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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的穹庐很隐秘,搭在离平城不远的一个三面环山的簸箕状的山坳里。
不断有探马来报:
汉军夺去了广武,独孤敖嘎仓皇败走;
独孤敖嘎且战且退,汉军紧追不舍;
汉军封住了独孤敖嘎往马邑方向的退路,独孤敖嘎正在向东撤军;
独孤敖嘎已距平城不远;
刘邦正亲率他那支不足万人的骑兵部队,孤军深入,快速向平城方向追击独孤敖嘎的军队。
听到刘邦率军冒进,冒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口中喊好,一拳砸在了地上。
冒顿心花怒放,想到,都说刘邦能征善战,诡计多端,还熟读那本《孙子兵法》,今天看来,不过如此也。
冒顿实在没有想到,刘邦竟敢孤军突进。
看来,刘邦将我冒顿当白痴看了。
冒顿想,刘邦的期望值越高,输的就会越惨。
针对目前局势,冒顿立即在脑海里做出了新的战斗部署。
冒顿已经清楚,这仗应该怎么打啦。
这次,冒顿只针对刘邦一人开展行动,已不将汉朝大军作为进攻对象。
冒顿觉得,只要将刘邦一人控制在自己手中,这一仗,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刘邦的价值,何止几十万大军可以抵得。
只要将刘邦留下,什么事情便都解决了。
冒顿要让刘邦彻底胆寒的目的,也要达到了。
呼延吉乐同样高兴。
呼延吉乐觉得,冒顿又在实施一个斩首行动。
杀了刘邦,大汉朝的三十万大军立即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绵羊。
匈奴大军又能饱餐一顿了。
冒顿心中无比酣畅,大呼:“拿我的特制酒具来,我要饮酒。”
冒顿所说的特制酒具,当然非同一般,是冒顿让工匠用月氏国国王的头盖骨制成的。
冒顿本不贪酒,虽然将这支酒具带在身边,却从来没有使用过。
冒顿今天突然来了酒兴,也想起了自己的特制酒具。
那酒具掌在手里,虽然有些大,却让冒顿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冒顿觉得,自己多少年来,一直在狩猎,时刻在生与死的狩猎场上全神贯注。
这次,冒顿要猎获的,是一只蠢笨无比的大黑熊。
这只蠢熊刚刚独霸了山林,狂傲的不可一世,正是猎取它的最好时机。
精明的猎手,面对不同猎物,会采取不同的手段。
为了猎到刘邦这只大蠢熊,冒顿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冒顿心里非常清楚,要做成一件事情,必要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万事具备,只等刘邦这只笨熊,快速进入他的包围圈。
冒顿玩弄着手里的人头酒具。
冒顿觉得,人生的最大乐趣,莫过于看到自己的猎物正一步步走进自己设置的陷阱,然后听着猎物无奈的呻吟,任由他摆布玩弄,直到他厌倦了为止。
是不是也将刘邦的头盖骨做成酒具把玩一番呢?
冒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呼延吉乐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冒顿自觉失态,急忙收敛
了笑,说:
“实在没有想到呀,大名鼎鼎的刘邦,竟然草包到这种地步,比熊都蠢,跟狼比,那就差得更远了。你不是要猎杀一百只笨熊嘛,这是第多少只?”
冒顿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又有快马来报:刘邦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白登山靠近。
冒顿一骨碌爬起身来,将酒具扔到一边,立即精神抖擞起来,对众弟兄道:
“你们立即出动,率领青、白、红、黑四色马队,紧急合围吧。”
四色马队是匈奴的常备部队,兵士全都经过了认真挑选,战斗力最强,是冒顿的铁拳头。
冒顿又转向义渠代青,谦和地说:
“代青将军,带着你的军队出发吧,不得让汉军步兵向前移动一步。能否顺利取得预期的目的,就要看你怎么打了。”
义渠代青早已认真听取过冒顿授意的打法,兴致勃勃,领命而去。
冒顿又转向万俟腾和,下令道:
“围困平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得让一名汉军走出平城半步。另外,你派人去通知敖嘎将军,让他率领所部,直接回龙城静候佳音吧。老将军年事已高,一路将刘邦吸引过来,功劳不小,也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就让老人家好好休息吧。”
万俟腾和领命而去。
冒顿仰天长笑:刘邦呀刘邦,你不过如此也。
冒顿立即生出世界堪小的悲壮。
看来,此生真的再也遇不到真正的对手了。
冒顿慢慢披挂整齐,走出穹庐,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到已经飘飞了两天的大雪,仍在沸沸扬扬地落着,地面的积雪已经很厚。
冒顿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冒顿胸有成竹地向白登山方向挥了下手,命令道:
“移营白登山。”
冒顿非常自信地想:由他布置的这场有趣的狩猎游戏,就要出现高潮了。
长城脚下的平城,隆冬早已降临,大地被漫无边际的积雪覆盖着,露出雪外的稀疏的枯草,在寒风中不停地摇曳。
这天,天空突然笼罩起了铅灰色的浓云,往日不厌其烦地整日在空中画圆的老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刘邦带着他的骑兵快速开了过来,马蹄泛起地面的积雪,形成了团团白雾。
部队越过平城,来到不远处的白登山下,探马飞速跑至刘邦马前,急切地报告:
“已向前搜索至长城,还是没有找到匈奴军队的踪迹。”
刘邦的心里犯起了疑惑:
一直在他们视线之中、被他们追赶得人困马乏,几乎唾手可得的老弱病残之旅,怎么说消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猫儿腻?
