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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中军大帐沉闷燥热,丘明与剑无尘相对而坐,面色深沉,眉头紧锁。自清晨回转大营,二人就一直坐到现在,一来是等待门派支援,二来是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正一门屠杀两派弟子,使得丘、剑二人如断臂膀无人可用,仅靠他们二人只是应付雷化羽和铁牛都显得捉襟见肘,何况还有一名未露面的正一门长老。而且周文斌的出现,也进一步打乱了逐鹿书院的步伐,丘明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周文斌身上。大厉皇朝的确不错,但周文斌却更为重要。皇朝没了可以再抢,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雷化羽显然也是存有拉拢周文斌的意思,既能在当下分散逐鹿书院的精力,又能在未来恶心逐鹿书院,一石二鸟之计,何乐而不为。
就在这时,燥热的空气阴冷下来,大帐中央的空间泛起阵阵漪涟,一个全身包裹在黑雾中的人影一步踏出,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狼狈不堪的滚了几圈,胸腹震颤,嘴里不住地咳嗽喷出大量腥红的热血,整个大帐瞬间便被血腥充斥,此人正是逐鹿书院麒麟。。
一见惨兮兮的师弟,丘明心下凛然,放弃思考,快步上前扶起来人,只见麒麟张阴戾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深深的塌陷处,残留着狂暴的雷霆之力,显然是被高手从正面一拳击溃。
丘明右掌紧贴麒麟背心,渡过去一丝丝柔和的灵气,遂问道:“麒师弟,为何搞得这般狼狈?”
麒麟的伤势看似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无甚大碍,而且有固本境的丘明在,很快便能治愈。
剑无尘俯下身,手指放在麒麟胸口,一道细小的电弧顺着手指窜入经脉,疯狂的撕扯破坏。剑无尘心念一动,体内灵气化作小剑顷刻间将雷电搅得粉碎,若有所思道:“是正一门铁牛出的手,你为何要去招惹他?”
昨夜,剑无尘和铁牛打了两三个时辰,难分难解。铁牛脑子木楞,但正是那股子楞劲儿,一往无前,舍生忘死。而且灵气充沛如海,回复速度极快,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很是难缠。剑无尘走的是轻灵变化的路子,遇上这等莽夫,犹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处处受制,越打越膈应。尽管是敌人,但剑无尘也不得不称赞——铁牛很强。如果真的硬拼下去,几千招以后,灵气耗尽,输的一定是他剑无尘。
丘明闻言,不疑有假,脸色阴沉,注视麒麟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麒师弟,你的任务只是混在正一门弟子中监视铁牛的一举一动,凭你的本事,为何会被铁牛发现?”
“咳咳!”麒麟感觉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满脸的懊悔之色,“唉,一着不慎。师弟我本是按照计划行事,却发现铁牛并未回转落脚处,我觉得蹊跷就和正一门弟子私下打听,得知铁牛去了羽林军大营。随后我就扮作羽林军潜入大营,可没想到刚进入帅帐,就被王负察觉……”说到这里,麒麟眼中露出一丝惧怕,“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胸口就中了一拳,直接被打飞了数十丈,若不是我功法善于逃命,今日怕就回不来了。”
麒麟的确是自作自受,三千羽林军皆是兄弟,王负熟知每一个人的气息、眼神,甚至是细微的动作。他虽然变化功夫了得,表面看着天衣无缝,但仓促之间各种动作习惯模仿不出,一眼便被王负识破。他本身只有先天境,面对固本境的铁牛,无一合之力,没被当场打死,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厮逃跑功夫的确有过人之处。这一点剑无尘能证明,因为一些个人仇怨,他追杀了麒麟三年,每每都能被其在毫厘之间逃脱。
“铁牛去了羽林军大营?”得知这条消息,丘明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仅如此,我还看到雷化羽躺在龙椅上睡觉!”说道雷化羽,麒麟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四仰八叉、满脸哈喇子、鼾声震天的形象,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笑不要紧,刚刚被丘明治好的伤口撕裂,疼得他猛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便秘。
“嘶!疼疼疼……夏礼、齐威远也在,几人似乎在商讨强征壮丁的事!”
