉数收复。
然后就出了问题了,趁晋军北伐之际,鲁郡有五百余家起兵响应,并求援褚裒。浩大声势,一路凯歌,褚裒也就慨然应允了。然而很不幸,前去接应的三千精锐与后赵李农的两万骑兵(乞活军)遭遇于代陂,全军尽没,领军将领王龛被俘。
就整场战争而言,三千军队的损失并不算大,可褚裒竟丧失了北伐的信心了,只有两万的后赵骑兵,吓破了他的胆气,吓没了他的志向。俗话说,慈不掌兵。征战上的事,需要的是能征惯战的将军,而不是德高望重的儒生。八月,褚裒退守广陵(扬州)。丢下翘首以盼的江北百万汉民,丢下之前取得的所有的北伐成果,一路狂奔,再不回头。
关于此次北伐,不做评论了。只知道褚裒退军后,晋朝遗民二十多万渡黄河以归晋,然而大军已退,来时轰轰烈烈,去时寂静无声。悄悄的,悄悄的,一下子就跑没了踪影。这些汉民在石赵骑兵(李农部队)的追击下,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能够活着逃到晋国的,十之……没有!由于为了防止后赵奸细的渗透,晋军将那些“跨过淮河,游过长江”的刚刚上岸的人们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349年十二月初七,褚裒羞愧自恨而死。
还好,算是有良心,只是能力不济。
[石苞叛乱]
石虎选的继承人没了,然而皇位还在。
石遵坐得,石苞怎么就坐不得?
石苞的叛乱并不是偶然因素,当石遵篡位成功的时候,同样也意味着他在向他的兄弟们传递这样一个信息:老爹留下的这张宝座,只要你能抢得到,你就能把屁股放在上面!
然而石苞的叛乱是未成行的,还在谋划中就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一点反倒是不如那个果断的石冲。我们要说的是由于他“意欲”谋反而引发的另一场战争。
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家庭,内部搞不好团结往往意味着会受到外人的欺负,这几乎是铁律了。远如秦汉之交时的匈奴崛起,近如我们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当然,八王之乱在那时就更是眼前事了。总是在内斗中削弱我们自己,然后“趁机”强大了我们的敌人。
时任梁州刺史的司马勋在得知石苞准备谋反之后,趁机,兵出骆谷,攻克后赵长城戍,设营垒于悬沟(距长安仅二百余里)。随后,司马勋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杀后赵京兆太守刘秀离,攻克贺城。
一连串的胜利使得关中震动,三辅之地豪杰纷起,杀郡守县令以迎王师。受到的屈辱太多,受到的压迫太多,只要看到一丝希望,人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奋起反抗,宁可拼死以求活,绝不苟且以偷生。这是东晋屡次北伐的基础,这也是《杀胡令》得以推行的根基。正因
为此,很快,司马勋的军队就达到五万余人,营垒三十多座。
然后,石苞和石遵上演了一部“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戏码。石苞放弃了进攻邺城的图谋,集中兵力抵抗司马勋,当时,大将麻秋正在其手下,也参加了和司马勋的战斗。石遵也派出了援军,精骑两万,在车骑将军王朗的带领下救援石苞。
当然,石遵的援军目的并不单纯,在攻打司马勋的同时,顺带着把石苞劫持到了邺城。当时,王朗的大军兵临长安城下,石苞还以为石遵不知道自己要谋反,大开城门迎接援军,然后,援军进了城就把他给绑了。
由于后赵援军的到来,司马勋再难取胜,349年十月,司马勋撤军,不过不同于褚裒的狼狈逃窜,司马勋在回师的路上攻克了宛城,杀后赵之南阳太守袁景,随后,大摇大摆,退回梁州,东晋司马勋北伐到此结束。
[闵、遵成仇]
冉闵和石遵的矛盾要从冉闵没有被立为太子开始算起。
应该说,冉闵其实是被涮了,因为太天真,石氏家族拿他当自己人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自己人,骨子里的汉人血统让他永远都不可能当上羯族人的皇帝,连太子都是不可能的。石遵只是想利用他打仗,并没有真心要立他为太子。皇位到手之后,太子是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
备感失望之余,冉闵只能退而求其次,太子不让当了,掌握朝政总是可以的吧!冉闵自认为功盖一时,石遵应该给予相应的补偿。
事实也是相近的,石遵增加了他的官职,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辅佐朝政。但是,同时升官的还有很多人,而且权力并不比他小。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连那个讨伐石遵的石冲都封了太保(当时还没起兵讨伐),冉闵,只是众多高级官员中的其中之一。
想掌控朝政,没门!手下有十万雄兵的将领,同时还控制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干脆,皇帝让你当得了。但是,很明显,石遵连太子之位都不愿意给冉闵。
并不确定冉闵当时的心态,只知道他利用职务之便使劲地拉拢人心。安抚殿中将士及原东宫高力之士,全部申报为殿中员外将军,进爵关外侯,赐以宫女(石虎搜罗来的那些女人),这是一个不少的数字,仅仅东宫卫士就有一万多人。殿中将士是皇帝近侍,原东宫高力是一群饱受冷落之人,冉闵拉拢这些人的意图格外明显。当然,出钱的是石遵,得实惠的是冉闵,以君王之利,行个己之私。冉闵的恩德声望日益高涨起来。
石遵自然是知道冉闵的作为的,但太子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出,能做的只有对他进行打压抑制。冉闵不是想要恩德名声嘛,好,石遵就败坏他的名声(更改题名褒贬评价),想尽办法让冉闵臭大街。冉闵不是兵权在握嘛,能给你兵权,我就能收回兵权,石遵用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鸳计,逐渐削夺冉闵兵权。
冉闵很不爽,相当不爽。大功之后即行百般限制,冉闵的愤怒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但石遵的行动还在继续。武将的性子大多比较直,爆了几句粗口也在所难免,然而这是招人厌恶的。正因为冉闵的不满,中书令孟准等人劝石遵杀冉闵。
我们常说官 逼 民 反,它的版本叫做农民起义。其实官逼官反也是有的,版本叫做政变。只是并不纯粹,有主动和被动之分,比如曹丕和司马炎就是相当主动。而冉闵,绝对是被动的受害者,性命堪忧,百般无奈之下,冉闵只能绝地反击。不求成功,只求不一败涂地,窝窝囊囊死在狱卒手中。
[后记]
本章的后记里我准备给在开篇时的那副对联“满朝文武,无一人是诚实忠臣;天下百姓,个个堪称奸佞小人。”加一个横幅,就叫“苍生负我”!当灭亡的音符在酝酿发酵之时,用这四个字做结尾或许能增加点滴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