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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走上点将台,放眼数几十万的装备精良,热血沸腾的士兵们,心里满是许久未有的燃烧和沸腾。
“乱世不争者,先自寻灭亡。白宇率先犯我沙郡,我墨兰的将士们,你们可否能容忍?”
“不能。”
“今日是最后一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想怎么选?”
“为王。”
“为王。”
“既然如此,大烈和墨兰的将士们,就拿出你们的血性来,拼死向前吧,为那无尚的军功,为那无尚的成就,杀。”
“杀。”
“杀。”
“杀。”
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家国在后,荣耀在前,她们不是在为君王而战,而是在为自己而战。
金色的太阳闪耀出它最灿烂的光芒,渡在每一个冰冷的铁甲之上,映照出一个个坚毅的铮铮铁骨。
我踮脚如雁飞身而下,展翅而飞,灵巧的落在马上。齐眉和华禾跟在我身后,领着一列小队。刘傅水和大烈的两位将军领着两国的成千上万的大军。
“都准备好了吗?”
齐眉答道,“禀将军,一切准备就绪,请您下令。”
“出发。”
离衡都三十里的地方,兵分两路,一队正面迎敌,一队暗中偷袭,
连续几个时辰的急行军,我率领的五万人进入了一处幽静的山涧峡谷,两侧巨山林绕,时有飞鸟惊起。
华禾也穿上了铠甲,腰挎配剑,端端正正的坐在马上,一双眼好奇的四处打量着,手却依旧紧握着配剑。
两侧陡崖高耸,上面乱石凌立,崖下狭窄难行,迂回曲折,的确是个埋伏的好处所,难怪白宇要把密道出口设在此处。
峡谷内除了军队马蹄的回声,就是惊起山鸟翅膀的扑扇声,寂静的有些古怪,但没人说得出这是什么感觉。
我放眼两侧的翘岭悬崖,问着身侧的沉默无言的人,“齐眉,快到了吗?”
齐眉打量一番地形,回应道,“禀将军,还有一千米。”
华禾伸出脑袋问道,“离凰姐姐,刘将军什么时候过来同我们回合?”
“一个时辰之后。”
齐眉疑惑道,“将军不是派刘将军去正面战场了吗?怎会过来这边?”
“云间没那么好对付,我不放心。”我望向齐眉,神色再也正常不过了,“若有差错,刘傅水的支援会给我们一线生机。”
“……原来如此。”
“加快速度,时间不等人。”我一夹马腹,挥鞭疾驰,两人也连我甩鞭跟紧了我。
几排繁茂的竹林之后,空旷的湿地上有几千名卫兵把守在坚固的石门前——衡都的密道入口。
众人眼前一亮,我下令轻装简行,悄悄地埋伏在山谷之内,等待时机冲去杀个片甲不留。
“扑棱……”一群鸟从悬崖上蓦然飞起,扑天盖地。
这声音,有很多人!
“大家都闪开,快找石头躲避。”话音未落,我拉过一旁的华禾就翻身一滚,摔在了巨石之下。
“咻,咻……”无数铁箭破空袭来,瞬间席卷刚才我们埋伏的地方。
她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将士,各个身手敏捷,暗箭之下损失不大。
我暗自猜测,能惊起那么多飞鸟的,恐怕人数不少。要么不是齐眉的情报有误,就是云间太精明,或者军队里出了奸细。
华禾躲在我的怀里,担忧道,“离凰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她们处于高处,我们只要躲在巨石下,她们暂时没办法。”
她挪开身子,离开我的护佑,“离凰姐姐,我不怕,我要和你一起战斗。我很强的,你不用处处护着我。”
“好好,我不担心你。”说着,又有几十根箭狠狠的扎在了眼前的地面上。
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果然上面也耐不住性子了,射箭的频率渐渐变小了。
齐眉滚在了我们对面,我暗沉的眸子用手语打着比划:你带人冲出去,解决密道门口的那些人。我和华禾出去迎敌,挡住山坡上的敌人。
齐眉点点头:明白。
看着齐眉领人冲了出去,我也迅速依照地形的优势躲过众多的飞箭,飞身上了山坡。
“都跟我来,往上冲。”
“是,将军。”
尾随数万将士,我冲上山坡,却被攻势迅猛的弓箭袭击逼了下来。
黑压压的军队从山坡汇聚到山谷,竟然看不清边际,我紧紧的攥紧了手心,依旧忍不住的叹气。
军队的最前方,俊健的银色身影骑在马上,右手微抬,银色面具下漆黑的眼睛望向我。
“停止射箭。”
一列列的弓箭手令行禁止,齐齐退后的瞬间,军队如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一人一马悠闲上前。
那人脸上带着温融的笑意,眉间满是谦和,“灵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我仅也只有一瞬间的诧异,“……我说了,我们会很快见面,苏王。”
这时,她的眉眼十分张扬,竟毫无当初内敛的姿态,“哈哈……灵王果然是灵王,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冷静。云间,你说是吗?”