丘明不觉得雷化羽坐龙椅有何不妥,毕竟是正一门大师兄,身份地位超然,坐你龙椅那是给你面子。他觉得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会议,老皇帝未出席,毕竟老皇帝一直呆在军营而非遥远的皇宫。无论是从国家生死存亡的考虑,还是出于对正一门的尊敬,老皇帝都应该亲自迎接雷化羽。
“会不会是老皇帝出了岔子?无法露面?”这是剑无尘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丘明收回灵气,扔下麒麟一个人龇牙咧嘴,重新做回太师椅上,道:“剑师兄所言不无道理,老皇帝一介凡人,事必躬亲,年过花甲,身体必然衰弱,加之此番战乱,御驾亲征,一命呜呼也是理所当然。而且......”
话音未落,中军大帐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一扫帐内血腥之气。随后便听到一个成熟妩媚的声音:“两位仙人都在啊……哎呀,这还有一位
快死的仙人呢!”
麒麟艰难的抬起头,注视着一步三摇走进大帐的韩王,那对将大红衣袍撑起一个诱人弧度的骄傲晃得他眼花,下腹生起的一股邪火连带着胸口气血翻涌,又是一口大好的鲜血喷出。
韩王扭动纤细的腰肢,饱满的臀部微微颤动,巧妙的侧身躲过喷来的血雾,带着一阵甜腻的香风,优雅的走过丘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媚眼如丝,朱唇微启,贝齿间流淌出酥得令人发醉的声线:“看来奴家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三位仙人的兴致!”
丘明眉头一挑,感觉到今日的韩王与昨日有着明显的变化,不仅言语上没了敬意,而且眼神也变得生疏起来。昨日对着他眉来眼去,今日从进大帐以来,爱答不理,瞧都未瞧上他一眼,有古怪。
丘明踢了一脚死皮赖脸躺在地上装死的麒麟,没好气道:“没事儿就去养伤,伤好了继续去监视铁牛。”
“是是是!”麒麟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拍拍屁股,化作一阵黑风冲出大帐,留下一句抱怨:“唉!没人权啊!还不如被铁牛一拳头打死来的舒服!”
韩王轻挥柔荑,驱散令人作呕的血气,笑道:“咯咯!这位麒麟师弟,真乃是性情中人!”
此言一出,大帐温度骤降,凛冽的杀机和铿锵的剑意顷刻间扑到韩王近前,却被陡然出现的透明光幕牢牢挡住。
“妖魔死来!”剑无尘稳坐太师椅,大喝一声,背后剑匣震动,喷出百十道剑气向着韩王攒射而去,而后组成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韩王笼罩其间,全方位,无死角,辣手吹花!
麒麟还是第一次在韩王眼前露面,而且自打韩王入账,丘、剑二人没有叫出麒麟二字,韩王竟能一口喊出,这不得不让丘、剑二人生疑。之前丘明就猜测有阴阳家的人躲藏在大厉之乱下火中取栗,加之蜀山派眼中容不得魔道,剑无尘直接出手。至于有可能搞错,杀了再说。至于是女人,蜀山派眼中只有正魔,没有男人女人。哪怕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哪怕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哪怕是重伤垂危将死之人,只要有可能是邪魔,定斩不赦!