跟随在刘邦身边的护军中尉陈平也觉得蹊跷,对刘邦说:
“陛下,再往前走,就到长城了,看天色,好像又要下雪,我们是不是先返回平城,稍事休整再做定夺?”
刘邦略犹豫,正要下令回平城,突然听到有隐隐的击鼓之声。
刘邦随着众军士的目光返回身向来路望去,只见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已被一望无际的白色云团覆盖。
那云团滚滚而来,如春日开河的流凌,似狂风推着的海浪。
刘邦仔细一看,那云团原来是用白色战马编成的部队,正迅速移动,朝他们快速奔来——哪里是击鼓声,那是匈奴军队的马蹄汇集在一起,敲击冰封大地发出的沉闷声音。
白色马队完全封死了他们回师平城的路径。
将军夏侯婴反应及时,急忙对刘邦说:
“陛下,我们中了匈奴人的埋伏,请赶快移驾山顶,居高临下,方能降低匈奴骑兵强大的冲击力。”
刘邦已来不及多想,在大军的裹胁下,紧急退往白登山顶。
等到他们撤向山顶向四下里张望,刘邦一下子傻眼了:
北面是由黑色战马编队的黑色云团,西面是由白色战马编队的银色云团,东面是由青色战马编队的青色云团,南面是用红色马队编成的红色云团;
这些云团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这里压来,他们已彻底被匈奴大军包围了。
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如雷声滚动,令人胆寒。
刘邦马上明白了,对手能以马的毛色进行编队,说明他们有充足的力量和时间对部队进行了调整,而这里正是对手精心布置下的陷阱,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这是冒顿为自己准备好的坟墓呀,想从这里冲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刘邦猜想,对手之所以要用马的毛色进行编队,是在向他显示实力,真正的实力。
自己连日来紧追不放的那支老弱部队,恰恰是对手的诱饵,刘敬分析的完全正确呀,可惜自己没有听他的话。
其实,刘邦想错了。
因为,这四色马队恰恰是匈奴训练有素的常备铁军,由影子四怪统领,是匈奴的主力部队,战斗力极强。
白登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此时若与对手作战,显然是以卵击石。
刘邦急忙下令:快速收缩部队,严阵以待,防御匈奴骑兵的进攻。
好在匈奴大军并没有立即发起总攻的意向,而是不慌不忙地安营扎寨,支锅造饭,傲慢至极,似乎被他们围困的不是大汉皇帝,而是一帮乌合之众。
黄昏伴随着飘舞的雪花降临了。
冷风无情地袭来,令白登山上的刘邦寒颤连连。
刘邦审视了一遍自己的阵营,心里更加没了底:
没有粮食尚可杀马充饥,而严寒却根本无法克服。
一路追敌心切,刘邦大军为了行军迅速,粮草辎重根本就没有根上来,连必要的御寒帐篷,也仅仅随军带了几顶。
原想今天在平城宿营,哪曾想,被匈奴人无端困在这大雪纷飞的白登山上。
将军无策,兵士慌乱,军心不稳。
刘邦无奈地叹道:
想我刘邦一世英豪,难道要命丧这长城脚下小小的白登山了吗?
当年,秦始皇在平定中原后,仅仅派了大将蒙恬,便将匈奴赶到了七百里外。
而今天,我刘邦御驾亲征,还未过长城,便遭此劫难。
难道我堂堂刘邦,竟然连蒙恬的谋略都不如吗?
自从项羽自刎乌江以后,一直涌荡在刘邦胸中不可一世的豪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刘邦仰天长啸:
白登山呀白登山,看来,你要因我刘邦的惨败而名扬百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