云间漠然地看了眼苏久佑,没有答话。
苏久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着我的神色满是玩味,“战神?也终究不过一个手下败将。北宫离凰,在我眼中你也不过一个笑话。”
下一秒,我冷着神色挥手,苏久佑就被马掀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滚开。”
“……是。”
苏久佑拍了怕衣服上的土,笑着爬了起来,“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我摇摇头,偏头示意华禾趁机突袭,她明白的点了点头。
云间敏感的察觉了不对,抬手示意,“准备进攻。”
电光火石间,华禾一声令下,“杀”,场面就彻底混乱了起来,两方瞬间投入了交战,兵戎相见,鲜血四溅。
同时,我如虚影般移到苏久佑身边,一把提住她的衣领将她扯起。
“你还不配我恼羞成怒。但当初你派人杀我,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她紧咬着下唇,一脸的伪笑,“灵王果然聪明,那你是打算杀了我吗?”
“不。”我摇头,丝毫没有杀她的意图,“白宇破城,当你继承一个破碎而屈辱的国家时,你自然会生不如死。”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你……”
我丢下咬牙切齿的苏久佑,飞身攻向云间,“那日一战未分出胜负,今日继续如何?”
他如雄鹰般展翅凌飞,铠甲披风在风中霸气威武,“来吧,我等了很久了。”
我能够感受到他这次用了全力,手下不留我半分喘息的机会,基本上是专攻我的命门,招招足矣致命。
激烈的气流从我耳测擦过,击中粗壮的竹子,吱嘎一下,一排排随即应声倒地。
我险险的接下他的一掌,腹部却受了一脚,反身旋踢,却没有把握住角度,再次被他从上至下狠狠击中小腿。
我抚着腹部在空中连退几步,眼前一阵模糊,胸中传来了刺痛。
眼前发黑,模糊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耳边传来烈烈的风声,而我来不及躲闪,力道十足的内力就击中了我的身子。
我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内脏都被击碎了,“噗……”
身子顿时从空中跌落,昏昏沉沉里我仿佛看见银白色面具下他担忧的神情,以及他冲我摇摇伸出的手。
但,一切都晚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苏久佑居高临下的俯视我,啧啧摇头。
苏久佑用劲踩上我的腿,那里早就被云间踢断了,她问道,“云间,她这是怎么了?”
我狼狈的趴在泥地上,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低着头深深的吸气。
华禾也受了伤,满身是血,她眼眶泛红的望向我,“离凰姐姐,你没事吧?”
她被数十人拦住,无法突出重围,只能用尽全力拼死杀敌。
“没事。”然而我的声音轻的可怕,又吐出一口血,尽是青黑。
苏久佑狠狠的碾压着我的腿,扯起我的头发迎上她的目光,“北宫离凰,“千茶香”的毒怎么样,看你的样子该是很享受吧?”
“可惜,你没毒死我。”
云间早已飞身而下站在苏久佑身后,他冷冷道,“苏王,注意你的身份。”
苏久佑果然丢下了我,掏出丝帕擦了擦手一丢,嫌恶道,“也对。”
突然,竹林那边传来齐眉的喊声,“殿下,我们攻下了。但密道由巨石挡着,根本打不开。”
苏久佑脸色大变,“什么?那边有人?”