丘明眼神飘忽,摇头摆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虽然已经打算与阴阳家合作,但该有的下马威还是不能少。这也是一个态度,你我正魔不两立,竟敢明目张胆的出现,那自然要先斗上一斗,免得传出去别有心人嚼舌根。
见剑无尘咄咄相逼,韩王妖娆的双眸中泛起浓浓的不屑,抬起娇嫩的右手,屈指一弹,一道透明的气劲轻而易举穿过密集的剑网,直取剑无尘眉心。
“妖魔有些手段!”剑无尘嗤笑一声,双目凌冽,射出两道铮铮剑气,将近在咫尺的气劲剿灭,同时右手举过肩膀,握住剑柄缓缓抽出。一寸,剑锋只露出一寸,剑气奔腾,韩王周围的剑气陡然加速,剑网猛地收缩,紧贴着透明光幕,在光幕上留下狰狞的剑痕。
韩王双眉微颦,注视着剑无尘背后那一寸寒光,只觉得双目刺痛难忍。剑无尘的实力远超她的预料,她已经使上了七层功力,而剑无尘游刃有余、实力只露出冰山一角,显然,她不是剑无尘对手!
尽管修为都是固本境,但战力却不能同日而语。蜀山派主杀伐之术,门下弟子战力本就强悍。更不用说是剑道一脉,以杀正道,以杀止杀,战力在蜀山派中当居首位,放在大千世界中也属一甲之列。而反观阴阳家主变幻之法,弟子修的乃是迷惑人心之术,争杀法门反而是次要。搞搞偷袭,玩些阴谋诡计,阴阳家在行。正面对敌,相同境界,只能被蜀山派按在地上摩擦。
在剑网围杀下,透明光幕明灭不定,眼看着就要被破,韩王白腻的额头上留下一滴豆大的汗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甜。
丘明一直未插手,韩王就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但作为仙门之人,无论男女,谁都不想输给其他人,尤其是正魔对立,输了必然要被丘、剑二人狠狠折辱一番。
忽而,韩王感觉到下腹燥热起来,须臾之后,下腹爆发出汹涌澎湃的灵气,直接将她原本的灵气压制在丹田中,而后沿着奇经八脉乱窜,仿佛要将韩王纤细的经脉撑破。她最初一惊,以为是不知不觉间遭人暗算,可细细感应之下,才发现这股灵气虽然狂暴难当,却没有主动去破环她的身体,反而自我约束在经脉之内。至于感觉经脉胀痛,那只能怪韩王经脉太细,宛若一条小溪,在面对滔天洪水时,没有决堤已然是洪水有灵。
再一细细感知,韩王愣住了,因为灵气爆发的最初地有些难以启齿。她这才意识到这股莫名其妙的灵气是来自那不知名的邪魅男子。本以为被吃干抹净,没想到对方真有可能是一位修为惊天的大能。
越陷越深,韩王迷失那狂风暴雨之中,不由得痴了:冤家,不知何时能再见呢?
韩王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那来自小蛇的狂暴灵气可没闲着,自发护主,沿着诡异的路线运行,而后冲出经脉,无风起
浪,在韩王周围构成坚不可摧的冰盾。丝丝寒气流淌,顷刻间便将三尺以内的空间冻结,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变故突如其来,丘明和剑无尘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一头遮天巨兽,挥动利爪向着他们而来,其势只甚,无可阻挡,无可违逆。两人顿时亡魂大冒,全身冰凉,不住颤抖,那是对死亡的畏惧。剑无尘收起剑气拔腿就跑,屠魔重要,小命儿更重要,这妖魔果然不简单。而丘明早已收起了不屑,撑起一张灵气护盾,挡住袭来的寒气,几个闪烁,已在百丈之外。
两人前脚离开,中军大帐便被诡异的寒冰所冻结。寒气滚滚,所到之处,所遇之物,无论是娇弱的花花草草,还是坚硬的木头铁块,瞬间冰封,然后在难以想象的寒气中寸寸断裂。
远远望去,一座六丈余高的冰山赫然出现在赵王大营中,炎炎夏日,整个大营竟感觉不到丝毫热气。韩王静静的坐在大帐内,其周围一切都静止了,包括那百余道剑气。
闻声赶来的士兵,无不被着诡异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仙人斗法,恐怖如斯。当然,任何时代,任何世界,总有那么几个胆大包天却有蠢笨如猪的二缺。
“俺的个乖乖,俺睡得好好的,怎么就被突然冬醒了,原来是天降冰山,这下晚上舒服了!”
“就是就是!离这么远都感觉如此凉爽,不知道摸上两把有多爽!”
“走走!一起一起,洒家今天就要去试试这传说中的仙人法力,看看是洒家的腱子肉利害,还是这仙人的发力彪悍!”
旁边几名士兵见这三人吹牛皮,皆是哄堂大笑,七嘴八舌的嘲讽。
“光说不练假把式,别光顾着吹牛,有本事上去走一遭!”
“快滚吧!又是这三个傻缺,平时吹吹就算了,也不看看那是啥,仙人你们也敢惹,小心有命去没命回来!”
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三人梗着脖子,绷着脸,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艹!今天不让你们看看爷爷的胆量!”
说罢,三人手拉手向前走,大义凛然,不畏生死。每靠近一步,寒冷便重一分,三人不由自主的打起冷战。约莫走了十来步,距离冰山还有百十丈,三人人浓黑的眉毛上已经结了厚厚的白霜,嘴唇更是成了紫黑色。
奶奶的,好像不对劲啊!这不会要了俺的小命吧!
艹!这他妈躺上去不会直接被冻成冰坨子吧!
妈蛋,这牛皮吹破了,洒家的腱子肉顶不住了!
三人面面相觑,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惧怕,但又不拉不下脸来退却。他们死死闭上眼睛,嘴里发出哇哇怪叫,壮着胆子,低着脑袋就往上冲,比战场冲锋的时候有气势多了。
见三人默默闷头前进,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士兵直接就被吓傻了,虽然这三人平时就喜欢吹牛,大家也跟着起哄,但那都是当作战争间隙的调剂,没成想到这三人今天真的男人了一把。开玩笑可以,正要为此死了人,士兵们也是不愿看到的。
“三个二笔快回来!我们知道你们的厉害啦!快回啦!”
“快回啦!”……
无论后面的士兵如何叫喊,三人依旧大叫着冲向冰山。原来此寒气玄奥无比,不仅能冻住空间,甚至连声音气息都能冻住。三人看见士兵们张大嘴却听不到声音,以为是在嘲笑他们,所以脚下有快了几分。而此时,三人甲胄上已经满布寒冰,每次迈开腿,身上就会齐刷刷往下掉冰渣子。
丘、剑二人本来正在思索对策,身后突然窜出三名士兵,二人愣了愣,旋即怒斥道:“不知死活!滚!”声如洪钟大吕,裹挟这强大的灵气,形成三尺气墙,直接将三人拍飞。
丘、剑二人都被吓得只有逃跑的份儿,不敢稍作抵抗,这些凡人上去,沾之则废,触之必亡!
三人飞过百丈距离,重重的摔在士兵堆中,士兵们慌忙围过来,只见三人面色铁青,双眼无神,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快要活不成了!
“快让开,快让开,老军医来!”
随着一声大喊,士兵们如潮水般退向两侧,让开一条通路……
剑无尘回头望着乱作一团的士兵,心中生疑:此寒冰异常诡异,竟然能冻结一切,看来这韩王是有高手护持,不知是何方魔头!
便在这时,厉翔匆匆赶来,寒意透骨,向着剑、丘二人抱拳一礼,焦急道:“二位仙人,这是怎么回事?”
丘明摇摇头,苦笑道:“此事你无需多问,速速带领士兵撤出大营!”
既然惊动了韩王背后的大能,显然不能善了,凡人在此只是徒增伤亡,他和剑无尘二人争取拖住对方,等待本门长老到来。
此次大厉之行,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丘明眺望北方浓烟滚滚、杀声震天,生出莫名的预感——无人能笑到最后,包括地主正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