乘苏久佑愣神之际,我站起身子,附道云间耳畔说道,“云间,看在我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不要伤华禾性命。”
终于等到时机,不再看他,我忍着伤痛飞速进入竹林,华禾随即率人拦住了云间他们。
“站住。我要为离凰姐姐报仇,你敢踩离凰姐姐,我就要踩死你。”那是华禾恼怒的声音,“给我上,拖住她们。”
“是,七皇女。”
齐眉也受了伤,但情况要好许多,残存的几百个将士也浑身浴血,喘着粗气。
情况万分紧急,我摸上石门细细打量,没有机关,没有图案,什么也没有。
齐眉满脸是血,几乎看不清五官,“将军,现在只有靠内力将其击碎,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沉默了几秒,吩咐道,“你们都退开。”
苏久佑说的没错,我又中了千茶香的的毒,刚才云间一击,我仅剩了半条命。若在妄动内力破开密道,遭到的反噬肯定是极其惨烈的。
但墨兰和大烈的军队已经拼搏了这么久,成为王,败为寇,我说过这场战争我绝不能输。
我输的起,墨兰的武官们输不起;
我输得起,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输不起;
我输得起,我承诺保护的华禾输不起;
我的身上满是泥土,金色的铠甲上面遍布划痕和血迹,我难得如此狼狈,心下好笑的摇了摇头。
于此同时,我闭上了眼,伸手在胸前凝聚着残存的内力,蓝光逐渐汇集,汇集,从拇指大小变成了半个身子宽,颜色也愈发浓烈,愈发深蓝。
我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身子也摇摇晃晃起来,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推手而出,剧烈的爆炸声同时响起。
“嗙……”
大地在晃动,山体在晃动,碎石溅满了眼前的土地,尘土飞扬里,眼前露出了一道幽深的通道。
齐眉和士兵们激动地欢呼,“将军,密道门开了,开了。”
“快,你们先进去,摸清道路。”
我欣慰的勾起了干裂的唇角,缓缓的单膝跪在了地上,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再次吐了一口鲜血,仿佛已将精气全部耗干。
“多谢将军为我等铺平道路,齐眉感激将军。”齐眉自后缓步冲我走来,脚步缓慢,“不过……”
下一秒,她的声音蓦然变得森冷,我后背一阵尖锐的疼痛,似乎有什么破开皮肉狠狠的扎了进来。
“不过,将军却不能活着回去了。”她转到我身前单膝而跪,神色是我不曾见过的,有些不羁,有些自负,有些傲慢。
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神思依旧清明,“你果然忍不住动手了。”
“……既然殿下知道,也能做个明白鬼。”她冷硬的笑了两声,手下再次用力,匕首又没入几寸,我几乎能听到到匕尖扎破骨肉的嘶鸣。
她抽回了手,似乎冲我行了一礼,“将军,齐眉告辞。”
我却笑了笑,但心中苦涩的仿佛泡在了黄连当中,虽笑着,但听不出任何笑的意味。
“离凰姐姐,刘将军的援军到了。她让我们先进密道,她……”华禾自后两步跑了过来,却在看清我的状况后,语气破碎而颤抖,“离凰……姐姐,你这,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华禾啊,不要……”
“乖,别哭。”我吃力的抚上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你先进去,姐姐等会就到。答应我,不准受伤,否则穆承岚不会放过我的。知道吗?”
她抓住我的手,着急到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我不进去,我不去,我要陪着离凰姐姐。”
我语气渐重,“辛垣华禾,我带你上战场就是要你立军功,让你有资格和你的皇姐相争。现在你竟然还是这番德行,你是要气死我吗?”
“不,我没有……”
“那还不快滚,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我甩开她的手,厉声道,“来人,快带七皇女进密道,傻站着等死吗。”
“是。”丝毫不顾华禾的身份,有将领上前架着华禾就走,“七皇女,得罪了。”
“不……”华禾似乎在剧烈的挣扎着,声音有些奔溃,“离凰姐姐,不要……啊,放开我,放开,我不能丢下离凰姐姐……”
声音渐远,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竹林那边战争依旧在继续,但衡都已破,这场战争谁胜谁负,早已明了。
我反手抽出匕首,丢在鲜血浇灌泥土里,站起身摸索着向空旷处走去。眼前隐约有瀑布飞泻的声音,而且近在咫尺。
苏久佑的声音自后传来,“灵王,当初你说想要喝白宇的茯砖,现在本王让你去黄泉喝如何?”
一瞬间,我竟心如止水,干净纯粹,仿佛刚才的血腥的激战早已过去。
“好啊。”
她的气息喷薄在我耳测,伸手狠狠劈上我的颈项,“那你就去吧。”
“苏久佑,住手。”那是云间的声音,我幻听了吗,竟然听出了他的不安。
但一切都迟了,我早已无力的从山崖坠落,飞速的水珠冰冷的打在我的脸上,于我一起坠落。
我依旧闭着眼,眼中却流出了泪水,仿佛一片残缺的叶子,飘零在空中,被风即将撕碎。
皇姐,清商,你们不该背叛我的。
“北宫离凰,你醒醒。”我冷的有些瑟瑟发抖时,却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无力的失重感陡然消失。
那人的怀抱让我想起我的父君,就像多年前,父君也曾经将我搂在怀里,为我驱散一切伤痛。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平和,像悬挂天空的太阳,也像寒冬的火炉。
我喃喃道,“父君……”
“夫君?”那人揽着我的手臂一僵,似乎发出了某种叹息,“别人欠你恩情,我救你,算是报恩。”
“父君……”
“嗯……我不是你夫君。”